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不是怖寒鎮的人,是北林市,或者是其他城市的人,總之對這個怖寒鎮不太瞭解,對這裡發生的事也根本沒有時間關心。某一天,這件事終於暴露出來,至多登載報紙上一個角落處,某醫院的屍體遭到嚴重性的毀滅,然後身爲局外人的我,只是簡單的瀏覽一下,沒有引起我多大的注意,然後這麼一篇在身在其中的人看來屬於駭世驚聞離奇事件,就這麼被我給忽略了。
既然沒有引起我的關注,那麼對這一起屍體被嚴重損壞的事件,也就抱着漠不關心的態度不了了之。
但是,我偏偏又是怖寒鎮人,還在這裡面對老頭的各種猜測。並且,因爲苟來順的關係,牽涉其中,所以我不得不認真對待,還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查出幕後真兇是誰。
院長說他對醫院每一個職工,都不放心。也就是說醫院裡每一個人都有嫌疑,其中包括守門老頭,寄車的江大媽,還有掃地的劉大嬸。
掃地姓劉我還是從守門老頭這裡聽來的。對了,老頭說他姓謝,並且喊我稱呼他老謝。
這是他不願意承認自己老了,想跟我這個年紀的人平起平坐,稱呼他一聲老謝,貌似就年輕幾歲。這也是一種尋找心理平衡的方式,不過,既然他都這樣說我也就不客氣的喊他老謝。
老謝說來醫院已經一年半。醫院裡的醫生,護士他有三分之二認識,其中有三分之一都是比較有地位,有名氣的,不是他這個級別能知道的。
對於知根知底的也不少,比如張護士跟某一位內科老醫生有勾搭。平日裡零食不斷,都老醫生給買的,有一次他還不小心撞到老醫生跟那護士在一起卿卿我我的。
後來老頭去看病,那位老醫生不但沒有收取他的費用,還免費給他來了一個全方位的檢查。當然在檢查過程中,老醫生一句話說:“這是孫醫生的親戚。”
在醫院裡誰都知道孫醫生的名氣。
孫醫生是院長高薪從縣城醫院聘請來的肝膽科醫生,也是怖寒鎮醫院的一把刀,對肝膽結石的治療方案很有一套。
有人說孫醫生跟張晨都有可能成爲下一屆院長的候選人,只是一個是縣城有名氣的主刀醫生,一個是院長的得意弟子。孰輕孰重,明眼人一看就明白。
張晨也不賴,正當壯年,在學術界發表了不少關於臨牀治療方面的文章,名氣也不小,至少在怖寒鎮在這個地方,算是家喻戶曉的人物。而且,他在院長身邊活動算是最積極的一個,每逢佳節期間,他是第一個去孝敬老院長的。
而孫醫生卻稍微顯得低調一些,臉上帶着微笑,無論是看見掃地的劉大嬸,還是守門的謝老頭,或者是寄車的江大媽,都是老樣子,不卑不亢,好像下一任院長的競選是別人的事,跟他沒有多大關係。
老謝好的是一杯酒,一邊跟我瞎扯什麼停屍房鬧鬼,是有人衝女屍體去的。還說最近幾年,怖寒鎮來了太多的外地人,很大一部分都是單身,所以男人嘛,在哪方面不能滿足的時候,自然就得想辦法。
女人無論是美與醜,就那樣,把燈一關,其實都一個樣。活人跟死人,不就是一口氣而已,沒有燈,只要她是女的就成。看老謝講到這事,兩眼賊亮,閃動兩束邪火,好像他親自去做過這件事一樣。
我默默無語,沒有做聲,也不打岔。聽了一會,稱說想去看看停屍房,就徑自離開了。聽到身後傳來老謝只有酒醉纔會哼唱的幾句南腔北調詞,那聲調聽着有點淒涼,悲滄,在夜深人靜中傳得遠遠的。
就在我朝停屍房走去的時候,前邊距離我兩米遠的位置,突兀從暗黑處竄出來一隻黑乎乎的東西。那東西跑跳得很快,在眼前一晃,我看見有兩隻綠幽幽發亮的東西,再聽見貓唔的叫喚,不由得暗自好笑,原來是一隻夜貓子。
停屍房還是那麼安靜,安靜得讓人心裡不踏實。不過這種安靜是正常的,要真有什麼動靜,還不得嚇死人!想複雜點,要是停屍房裡有屍體發出喊叫,或者是咚咚的心跳聲,那就真的是不正常了。
胡亂的想法,可能跟最近看多了殭屍片有關係。我搖搖頭,苦笑一下,藉助過道陰暗也昏黃的燈光,一步步的朝停屍房門口走去。風吹動燈管,燈光拉長我的身影,隨着風晃動燈管的頻率,拉長的身影一晃一晃的,眼角餘光瞥見,我真心的嚇了一跳,本能的我牆壁邊靠過去,那影子也很快的靠近牆邊,我定睛一看,尼瑪,自己被自己的影子嚇了一跳。
