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歸隱山林,做一對神仙眷侶?
這……簡直是做夢都不敢想象的境遇了。
但是,我有的時候還是會偷偷的想,雖然腦海裡這樣的畫面是模糊不清,也少之又少的,但人總是要靠着這樣的夢境,甚至說幻想,繼續走下去的,而聽他這麼一說,我頓時覺得原本倦怠的身體裡又涌出了一股力量來。
我輕笑了一聲:“好啊。”
“……”
“到時候,我們找個有山有水的地方,你去撈魚,打柴,我可以在家裡紡織,那樣的日子,一定很美。”
他笑着說道:“你只是紡織?不繼續做你的秀坊了?那個青雲繡坊,不是做得很好嗎?”
我也笑了起來:“那不是我的,那是人家芸香的。”
“可是,我聽芸香說,原本是你的,是你送給她的。”
“送給她的,不就是她的了?我如果要再回秀坊,也只能給她打下手。”
“那還不好辦,我可以給你把秀坊買回來,或者——我們開一家分店?”
我瞥了他一眼:“你給我買回來?你哪來的錢?你的錢不是都給我了嗎?怎麼,你還偷偷藏了私房錢啊?”
輕寒搖着頭,苦笑着道:“誰說女人不可一日無錢,男人不可一日無權?要我看啊,男人也不能一日無錢,要不然啊,將來我連吃飯都會成問題的。”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所以你最好乖乖的,別惹我生氣,知道嗎?”
“遵命。”
他無奈的說着,而我已經笑倒在了他懷裡。
原本有些沉悶的氣氛,因爲這一陣說笑又緩和了不少,想來,其實也沒有那麼難,如果裴元修真的有十年大運,那就是十年,上一個十年我已經熬過來了,那下一個十年,我應該也可以熬得下去。
只要他在身邊,就好。
所以現在最要緊的,不僅僅是回西川,幫裴元灝拉攏那邊的勢力,還一定要想辦法給他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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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南,馬車兩邊窗外透進來的風景慢慢的從萬里赤地,染上了一點綠意。
過了青唐城,又過了鳳翔城,但我們沒有往西安府,而是直接轉道往漢中,再一路南下,劍閣,就在前方了。
這一路上倒也沒有再發生什麼意外,只是我們派出的人不斷的發回戰報,說潼關一帶戰事很激烈,我曾經猶豫要不要去西安府將常晴也帶走,但輕寒告訴我:“她畢竟是皇后,不能跟我們一樣每天東奔西走的,就算你去接她,我敢肯定,她也一定不會離開西安府。”
我憂心忡忡的說:“可是,裴元修肯定不可能讓裴元灝在關中盤踞站穩,如果這樣的話,他在京城的政權就會顯得名不正言不順,他們兩遲早是要決戰的。”
“這是當然。”輕寒撩開簾子看着外面,說道:“否則,你以爲我們現在爲什麼往西川趕。”
“……”
也許,男人和女人終究是不同的,他們看得到大勢,卻往往會忽略一個人的悲歡,但我,我的心裡卻總是擔心着常晴,雖然她母儀天下,當有皇后的氣度,可她也終究是個女人啊,她留在那裡,難道不會害怕,不會需要依靠嗎?
聽見我這麼說,輕寒慢慢的回過頭來看着我。
他笑了一聲,道:“再說下去,我真的都要開始嫉妒皇后了,我們因爲風沙分開的那幾天裡,你會像關心她那樣關心我嗎?”
“胡說些什麼!”我瞪了他一眼:“這能一樣嗎?”
他自己也笑了笑,然後說道:“裴元灝既然已經把那裡定爲陪都,那留下的兵馬肯定能保證安全,況且,曹吉和曹澈這一對父子也不是泛泛之輩,你不必太過擔心。”
聽見他這麼說了,我才真的稍微安心了一些。
他拍了拍我的手背,示意我不用緊張,說道:“這些事情,不僅皇帝,我也會想的,你不用事事都那麼掛心,你還說我心事重,你的心事就不重嗎?我看你的眉頭,這些天也沒有鬆開過啊。”
我靠在他的肩上,輕輕說道:“因爲,我還在擔心一件事。”
“什麼事?”
“寧王。”
“寧王?裴寧遠?你擔心他什麼?”
