阮依依扭頭一看,顏卿正站在她身後,靈鵲則在她的頭頂盤旋,幸災樂禍的笑着。
不等阮依依再把話圓回來,顏卿又說:“不過,別燒着了竹屋。還有佛牙山,你也不能傷及分毫,這裡有很多生靈,需要佛牙山的庇佑。”
阮依依聽到最後,差點昏厥過去。
不過,理智告訴她,要昏,也要等到自己安全了才能昏。
“師傅,我是你的徒弟呢……”阮依依顫抖的身體和嗓音令她看起來特別的柔弱無力,顏卿卻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問道:“彩虹說的,你是我徒弟?”
阮依依懵了,敢情那彩虹在路上遇見了顏卿,被他一鬨一騙的,把真話全說出來了。
果然好騙的東西不可靠,彩虹能被她耍得團團轉,自然也能被顏卿套出話來。
就在阮依依覺得暗無天日,自己從此要被打入到十八層地獄裡時,突然,她眼尖的發現,顏卿的手裡,握着一小團絲線。
他的手,輕輕的握成一個拳頭,乍一眼看去,還以爲他只是虛握着拳頭。但再仔細看,能看到露出了一小截白色絲線。這顏色,跟阮依依衣服的顏色相似,應該是給她縫衣服用的。
阮依依悄悄的,樂開了花。
所謂的刀子嘴,豆腐心,想必就是指象他這樣的男人吧。或者,換個詞,叫悶騷。
既然彩虹都告訴了他一切,他還願意去拿絲線回來,說明他並不是真的生氣。不過,天火的事,阮依依還真拿不準他是不是生氣了。假如能處理好,應該不會有後患。
有了主意之後,阮依依不向剛纔那樣害怕。她扭頭看了看那天火,比車輪還大,不停的噴着火。她站起來,拍着胸脯,假裝勇敢的喊道:“說你小氣你還真是小氣!我逗你玩的,誰知道你這麼開不起玩笑!你知道我怕火的,還弄得這麼大這麼熱,你想燒死我是不是!燒啊!有本事把我燒成了灰,讓我永遠都不能輪迴轉世纔好!”
阮依依才喊完話,就大汗淋漓。
這裡真得太熱了,剛冒出來的汗珠就被烤乾了,還滋滋響。阮依依難受得連喘氣都難,後面哪裡還有勁再說話,只能伸着舌頭,象小狗似的不停的吐氣。
阮依依覺得自己身上都快要起火了,整個人被蒸乾,細胞在萎縮,皮膚在乾裂,她就象被放在火上架着烤的排骨,很快就要外焦裡嫩的熟透了。
剛開始,顏卿要她看着火,因爲隔着煉丹爐,心裡覺得怪怪的但還不至於害怕,只是覺得不太舒服。現在,這天火就象突然發胖了一百倍的人似的,站在她面前,沒有煉丹爐的隔離,阮依依怕得,想鑽到地底下去躲着。
但現在,她只能鋌而走險。
阮依依踮了踮腳,向前邁了一小步,在心底小聲的念着,你怎麼還不來拉我。
顏卿沒動,阮依依又踮了一小腳,小聲罵道:“真得看着我死啊!”
顏卿還是沒動,反而是靈鵲,唯恐天下大亂,扇着翅膀大聲叫道:“往前啊!再往前啊!”
“再往前,我燒死了也要拉着你做墊背!”阮依依小聲的咒罵完靈鵲,突然轉身,指着自己裂了口子的衣裳,淌着淚情深意切的說:“這是師傅給我的衣服,嗚嗚,我已經弄破了……對不起師傅,嗚嗚嗚,不能再把衣服燒沒了……等我脫了……”
阮依依話還沒有說完,靈鵲立刻飛了下來,大聲叫道:“你又要脫衣服?!”
“嗚嗚嗚……人家都快要死了,你還糾結這個問題……”阮依依透過淚水望着被折射得變了形的靈鵲,氣得咬牙切齒。
靈鵲見阮依依哭得是鼻涕眼淚一把流,那臉上全是淚,還面目猙獰,嚇得趕緊的飛回到顏卿的肩上,小聲說道:“仙醫……她瘋了。”
“你才瘋了!”阮依依覺得自己的耳朵實在是太尖了,身後一團火熊熊燃燒,在不停的翻滾着,而她還能這樣清晰的聽到靈鵲的耳語,她很討厭自己總是這樣,性命攸關之時,還會搞錯重點,不想着怎麼保命,滿腦子全是把靈鵲撥了毛扔到火球上烤成串串香的場景。
顏卿一直剋制着,他習慣了孤單的生活,突然的多了一個阮依依,他好不容易漸漸適應,突然的,這個女孩變成了一個捅簍子的麻煩精。先是逃跑,後是逼他收她爲徒,現在呢,又把天火放了出來,險些要把這竹屋燒燬,一波接一波的事,顏卿沒有立刻將阮依依扔下山崖,真正是他的修養極好的緣故。
靈鵲在他耳邊說阮依依瘋了,乍一眼看去,她真得跟瘋子似的。
身後是駭人的火球,而她,則披頭散髮,一臉淚痕,衣服也七零八落的,只有那雙光光的小腳丫,隱約還能看出她是個可憐的小女孩。
“唉……”顏卿嘆氣。他根本無心要她的命,也不想她瘋了。假如她瘋了,再醫治她,又要花上一番心血。
佛牙山上煉出來的丹藥,哪一個不是靈丹妙藥,不能這樣白白浪費。
顏卿擡頭,看着天火,說:“她無心的,你也不必生氣。你知道自己的威力,難道你想把這天下都燒光嗎?”
