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車伕轉身鑽進車廂裡,從裡面小心翼翼的捧出了一個盒子,然後交到我的面前:“就是這個。”
我皺了一下眉頭,伸手接過來。
盒子不大,兩隻手剛好能捧住,分量也是不輕不重,不知道里面到底放着什麼。
劉輕寒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那隻盒子,轉頭對那個車伕說道:“是什麼人讓你帶過來給她的?”
車伕老老實實的說道:“是一箇中年人,三十來歲的模樣。”
“長什麼樣子?”
“這——他長相就是一般人的長相,也不扎眼,黑黑的很結實。”
“那,他是在什麼地方給你的?”
“就在牙行外頭。老闆突然跟我說今天這筆生意來得急,要我晚上就走,我趕過來領了錢,剛趕着車從後門出來,那個人就上來攔住了我,問我是不是到吉祥村來接人,我說是的,那個人就客客氣氣的拿了這個盒子給我,讓我帶給租車的這位夫人。”
“他的衣着如何?”
“就是普通的,短打扮唄。”
“那,他有沒有留什麼話?”
“沒有,只說夫人打開看了之後,就知道了。”說完,那車伕又想了想,說道:“對了,那個人問我,是不是要接夫人去京城,我說是,他讓我一路上好好的趕車,多多照顧夫人,他還給了我……嘿嘿。”
他說着,笑了一下。
不用問也知道,一定是額外給了他一些錢,但這些都是別人給他的,我就管不着了。
劉輕寒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這也已經很清楚了,來送東西的只是一個僕人,他的背後應該有一個主人,只是主人沒有現身;而這個盒子,那個主人竟然說我打開看了之後就知道,顯然也是個熟人,甚至知道我要離開吉祥村,要去京城,還給了這個車伕額外的賞錢,讓他好好的照顧我。
是什麼人,在一直窺探着我的行蹤?
這時,劉輕寒說道:“你打開來看看。”
我咬着下脣,點了點頭。
然後,伸手去撥開了盒子的盤扣,把蓋子掀開了。
天色實在太暗了,當盒子打開的時候,裡面幾乎也是一團漆黑,我們什麼都看不見,而就在我心生疑惑,手也微微的顫抖了一下的時候,眼前立刻閃過了一道淡淡的寒光。
盒子裡面,是一支箭鏃!
一看到這個東西,劉輕寒立刻呆住了,愣愣的道:“這——是什麼東西?”
他完全不明白,也看不懂,爲什麼這個時候突然有人給我送來一個箭鏃,但當我看到寒光閃過之後,那個靜靜的躺在盒子底部的箭鏃時,頓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手一抖,那個盒子就從我的手心落了下去,哐的一聲跌落在地。
劉輕寒立刻感覺到了不對勁,急忙看着我:“怎麼了?”
“……”
“出什麼事了?”
“……”我擡頭看着他,又低頭看了看那已經跌入草叢中的箭鏃,開口的時候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啞然道:“我……那個……”
他看了我一眼,立刻蹲下身去撿了起來,把那箭鏃仍舊放回盒子裡,然後對我說道:“到底怎麼回事,你跟我說清楚。”
這時,另一邊的蕭玉聲似乎也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下船走了過來,卻看見我們兩都一臉凝重的樣子,劉輕寒柔聲道:“你不要急,想清楚了告訴我。是不是有什麼危險?還是有人要威脅你?告訴我。”
我定了定神,但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又低頭去仔細看了一下那個箭鏃。
這是一支三翼鏃,打造得非常的驚喜,刃口也很鋒利,毫不懷疑這樣的箭鏃在劃過夜空的時候會化作一道閃電,可以刺穿任何人的血肉。
如同多年前,那個夜晚一樣!
原本,那個晚上的事我已經不再去回想了,畢竟那一夜發生的事改變了我的命運,也畢竟過去了那麼多年,雖然總有一個隱隱的疑惑在我的心頭盤桓不去——當年,那個一直守在我家附近,用箭矢從小偷的手下救下過我,而後來,卻一箭射中了裴元修的胸口,幾乎讓他當場喪命,那個人,或者說那股勢力,到底是誰?!
現在,這支箭鏃出現在盒子裡,當初一切的回憶都變得鮮明瞭起來。
而我的臉,也瞬間血色盡褪,剩下寒冰一般的蒼白。
我慢慢的擡起頭來,看向劉輕寒的眼睛,他的眼神關切而溫柔,卻帶着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道,看來,不弄清楚這件事,他也是不打算走,更不打算讓我走的。
我想了想,變轉身走到一邊,他和蕭玉聲也急忙跟了上來,然後我斷斷續續的,將當初發生的事告訴了他們。
只是,我沒有告訴他,那個夜晚,當我站在那個小小的院子裡,面對裴元修瀕死的境地,面對藥老的哀哀懇求時,我看到了揚州城上空升起的煙火。
那是他殺盡了揚州府內依附了裴元修的那些貪官,奪下揚州時,也同時看到的煙火。
我平靜的說着,他也平靜的聽着,只是,不知爲什麼,我的聲音慢慢的低了下去,而他的頭也慢慢的低了下去。
我幾乎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只能感到一陣寒意,從他手中那不停閃爍着寒光的箭鏃上散發出來。
等到我說完了,他沉默了很久,纔開口,聲音微微有些沙啞:“這,就是當初——”
“未必是同一個。”
我打斷了他的話,看向那支箭鏃,慢慢的說道:“雖然當初,那支箭鏃也被藥老收了起來,我猜想他們肯定也去調查過,只是這麼多年都沒有再提起這件事,顯然是沒查出什麼結果的。”
“那這個——”
如果這個是當初的那支,也就是說,這是裴元修讓人送來的。
但我知道不可能,如果是他,如果是他找到了我的下落,他不會按兵不動,更不會去吩咐那個車伕好好的照顧我北上,他只會把我再抓回去,再讓我回到那個舒適的,彷彿金絲籠一般的內院裡。
如果不是他送來的,那送來這個箭鏃的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