“我不是擔心他,他留守皇陵,可能對他來說未必是一件壞事,但是你記不記得,皇帝在進入西安府的時候,曾經敕封他爲都指揮使司。”
“……這,很顯然是皇帝當時的權宜之計,爲了穩定人心的。裴寧遠畢竟是個書生出生,沒有打過仗,這一路上我也跟他聊過幾次,他對戰事,兵法,也一點涉獵都沒有,這樣的人掌管西安府所有的駐軍,不是一件好事,他卸任,也許能給別人機會。”
“是啊,我跟你想的一樣,但問題就是——”
“誰能接任他?”
“沒錯,”我擡眼看着他:“皇帝身邊能堪大任的武將,我們數也數得過來,聞鳳析在淮安那邊,要控制整個南方的局勢,他是肯定不能動的,對不對?”
“對。”
“申嘯昆,雖然他的態度已經很清楚了,可他以前的那些事——皇帝不可能信任他到那個程度,對吧?”
“沒錯。”
“屠舒瀚,他在隴南……”
說到這裡,我忽的像是回過神來——隴南!
隴南離這裡可不願,如果按照我們之前的腳程來說,差不多也就是七八天的時間。
裴元灝問藥老要了十天劑量的藥,帶着謝烽上路,難道,是要去隴南?
聽見我提起“屠舒瀚”和“隴南”這幾個字,輕寒的氣息也微微的有些沉重了起來,他低頭看了我一眼,立刻說道:“不過,東察合部之前就一直對中原虎視眈眈,現在中原的戰火燃起,對他們來說有可趁之機了,如果把屠舒瀚調回來,很有可能,他們會長驅直入,到那個時候——”
我聽他這麼一說,思緒立刻就被拉了回來。
是啊,東察合部這些年來對中原的心思可從來沒有斷過,要不是之前在年寶玉則的一戰挫了他們的銳氣,也傷了他們的元氣,加上屠舒瀚一直在隴南駐守,說不準他們又會捲土重來了。
我掰着指頭道:“這樣看起來,沒有幾個人能接任西安府的都指揮使司了。”
輕寒說道:“還是有一些將領能堪大任的,只是你對他們並不瞭解,再說了,有的時候人的能力不到一定的時機也未必能發揮出來。當初要不是在拒馬河谷立了功,鳳析也很難出頭;皇帝之前力排衆議重用屠舒瀚的時候,別人也不相信這個胡人能有用,現在看來,他還是有些眼光的。”
我問道:“那你覺得,誰能接任西安府指揮使司?這可是將來要跟裴元修的人正面對抗的。”
“……”
輕寒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回答,只笑了笑。
我不知道他的笑容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還是心裡早有打算但是不告訴我,我悶悶的低下了頭去。
他看着我情緒有些低落,才握着我的手,柔聲道:“這件事我們兩不管怎麼商量,最終還是要皇帝自己來定。我覺得,他在任命寧王,之後又答應寧王留守皇陵的時候,就已經有準備了,他心裡,大概是有一個人選的。”
“誰?”
“等到了西川,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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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馬車一路向南,過了漢中之後,天氣漸漸的開始轉涼了。
不過,路又漸漸的變得不太好走了起來。
之前走過一次的人都知道,劍門這一代不是那麼好走的,關隘不斷,連山絕險,讓每一個想要進入西川的人都要歷盡艱險,不然也不會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說法了,眼看着腳下平坦的道路慢慢的變得蜿蜒曲折,周圍的山勢也是起伏不平,我們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最後,當前面的路只夠一人一馬前行的時候,馬車也就被我們擱置了。
這裡雖然沒有下雨,但霧氣卻很重,走在路上,地面都是溼滑的,旁邊的山壁也溼漉漉的,有一些裂縫裡往下不斷的滴水。朝旁邊的崖壁下看去,不過十幾丈之外就已經是一片霧濛濛的,什麼都看不到了。
輕寒一直牽着我的手:“你要小心一點。”
“你別光顧着說我,我是走過的,你自己也是。”
話剛說完,就聽見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音,是前面的人不小心腳下一滑,踢到了路邊的一塊石頭,連石帶沙滾了下去,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石落入山谷谷底的聲音。
好嚇人!
感覺到我顫了一下,他捏了捏我的手:“別怕,沒事的。”
前面的人走得跟更小心了。
就在大家小心翼翼的,幾乎是一步一步往前挪動,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來,響起了一陣亂糟糟的動靜,我急忙望着前方——“怎麼了?”
輕寒也聽了一陣子,感覺到有點不對,立刻牽着我的手往前走去。
還沒走到前面,就看到前方那一條路上走來了一隊士兵,他們一路疾行不停,不一會兒就走到了我們面前,眼看着他們腰間都挎着刀劍,我們這邊的侍從立刻緊張的也握住了自己的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