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晨渾身篩糠似的發抖,趴跪在地上,雙手捂着頭,卻沒有說一句求饒的話,捅出了天大的簍子,他知道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喬治笙始終平靜,薄脣輕啓,“振興社是誰跟你在聯繫?”
鄧晨埋首在地上,看不見臉上表情,帶着哭腔說:“他們二當家,程標。”
喬治笙給佟昊使了個眼色,佟昊暫時收了槍,轉身去外面打電話,等到再回來的時候,開口說:“我叫人去找夏昭了。”
聽到夏昭的名字,伏在地上的鄧晨渾身一震,緊接着擡起頭,滿眼通紅的看向喬治笙,連聲道:“笙哥,真的不關阿昭的事,我發誓阿昭不知道我把寶哥的行蹤賣給振興社,等到振興社抓了他妹妹他才知道,是我不夠兄弟,我不是人,我連累大家,我自己的錯自己一力承擔……”
喬治笙置若罔聞,鄧晨見他無動於衷,跪着轉身面向一臉肅殺的佟昊,“昊哥,你殺了我,全是我一個人的錯,你殺了我,不關阿昭的事……”
佟昊眼底捲起一股厭惡,擡腳踹在鄧晨心口窩上,直將他踹的整個人往後翻倒,這一下,鄧晨直接噴出一口血沫子。
佟昊拉着臉道:“你他媽也配給人求情?”
鄧晨蜷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五臟翻攪,眼睛血紅,這一刻當真比死還難受。
沒多久夏昭就被人帶來了,醫院這邊的換防都由佟昊親自安排,他並不知道今天是誰當值,但冥冥之中有一種感覺,不妙,果然一進喬治笙的病房,就看到鄧晨跪在地上,佟昊拎着槍站在一旁。
只有剎那間的心沉,不過很快就回歸平靜,夏昭畢竟是元寶帶出來的人,與其說膽子大,不如說心思透徹,有些事兒該來的總會來的。
喬治笙瞥見夏昭的不動聲色,第一反應也不是氣憤,而是果然像元寶。
夏昭繞過牀尾,在鄧晨身旁跪下,垂着視線,出聲說:“對不起笙哥,我沒什麼好說的,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去看一眼寶哥。”
喬治笙淡淡道:“因爲你身邊的人,元寶到現在還昏昏沉沉,他是兄弟,元寶就不是你兄弟嗎?”
這句話太戳人,以至於兀自維持鎮定的夏昭,一瞬間被打回原形,將頭垂的更低,雙手緊握成拳,忍到渾身發抖,他半晌都不說話。
鄧晨伏下去給喬治笙磕頭,動作已經非常遲緩,一邊磕一邊說:“都是我的錯,我一命抵一命,不關阿昭的事……”
他話音剛落,身旁夏昭忽然一拳掄過去,“你他媽給我閉嘴!”
鄧晨側倒在地上,臉上,嘴角都是血,他閉着眼睛,一邊抽搐一邊流眼淚。
夏昭直挺挺的跪在喬治笙面前,低頭道:“笙哥,我知道是鄧晨賣了你跟寶哥,我不僅沒說出來,我還告訴他跑路,錯在我,我願意替鄧晨受罰,只希望在此之前……你能讓我去看一眼寶哥。”
提到元寶,夏昭攥着拳頭,指節都是青白色的。
喬治笙沒出聲,身後佟昊道:“你跟鄧晨好兄弟講義氣,元寶平日裡是怎麼對你的?半小時之前他還想害死笙哥跟元寶,你還他麼替他求情!”
夏昭聞言,慢半拍纔回神兒,緊接着撲過去揪起鄧晨的衣領,血紅着眼睛道:“你幹了什麼?我問你,你幹了什麼?!”
