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過程內童涵都是懵的……
她腦子轉不過來彎,總覺得自己是否聽差了,可對方的話音又斬釘截鐵的落在自己的心坎上,好像事情就是這樣,但道理肯定是不對的。
如果是傳染病,他們更應該儘早收治啊,這樣才能控制病情,控制傳染源纔對吧。
哦。
是了。
他們說,這裡沒有有效的抗菌藥,他們治不了。
但,但也不能直接就拒診的吧?
這時候不該彙報上級醫院嗎?
下級醫院控制傳染源,上級醫院協同人力、物力進行有效治療,這纔是正確的處置辦法啊。
童涵陷入呆滯,當她回過神來時,已然在不知不覺中被人領了出去,兩名醫生表情嚴肅、惶恐的將唐毅擡上了診所小院內的馬車。
爲首那人凝視童涵,或許是良心發現,又或許是其他原因,道:“縣區應該能找到車,你們要去羅爾達,最次也要去寬庫省會醫院就診。但我推薦最好直接去首府,因爲只有那裡纔有最完備的醫療條件,你同伴的病情耽擱不了了。”
“甚至包括你,恕我直言……你的情況很糟糕!”
說罷。
幾人走了,退回診所的門口,彷彿防賊似的,嚴防死守在門口,注視着童涵、車伕與昏迷的唐毅,他們三人不離開,幾人恐怕也不會完全放心。
放任傳染源離開醫院,童涵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他們這麼做的意圖,留在醫院是隱患,難道離開醫院就不是了?
實則。
當地的醫院皆屬於私立性質,由當地的豪紳資助,國家可沒有更多的餘力在如此偏遠的地區普及醫療。因此,豪紳可不管那麼多,包括醫院的負責人,也絕不容忍自己的地盤出現這種疫情。
在牧區,類似的傳染病很常見,大規模的擴散卻不容易發生。
因爲這類地廣人稀,重要的水源都被把持,一個人生病,至多傳染兩三人、四五人,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黃沙湮滅了能夠傳染寄生病毒的中間宿主,例如老鼠、水源性昆蟲。
至於牛羊……
牧民對於牛羊情況的關注度,可比他們這些醫生對病人還要悉心,因爲那是他們的財富,但凡有一隻牛羊發生不對,就會盡快隔離,乃至賜予它們仁慈,杜絕疫情擴散。
再說句不好聽的話,當地偶然發生的疫情,源頭全部來自於牛羊牲畜。
病毒在牲畜體內潛伏,不會對它們造成傷害,有時候這種潛伏甚至是終身性的。可如果經過糞、口傳播至人體,人體自身抗原血清就會與病毒產生反應,導致病毒的全面爆發。
有人會覺得不可思議……
但事實就是如此,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
城市裡家養的貓咪感染了弓形蟲,弓形蟲很細小,會存在於唾液、血液、糞便乃至飄散的毛髮中,如果家裡有兩隻貓咪,當一隻感染後,第二隻得感染率趨於十成。
可實際上,弓形蟲對貓產生不了任何傷害,只有在弓形蟲偶然的爆發期,會覺得不適,但很快就能活蹦亂跳。
不過,當貓身上的弓形蟲,感染到了人身上,對人的殺傷力就沒那麼簡單了,特別是懷孕的孕婦感染弓形蟲後,會直接對胎兒造成影響,致死,致畸率極高。
物種的交互,讓病毒變得繁複。
言歸正傳。
當下的情況,醫生的做法是不對的,但也是沒有辦法的,因爲他們的確沒有抗菌藥能給病人提供治療幫助,儘早轉院離開纔是正確的,而涉及到其他責任……
不好意思,我們小胳膊小腿兒,負擔不起,您自求多福吧。
院落內。
車伕悲憫着,淳樸的人兒知道唐教授的好,是他們無私帶給了部族健康,他抹着眼淚,跪伏在身旁,做着祈禱……
如果童涵能聽懂那古怪的俚語,勢必會大發雷霆。
他說:“草原之神會帶來安寧,夢中的草原天堂沒有病痛與疾苦。”
在他眼中,送到這裡不得救的人,無疑只有死路一條。
而一旁的童涵,正在不斷的顫抖……
她在憤怒,卻不知身體的氣力正在流逝。
一切都太糟糕了,她滿腦子紊亂,已經不足以完成正常的思考,也就更別談醫者自醫,即便對方明確告訴她,她的狀態也不是樂觀。
“怎麼辦?現在怎麼辦?”童涵茫然着。
終於。
她還是想到了辦法。
求助,求助老師,求助援助小組,找汪主任。
她將揹包放下,尋找着手機,掏出的衣物、雜物全部丟在了地上。
當手機被她翻出,看到三個信號時,她似乎看到了希望,連忙電話打給了張中建。
電話內,忙音傳來……
然後是英文的服務提示聲: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童涵剛剛溫熱的心,一下子又涼了,繼續打給汪主任,嘴裡不斷呢喃着:“接啊,快接啊……”
可結果不盡如人意。
既便如此,童涵也沒有放棄,唐教授的希望都在她的身上了。
“還有微信羣……”
她打開了界面,不斷敲擊着屏幕鍵盤——
【出事了!!】
【唐教授病危!!】
【有人在嗎?有人嗎?】
【我該怎麼辦,當地的醫院不願意收治我們……】
一條條消息發送出去,實則不到兩分鐘,卻給童涵一種度日如年的感覺,丟出去的求救信號,彷彿漂流瓶在汪洋大海隨波逐流,最後石沉大海。
她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雙臂抱着膝蓋蜷縮,無力地哭了。
遠處。
醫生護士看着這一幕,無不動容,冷硬的心都有了鬆動,可他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終於。
依舊是那爲首的負責人走來,並未靠近,遠遠的提醒:“你可以嘗試聯繫警方,或者……聯繫你們的大使館,抱歉,我們對你的事情無能爲力。”
對,聯繫大使館!聯繫警察!!
童涵一下子又從谷底看到了曙光,正要拿起手機時,手機卻自己響了起來,嗡鳴震動着。
而那屏幕上的字眼,令她的眼淚再次奪目而出——
【週週(非)】
她顫抖得滑動接通。
哇~!
委屈的情緒全部宣泄而出——
“週週,週週!”
“救命啊,救命啊,唐教授要死了,我不知道該怎麼,我不知道啊,嗚嗚嗚……”
今年,童涵二十五歲。
她正從一個女孩,漸漸成長爲一個女人。
無關生理,只在心中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