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都看向我,鐵騎王也怔了一下,然後說道:“好吧,你們出去吧,央初,不準帶着妙言亂跑。”
“我知道啦。”
央初說完便要過去拉妙言,那動作顯然也是熟門熟路的,可妙言卻更加熟門熟路的噘着嘴甩開他,跑過來給我的背後又加了一個墊子讓我坐得更舒服一些,然後說道:“娘,你身體不好,不要太勉強自己哦。”
又被女兒嘮叨了。
可是,我現在竟然漸漸的有些享受這個,微笑着點點頭,她這才笑着轉身走出去,央初急忙跟上去,簾子落下,還能聽見兩個人的聲音遠遠出來——
“妙言,你別走這麼快啊。”
“是你自己太慢了。”
……
我慢慢的收回目光,臉上還帶着一點習慣性的笑容,原來見到女兒之後,笑容都成了常態了,再擡起頭來看向鐵騎王,他的眼角也是慢慢的笑意,不過轉過頭來看向我之後,笑容中多了一分謹慎。
“顏小姐有什麼話要跟本王說的嗎?”
他一邊說着,一邊坐到了帳篷另一頭的那張牀的牀沿,兩隻手平放在膝蓋上,顯得非常的規矩,又給人一種極具威嚴的感覺。
雖然他的年紀做我的父親也綽綽有餘,但畢竟也是孤男寡女獨處一室,他這個模樣,一下子讓我覺得非常坦然,雖然帳篷厚厚的,卻有陽光照進來,不管是身邊還是心裡,都沒有一絲的陰霾。
我說道:“首先,我要感謝鐵騎王這些日子照料妙言。”
他笑了笑:“還望你不要生本王的氣。”
的確,當初在湖邊的時候,剛知道他掠走了妙言,我是非常的生氣,甚至直斥他“卑鄙”,時過境遷,當時憤怒的情緒已經不剩不多,甚至,看到妙言的成長,我反倒有些開心。
畢竟現在,情況又跟當時不同了。
我說道:“我想要知道,鐵騎王當時還想要用妙言來交換那個謝烽,那現在,你是怎麼想的。”
他平靜的看着我,嘴角還帶着一點淡淡的弧度:“莫非,顏小姐真的覺得,本王想要換回那個謝烽嗎?”
“……”
“如果,本王的目的真的是他,他早就已經到本王的手裡了。”
“……”
這一點,我並不反駁。
其實當初在鬼城那個湖邊他率領了大隊的人馬出現,如果真的明刀明槍的對戰,他和鐵騎軍是絕對佔上風的,而且他的手裡有妙言和南宮離珠兩個籌碼,足以讓我和裴元灝,還有輕寒都束手束腳不敢輕舉妄動,但他卻始終沒有真正用妙言和南宮離珠來威脅過我們。
我感覺到,他當時只是提出了那個交換的條件,但是,對那場交換並不熱衷,僅僅是擺出一個姿態罷了。
我還記得,他在那個時候跟我說,有的時候他做事,不是隻代表他一個人而已。
現在我能理解,因爲勝京的執事者不是他,是洛什。
他雖然是八大天王之一,是洛什的長輩,也擁有強大的勢力,但實在不足以以一人之力去對抗其他幾大天王,他再是有自己的想法,也不可能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做賭注,這是身處高位的人最基本的素質。
而現在,情況就有些不同了。
勝京大亂,洛什的權威被打破,他也有足夠的條件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也是因爲這樣,現在的他連姿態都不用擺了。
我說道:“我想知道,現在勝京大亂,造成這個大亂的人,是誰?”
鐵面王面色平靜,眼角透着一點淡淡的笑意,說道:“本王已經讓巴根給顏小姐留了話,難道顏小姐就一點都猜不出來?”
“……”
“這件事,是因顏小姐而起;那個人,是因顏小姐而重返勝京。”
我深吸了一口氣:“真的是——鐵面王嗎?”
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我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心在劇烈的跳動,而鐵騎王自己也有些按捺不住的,眼中閃過了一道精光,他輕輕的,也是鄭重的,點了一下頭。
“是他。”
“……”
“他回來了。”
“……”
“幾十年了,他終於又回來了。”
“……”
“我們兩兄弟也有四十多年沒有見過面了。”
“……”
“說不定這一次,我們還可以在入土之前再見面一面,甚至,還能一起並肩作戰。”
我雖然並不知道他們過去的感情如何,但現在看來,他們之間的兄弟情義應該是非常的深厚,鐵騎王念念不忘要和這位昔日的老兄弟一起並肩作戰,甚至在鐵面王回來勝京之後,立刻就選擇跟他站在同一站線。
而鐵面王……他雖然得到了母親“金剛怒目,不如菩薩低眉”的啓示,可他到底,還是一尊怒目金剛。
現在,這尊怒目金剛重返草原,註定要讓這片大地爲之震顫。
我輕輕的說道:“我明白了。”
鐵騎王看了我一會兒,然後說道:“看樣子,顏小姐的精神還是沒有恢復,不如你再休息休息。等到這邊的戰事結束——”
他一邊說,一邊就要起身準備離開,可我急忙說道:“請等一下。”
他停下來,轉頭看着我。
我說道:“我的精神還好,並沒有太虛弱,鐵騎王可以不必擔心,我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想要問你。”
“哦?”
他微微挑了一下眉毛,大概以爲剛剛我問的那件事已經是眼前最重要的了,卻沒想到我會說,還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說道:“你要問什麼?”
我深吸了一口氣,道:“隴西軍。”
“……!”
這三個字一出口的時候,我看到鐵騎王的眉心都不自覺的擰了一下,顯然這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的,他看着我,詫異的道:“隴西軍……你,是要問這個?”
我說道:“看來,鐵騎王是知道的。”
鐵騎王的神情變得有些凝重了起來,喃喃道:“當然知道,草原上的人沒有不知道隴西軍的,就算——就算這支軍隊已經消失了一百多年了。”
他說着,又擡起頭來看着我:“可你,你爲什麼要問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