鄧晨睜開一半的眼睛,很低的聲音,帶着哽咽道:“阿昭,你妹妹……”
“我艹!”夏昭才聽到一半就急了,一拳打在鄧晨臉上,不解恨,還將他按在地上猛揍,最後是佟昊將夏昭給拽開。
夏昭瘋了一樣,嘴裡罵着:“鄧晨我他麼早該讓你去死,你該死!”
事到如今喬治笙和佟昊都看出來了,夏昭拿鄧晨當兄弟,因爲鄧晨曾救過夏昭的命,早年夏昭家裡窮,他妹妹生重病沒錢治,也是鄧晨想盡辦法籌錢給治的,所以夏昭沒辦法供出鄧晨。
可同樣,喬治笙和元寶對夏昭有知遇之恩,哪怕振興社抓了他妹妹,威脅他殺了喬治笙和元寶,他也沒辦法動手,他像是被架在了天平的兩端,往哪一頭走都是失重後的萬劫不復。
他知道如果供出鄧晨,鄧晨必死無疑,振興社也會殺了他妹妹,所以他叫鄧晨跑路,本想等到鄧晨跑走之後,他再跟喬治笙和元寶坦白,就說是他賣了他們,這樣就算死,他跟妹妹黃泉路有人作伴,也不會放過振興社那幫鬼,欠鄧晨的情,也算是還了。
可誰想到鄧晨竟然跑來殺喬治笙和元寶……
許是地上弄的到處都是血,喬治笙道:“出去吧。”
佟昊叫來人,將已經半昏死過去的鄧晨架出去,又叫人把地弄乾淨,夏昭跪在那裡,不辯解也不求請。
佟昊對他很失望,畢竟他的不作爲也是默認站隊的一種,沒有伸手去拉他,佟昊只冷聲道:“走吧,還在這兒幹嘛?”
夏昭垂着頭說:“對不起笙哥,我想去看一眼寶哥。”
喬治笙冷漠的說:“不用了,元寶看見你只會更難受。”
這一句就是將夏昭壓垮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當即嗚咽出聲,像是死都不怕,就怕死之前還惹最在意的人傷心失望。
後來夏昭也被人帶走了,房間中只剩喬治笙和佟昊,兩人一個靠在牀上,一個坐在沙發上,久久無言。
不知道過了多久,佟昊率先開口,“我叫人跟振興社說了,把夏昭妹妹送回來。”
喬治笙無言,不置可否。
佟昊道:“元寶那麼看重夏昭,也不會希望他家破人亡,等他妹妹送回來,就讓他們離開夜城。”
喬治笙還是什麼都不說,佟昊道:“你也別太往心裡去,人總會有看走眼的時候。”
幾秒之後,喬治笙淡淡道:“誰說我在想他們,我在想老婆和孩子。”
佟昊側頭看向喬治笙,喬治笙那張臉常年的面無表情,的確讓人猜不到心裡想什麼。
無語的扯了下脣角,佟昊點着頭道:“倒是我想太多。”
血洗香港幫的命令是喬治笙下的,不排除被激怒後的報復,但更多的是深思熟慮後的考量。一來喬頂祥過世之後,喬家換他掌舵,很多人都在後面坐山觀虎,想看他到底有沒有喬頂祥當年的魄力,如果他扛不起,那外界分分鐘過來鯨吞蠶食,他這樣做也是敲山震虎,殺雞儆猴。
二來元寶遲遲不醒,身邊明顯有內鬼,他必須要想個法子讓內鬼自己跳出來,怎麼跳?逼香港那邊坐不住,黑手就一定會聯合內鬼再次動作,剛開始喬治笙有懷疑夏昭,但夏昭在醫院好多天都沒動,機會擺在眼前而不下手,那就說明不是他,所以他叫佟昊換防,把可能的人都叫來醫院,這不,鄧晨馬上就露了。
喬治笙躺在病牀上仍舊算無遺策,佟昊以爲他抓到真兇之後心底必定不好受,本想安慰幾句,誰料人家想老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