被自己的影子嚇一跳,心裡反而釋然了,還真的想剛纔那隻女鬼出來跟我說一會話。風颳過頭頂,從燈管上一掠而過,吹得我的頭髮根豎起又倒下。
脖子涼颼颼的,本能的伸手一摸,這種下意識的舉動,再次把自己嚇住。我擦!自己還特麼的是陰陽師,也有害怕成這樣子的?輕咳一聲,故作鎮定朝前走,終於看見停屍房的門。
門是虛掩的,我頭皮一炸,心知有問題,也顧不了那麼多,趕緊兒的抽開抽屜就去取銅錢劍。手指落空,這才發現銅錢劍不見了。
風把停屍房的門吹得咯吱咯吱的響,就像有一個頑劣的孩子倚靠在門上一會兒朝裡推一下,一會兒朝外面推一下,門就是那樣動的。沒有銅錢劍,我有拳頭,還有衣兜裡的符紙。
還有五雷咒,要是那隻鬼真特麼的不想輪迴轉世,就來試試你李爺爺的五雷咒。我心裡這麼想的,就躡手躡腳的朝門口走去,就在我要靠近門口時,從來的方向傳來一聲絕望的慘叫。
這一聲慘叫來得太及時了,以至於我都沒有進停屍房看,轉身就往傳來慘叫聲的位置跑。
因爲醫院有那麼大,那一聲慘叫之後,一切又歸於平靜,好像根本就沒有慘叫聲。難道是我聽錯了?暗自疑問,驀然想到虛掩的停屍房門,心頭一緊,暗自道:難道剛纔是調虎離山計!也顧不了許多,趕緊兒的回跑。
回到停屍房,門還是老樣子,有一下沒一下的來回搖動。誰都知道停屍房的門就那樣,雙扇門,中間沒有刻意固定的插銷,只要打開一扇門,另外那扇門就沒法固定,但凡有風,它就要動來動去的。
不過我好像記得之前離開的時候是關了停屍房的門,怎麼會是虛掩的?暗自奇怪,就再次走到門口,雙手那麼輕輕一推,門開了。隨着門開,黑洞洞的門裡一大股福爾馬林的味道夾雜一襲古怪的氣息,隨着冷風呼地吹來。
我捂住口鼻,摸索到門口的開關,啪嗒一下摁開電燈開關。看一具具覆蓋了白牀單的屍體好像沒有什麼變動,不過我還是不放心,繼續挨個的看。
忽然,感覺腳下踩了什麼東西黏糊糊的,急忙低頭一看,這一看差點沒有把老子嚇屎。
在我腳踩的位置,一大攤血漿,擡起腳,那血絲牽得長長的,看着特別滲人。在血漿的上邊是一張停屍牀,牀上同樣是白色牀單覆蓋住一具屍體。
我記得大白天沒有收到什麼兇殺的屍體,那麼這具屍體的血是怎麼來的?想法一出,我麻起膽子掀開被單看。
這一看,驚得我本能大跳一步,驚叫道:“老謝?”
不錯,停屍牀上的人正是老謝。老小子是怎麼死的?幾分鐘前還跟我下棋對弈,他怎麼就死了!想想又不對,老謝在哼唱南腔北調,我來停屍房,他又是怎麼跑來停屍房裡還睡在停屍牀上的?
看他胸口兩個血糊糊的洞,我心驚肉跳的拿起電話就撥打。
警察來了,院長也來了,張晨跟孫醫生一起來了。
我回答了警察的詢做了筆錄,還得耐着性子回答孫醫生跟院長還有張晨的詢問。他們懷疑我跟老謝的死因有關,警察需要我配合,我就去了警察局。
無論我怎麼說,沒有誰相信我跟老謝下棋,還聽到他哼唱南腔北調的歌詞。
最後我想起張晨。
他可是親眼目睹我跟老謝站在一起的,可沒想到的是,張晨是自始至終都只看見我一個人站在那,神神叨叨自言自語的說鬼話。
老謝死了,死得莫名其妙,身上沒有致命的傷,要說最致命的還是胸口上兩個酷似牙齒撕裂的血洞。他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咬了,流血過多死亡的。
因爲這件事,我被禁足,還被取消臨時收屍人的工作。我想說,這是好事,或許是壞事。好事是以後,不用在每天面對一羣沒有生氣,沒有溫度,沒有語言溝通的屍體。
壞事就是,我成爲殺害老謝的嫌疑犯。
至少在沒有找到確切證據,證明我跟老謝的死沒有關係的情況下,我還是被嚴禁出門,嚴禁走出怖寒鎮。
苟來順哭喪着臉來找我,安慰我,我也不好罵他,這不是他的錯,是我太麻痹大意造成的。老謝的死亡時間,跟我的口供時間有差錯。
我提供跟老謝在一起的時間,正是他死亡後幾分鐘的時間。誰知道呢!在那幾分鐘之前,我看見的應該是老謝的魂魄纔對,那麼究竟是誰殺害了老謝?
在警察看來,我是自編自導的傻瓜,在自編自導的同時,卻又漏洞百出,把自己陷入更加麻煩的漩渦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