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梓緋並不知道,宇文冽在用另一種方式來報答她的救命恩人。
她們到了唐胤的公寓門口,按了半天的門鈴,門纔打開。
門後站着一個面容憔悴的男人,鬍子拉碴,一襲寶藍色睡袍,鬆鬆垮垮地披在身上。看到門口的兩個人,表情也愣了一下。
常梓緋匆忙轉過身背對着他。
她跟宇文冽在一起後,好像除了他,沒有看過別的男人穿着睡袍。這種裝扮,在她的理解裡,應該是很居家的事情。
她們來之前,唐莎已經打過電話了,爲什麼他就不換下衣服?
唐胤看着常梓緋這種反應,忍不住笑了笑,“我沒穿衣服嗎?這麼大反應!搞得我跟穿新衣的皇帝一樣。”
他說完,轉身想要進入房間。或許是轉得有點急,他突然感覺頭一陣昏眩,整個人靠着牆,沿着牆往下滑。
“二哥,你怎麼了?”唐莎一個箭步衝進去,扶住了他。
唐胤身材也很高大,唐莎根本扶不住他,他整個人幾乎跌倒在了她身上。
“怎麼那麼燙?不是讓你吃退燒藥的嗎?我昨天買了那麼多藥,怎麼還放在茶几上?”唐莎看到客廳裡的茶几上放着一個袋子,竟然原封未動。
她想要扶着他進去,卻很吃力,腳步釀蹌。
常梓緋自然聽到了裡面的聲響,最終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直接衝進公寓裡,和唐莎一起,扶着唐胤回到房間裡,讓他躺下來,給他蓋好被子。
唐莎返回客廳去拿藥。
常梓緋坐在牀沿,看着他眼睛緊閉,臉有些紅,她輕輕碰了一下他的額頭,果然很燙,看到牀頭櫃上有一支體溫計,隨手拿起來一看。
溫度計上面的水銀柱顯示的是40。5℃,她嚇了一跳,“唐胤,你發這麼高的燒,一定要去醫院!”
“小緋,既然他不能保護你,那就讓我來!我可以……”唐胤突然扣住她的手腕,說了一句胡話。
常梓緋打斷了他的話,“你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立刻去醫院!”她看他病得不輕,把手掙脫出來,邊說邊起身。
唐莎剛好提着一個袋子進來,把塑料袋放在牀頭櫃上,邊解袋子邊回了一句,“你別浪費力氣了。他是個牛脾氣,說了不去醫院,就是不願意去醫院。我給他買了藥,他都不願意吃。”
唐莎說完,已經拿了幾顆藥在手裡,坐在牀沿,把唐胤扶起來,讓他靠在她身上,想要把藥放進他嘴裡。
常梓緋倒了一杯水過來,看着他果然死活都不肯吃藥,揮手一推,“別吵……讓我……睡會兒……”
他說話有氣無力,雙眼緊閉,不停地搖頭,揮手,想要躲避唐莎手裡的藥,看起來就像個不聽話的小孩一樣。
“你吃完藥再睡不行嗎?你這是在折磨誰呢?唐莎都被你氣哭了,你這像做哥哥的嗎?”
常梓緋說話的聲音很大,唐胤即使意識模糊不清,也聽到了。
唐莎更是忍不住聲音哽咽,“你不吃藥,你不好起來,以後我們唐家就更沒救了。我和小祺以後又只能流落街頭,被他們踩死!”
如果不是唐胤,唐莎和唐祺都不可能被唐忠騰承認。雖然唐家也沒什麼家庭溫暖,但至少讓他們衣食無憂。甚至,他們都還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所以,唐胤對於唐莎來說,更像個真正的父親,給他們撐起一片晴天。
唐胤聽到哭聲,眉頭皺得厲害,“唐忠騰的葬禮……結束了……你哭誰?”他說話雖然聲音小,卻仍然是直接得能噎死個人!
唐莎聽到這話,氣得用力敲了他的肩膀,“你不提他會死嗎?”
常梓緋聽了,同樣是又氣又想笑。
她猶豫了片刻,從唐莎手裡把藥拿過來,送到他嘴邊,“張嘴!”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唐胤聽到她的聲音,甚至,能感覺到她的手似乎靠得很近,那種微弱的氣息,讓他忍不住吃力地打開眼睛。
西山大橋上的事情發生之後,他沒有再見過她。
只是幾天的時間而已,她竟然瘦了那麼多!她精神看起來很好,臉上難隱一絲愁容,眼神卻仍然澄澈如碧,整個人看起來,仍然……很美。
他能想象,她應該也經受了一番精神的折磨,纔像現在這樣,勇敢走出來吧。
“你是不是聽不懂中文?那你自己翻譯成英文,吃藥怎麼說?”她看着他呆愣的表情,忍不住開了句玩笑。
兄妹倆都笑了起來。
她的手向前靠近了一點,藥已經在他嘴邊。他像是被蠱惑了一樣,微微張開嘴,藥被送入口中。水也很快送上,他喝了一口,把含在嘴裡的藥吞下去。
常梓緋讓唐莎把剩餘的藥都拿給他吃了,她再把水遞給他。
唐胤微眯着眼睛,像是閉着眼睛,卻能看到她。
看着她臉上的笑容,他心裡莫名地一陣一陣抽痛,這種疼痛,在西山大橋看到她的時候,同樣這般劇烈。
宇文冽是個什麼鬼?把她照顧成這樣?
他氣得真想揍他!
如果她幸福,他也會好受一點,可現在……他忍不住在心裡輕嘆了口氣。
“橋沒有了,你會覺得好受一點嗎?”他躺下來以後,突然問了一句。
常梓緋原本已經起身,打算和唐莎一起出去,給他做點吃的。
“你陪我哥聊會兒天吧,他一直昏睡着,也不見得好。我去廚房弄點吃的來。”唐莎把她推回來,獨自出去了。
常梓緋想起在店裡聽到唐莎在電話裡的話,似乎能感覺到,這座橋,對唐胤有不同尋常的意義。
她猶豫片刻,走回到牀邊,拉了把椅子,在牀邊坐下來,笑着反問他。
“橋沒有了,你是不是一個人躲在家裡哭?哭什麼?哭了橋就能留住嗎?本來就是一座不安全的垃圾工程。”
唐胤笑了笑,“我怎麼會哭!我高興還來不及。”
或許是吃了藥,開始起作用,他開始冒汗,大腦卻沒有剛纔那麼重了。
常梓緋也看到他在出汗,拿起剛纔唐莎留下的溼毛巾,幫他把額頭上的汗擦掉。
躺在牀上的男人,突然感覺意識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