顏卿話音剛落,阮依依就覺得身後的灼熱感在慢慢的減少,再回頭一看,那火球在慢慢的變小,然後,又回來了原來彈珠大小。
顏卿進屋,打開煉丹爐,那火苗乖乖的飛了進去。顏卿再關上煉丹爐時,取出了剛剛煉好的丹藥,隨手,扔到了懸崖之下。
“啊!這藥……”阮依依看着肉疼。這些藥,煉製的過程雖然奇怪,但它們能治人,還能治其它生物,可見是有多麼難得。平時,一個月也出爐不了十顆,顏卿就這樣扔了,實在是暴殄天物啊。
靈鵲見阮依依心疼的樣子,飛了過來,幸災樂禍的說道:“你也知道珍惜東西?你把天火放出來,他到外面來便受了污染,再煉的藥的藥性便受了影響。以後半年,煉的藥,都沒有用了。”
阮依依沒想到自己犯了這麼大的錯,她心裡很愧疚,但嘴巴上卻不服輸,嘟着嘴,小聲辯解:“我沒放它出來……我只是無聊跟它說話,然後,它自己出來了……”
“天火的性子最爲穩定,你必定是說了些過激的話,它纔會這樣。”顏卿說話的時候,也不惱怒,只是簡單的陳述着一件事,阮依依看不出他的情緒,不知道他現在是否帶着看法,但聽完他的話之後,內心確實很懊悔。
顏卿見阮依依低下頭,也不責備她,只是輕輕的摸着那煉爐,象在安撫天火,又象在安撫她:“天火很神奇,它能將天下所有的東西都燒融,除了這煉爐。當年,天火是與這煉爐一起從天而降的,它和你一樣,渴望自由,但爲了天下的平安,甘願待在裡面不出來。你應該尊重它,而不是嘲笑它,知道了嗎?”
阮依依沒想到這天火竟這樣的厲害,打了個哆嗦之後,趕緊的點頭,還跑到煉爐面前,對着天火鞠躬道歉。
顏卿被她的行爲逗樂了,但他忍着沒有笑。天火見阮依依道歉了,也不再生氣,安心的在煉爐裡慢慢燒着。
顏卿見事情平復下來,將自己採來的草藥拿到空地上開始整理。阮依依象跟屁蟲似的跟在顏卿身後,他撿藥她也撿藥,他搬藥她也跟着去搬,他攤開曬藥她也依葫蘆畫瓢的跟着做,乖巧得,象只小白兔。
忙碌的中,阮依依還隱約聽到顏卿交待靈鵲:“待她好點,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到這裡來,都是因爲我的錯。”
阮依依聽見覺得奇怪,但並沒有追問。她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繼續幫顏卿打着下手,溫順的她顯得可愛多了,直到將這些藥材全都整理好,天也黑了,阮依依累得腰都直不起來。
這時,阮依依才發現,水不知何時回來了,已經灌滿了水池,象從前一樣,慢慢的流着。
“師傅,那水……”阮依依還記得,那瓢水沷向天火時,不但沒有滅了它,反而還令它燃燒得更加猛烈。但這明明就是水,不是油,怎麼會這樣。
顏卿見她是好奇寶寶,也知道她是對佛牙山的一切都太過好奇,纔會惹了這麼多事來。
“那是水,只是,天火不服世人都傳水是火的剋星,所以特別的恨水。”顏卿突然覺得,天火的這個性子,和阮依依有些象。
若要阮依依聽話,乖乖的,不能關,只能帶她去外面見見世面,讓她瞭解佛牙山,憑着她的聰明,她應該能很快的學會與佛牙山所有生靈都好好相處,而不是惹事生非。
阮依依歪了歪腦袋,往竹屋裡看。原來,天火恨水,就能把水給當油燃燒了。它沒有把自己燒死,說明它不恨自己。
明天,一定要跟天火好好聊聊。它整日待在煉爐裡,怪可憐的。阮依依在心底暗暗下着決心,自己以後要對天火好。
“師傅……”阮依依用手肘輕輕的碰了顏卿一下,又說不出話來。顏卿見她憋紅了臉,欲言又止的樣子,便體貼的說道:“如果覺得道歉和感激的話說不出口,就不必說了。”
阮依依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顏卿轉身又進了竹屋,在煉丹爐旁邊坐了下來。自從阮依依來了之後,裡屋的竹牀便讓給她睡,自己則在外屋鋪了一牀竹蓆,躺在這裡休息。
阮依依見他準備休息,上去也不管他高不高興,拉着他的胳膊,說道:“師傅,竹牀讓給你睡!我睡這裡!”
注:今天有事要外出,只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