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陽尚未成親,平時吃飯只有他一人很無聊,所以他也很少在家裡開席。養了一屋子的大廚除了請客和做夜宵時用得上,平時不是到別人家蹭吃蹭喝就是去外面喝花酒。
顏卿和阮依依不吃葷,十六人桌的圓桌上,擺滿了各種菜式和新鮮瓜果,當然,爲了照顧他們,裡面有一半都是時令素菜。
阮依依右手燙傷用紗布包紮,不能用筷子,項陽便安排了一名叫香瓜的婢女在旁邊幫忙佈菜。
香瓜與阮依依年紀相仿,但因從小做奴婢,所以做事特別麻利。她把好吃的全都堆到阮依依面前要喂她,阮依依因手受傷沒有胃口,但看到她這樣周到,只好勉強吃了兩口。
阮依依剛吃了兩口青菜,忽然看見廚房小廝當真上了一道青菜蛋花湯,臉一紅,撅起嘴說:“這個我不喝。”
“爲什麼?”項陽故意逗她:“很鮮的。”
“我手受傷,喝不了!”
“叫師兄餵你不就行了。”項陽衝着她眨眼睛,阮依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聽到身後的婢女捂嘴吃吃笑,才知道項陽是在拿他們兩個調侃。
如果是平時,阮依依纔不當回事。不過,一想到剛纔自己平白無故的捱了顏卿三下戒尺,說什麼也要折騰他一下,叫他下次罰自己的時候,考慮考慮後果。
阮依依用受傷的右手碰了碰筷子,然後靠了過去,依在顏卿身邊,軟軟說道:“師傅,依依手痛。”
顏卿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碗,從裡面挑了片葉子放進自己嘴裡,慢慢的咀嚼。他的耳根,泛着微微的粉紅,咀嚼時,腮梆子輕輕的動着,好象很費力費時,半天都沒有嚥下去一根青菜。
項陽一看樂了,索性放下筷子撐着下巴想看阮依依如何整他。阮依依如果這個時候退縮,就沒了面子,她不得不硬着頭皮,嘟起嘴,又用手肘撞了顏卿,小聲說道:“師傅餵我。”
顏卿不理會她,阮依依繼續推他,顏卿有些不耐煩,側過頭來正要訓斥她,看着她舉着纏着白紗的手,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說起來,下山後這一路上,阮依依吃了不少苦頭。幸虧她性格開朗又樂觀,只要沒死沒傷透她都無所謂,嘻嘻哈哈的。
如果是別人把手燙起了火泡,肯定會哭天搶地。阮依依忍着連痛都不敢喊,只是在捱了戒尺時才哭的。
她是他唯一的徒弟,顏卿看在眼裡能不痛在心裡嘛。
眼見她當衆鬧着要他餵食,知道她是故意在爲難他,無非就是想報那三戒尺之仇。項陽又在旁邊看熱鬧,她臉面上下不來,不鬧個順心纔怪。
顏卿躊躇了會,垂下眸,昏暗的燭光下眼底有片陰影,淡淡的,在眼角處投影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阮依依一時看呆了,竟忘了繼續鬧他。她下意識的伸手想摸摸他的眉眼,甚至想問問他怎得生得如此好看。此時,顏卿突然挑眉,斜睨一旁幸災樂禍的項陽,說:“我好了,你慢用。”
說完,就要站起來回房去。
阮依依一看慌了,他這是什麼意思,壓根不理她。
飯廳裡不只項陽在笑,就連在旁邊負責端茶遞水的雜役們都忍不住笑出聲來。她阮依依如果讓顏卿就這樣走了,她以後還怎麼在國公府立足。
一想到這裡,阮依依蹭的一下站起來了。這回,她的腿沒有碰到桌腿,但身後的紅木椅子被她的身體一帶,砰的一聲倒在地上,發出巨響。
顏卿站住回頭看她,有些錯愕。
阮依依鼻子一酸,眼圈立刻紅了。大夥被她的舉動嚇得都呆在原地,片刻之間竟無人來圓場。
阮依依瞪着她的兔子眼睛,舉起右手開始用嘴咬着上面的白紗,賭着氣含糊不清的嘟囔道:“不喂就不喂,我右手又沒斷,我自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