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滿腹的心事又怎麼會隨便跟別人傾訴,與司馬曉一道,往龍君居住的二樓走去,對於龍怒,林天經常來當然是再熟悉不過,一花一草也很有感情,輕車熟路到閉着眼睛都摸到的地步。
二人沿着樓梯而上,臺階的盡頭,正對樓梯口的位置就是龍君的臥室,司馬曉生怕打擾了龍君的休息,輕輕的推開了虛掩的門。
二人走進房間一瞧,龍君並沒有想像那樣沉沉的睡去,而正躺在病塌之上仰視着天花板,眼神空洞而無力,像是在回憶,又像在抱怨。
虯髯的鬍鬚,灰白相間的一字眉都讓他平添了英武,而過往的曾經伴隨着龍君戎馬一生,成爲他戰功卓著的驕傲。
沙場上帶着威武的驕傲,他高昂的頭顱始終不願向任何人屈服,即便是流血也不會流下一滴眼淚的倔強
這一刻,他終於還是向病魔低下曾經高傲的頭顱,病勢沉重的躺在了牀上動也不動。
“你來了……”龍君掙扎着想坐起來,試也幾次仍然沒有任何的效果,最後無奈的放棄的苦着說道。
這個曾經身上滿是傷疤的老人,他努力想起身的樣子看了讓人心酸,林天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此刻感受,只覺得眼眶溼潤,心如刀絞。
可仍然不忘強顏歡笑的強打起精神說道:“龍君,我來看你了。”
“我老了,沒有用了……”龍君謂然長嘆,話語將一代梟雄的落寞盡現無疑,司馬曉鐵打的漢子也不盡眼眶泛紅,生怕被龍君瞧見扭過頭去擦去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
林天可沒司馬曉顧忌,眼眶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流了下來,心情頗爲沉重道:“龍君,對不起。”
“傻孩子……”龍君的眼眸裡再也有沒有往日的犀利,目光慈祥凝視着林天,伸出一隻粗糙的大手撫摸着坐在病塌旁他的頭。
林天用手擦了擦眼中的熱淚,當着龍君的面前,鄭重其事的承諾道:“龍君,請相信我,一定會治好你的病的。”
“我的病只是一些老毛病,並沒有什麼大礙。”龍君並沒有林天的承諾而激動,相反寬容的對他說道:“你不用太擔心,我很快就會痊癒。”
一個善良的謊言,可偏偏又是對一個願把一生交給中醫事業以懸壺濟世爲生的醫生所說,這無疑是在打臉。
林天只覺得臉頰紅辣辣的,生疼,生疼的,第一次被人以這樣的方式打臉,刻苦銘心的痛實在讓人記憶猶新,揮之不去。
“對不起……”哭並不林天的風格,可是心中的愧疚被無限放大時,也只有哭纔是最好宣泄的方式。
此情此景,饒是百鍊鋼也成了繞指柔,司馬曉終於控制不住泣不成聲,一個流血不流淚的漢子,這會兒,早得哭得跟淚人一樣。
病榻上的龍君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也許重壓之下的他已經好久沒這般燦爛的笑過,初次笑起來,竟然還有一些的生疏。
“你不是替我來看病的嗎?怎麼先哭起來了?”這幾天情緒一直不好的龍君,非但沒怪林天的唐突,反而開起玩笑道:“等我的病真的沒救了,再哭也不遲!”
林天被龍君的話逗得破涕而笑,眸子目光變得格外堅毅,躺在病牀上的龍君用欣賞的目光打量着他。
堅毅的眸子,是龍君第一次見到林天時最初的印象,至於這小子一身舉世無雙的醫術那又後來慢慢的發現,當初龍君拒絕了無數的名醫而偏偏讓這個小子醫治自己,也正是第一眼的印象。
堅毅,果敢,勇氣,善良,閱人無數的龍君在見林天第一面時腦海裡就浮現出這個印象,而這個印象也讓他明白,找這小子來治自己的病絕不會錯的。
林天搭在龍君的手腕的脈膊處,診了片刻,眉頭一皺驚詫道:“好暴烈的脈像,也幸虧林天前段時間所授的《道家養生功》起到平衡的效果,如若不然,龍君很有可能心脈俱裂而死……”
這也間接的說明了龍君爲何一直在服用湯藥和練習《道家養生功》之後,仍然到了病勢沉重的地步。
凝重之色在林天的臉上浮現,眉頭也是越擰越緊終於成了個疙瘩,在一旁的司馬曉見狀,大感不妙,失聲問道:“怎麼了?難道……”
剛要脫口而出的話,被他生生的嚥了回去,不吉的話他實在不想當着龍君的面去說。
龍君大度的笑道:“沒事的,生死有命,我們是軍人更早將生死看得很淡,老夫唯一遺憾的是沒有戰死在沙場,只是病死在臥塌上,實在汗顏……”
龍君就算是病臥牀塌也是一隻病虎,其勢日衰,但餘威尚在,更何況手下還有數以百計的龍子龍孫,他們對於龍君尊重無啻於再生的父母,如果能交換,他們甚至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得龍君的安然無恙。
林天很痛苦,他痛苦的原因,自己無法將龍君給治好,讓一個老人獨自去面對日漸沉重的病勢,是他一個醫生的失職。
“小子,不要這般的難過,你隨便給我扎幾針就可以。”龍君輕描淡寫的輕鬆道:“每次你給扎完,我的身體就會輕鬆許多。”
林天豈會不知用鍼灸可以醫治龍君?可現在的游龍九針對於病勢沉重的龍君而言無非就是隔靴搔癢,根本就起不到實質性的作用,除非……
他不由得想了游龍九針失傳二針,據說後兩針需要達到兩個層次才能施展:生機不絕(靠龐大的生機之氣打通筋脈、護住重要器官)、起死回生(修復筋脈,重塑陰陽)之功效。
說得神乎其神,林天也只是從父母的《醫學寶典》上得知,對於此,他自然是深信不疑,如若是街頭坊間流傳的祖傳秘方,他也不會這般的執著於失傳的二針。
見林天一直低頭不語,在一旁的司馬曉問道:“你怎麼了?”
林天擡起頭,認真的回答道:“我需要幫手。”
司馬曉愕然,苦笑着攤手道:“你讓我現在到哪去給你找幫手?”
“幫手的事情,我自己來辦,不過,還需要司馬隊長幫我一個忙。”林天說着話扭過身,指着龍君說道:“待會兒,我寫一個方子讓龍君先服用,當然,這也只是一劑普通順氣的方子,並不會起太大的作用……”
“你的意思……”
聽林天說了半天,司馬曉沒反應過來,略帶疑惑的聽了半天,仍是一頭的霧水。
“我的意思是,龍君的病,可能要維持一段時間,如果治好,現在以我能力還辦不到。”林天不願承認自己的無能,可現實擺在眼前,他必須找更好的辦法才能給龍君醫治。
龍君的病勢愈發的沉重,他如果還像以前那樣,龍君如若再犯很有可能血脈逆流導致氣血上涌,心脈一但失守,很可能吐血而亡。
林天也正是面對這樣的一個結果,纔會在行鍼前如此的謹慎。
“司馬隊長,我們能借一步說話嗎?”林天用手示意了門外,像是有重要的話要說。
司馬曉的心沒來由得格噔了一下,隱隱的意識到情況不太妙,也沒再多說順從的往房間外面走去。
自己的病情龍君自己當然最清楚,他見林天行事這般謹慎,會心一笑,對於一個將死的人最難熬的無疑是等待死亡。
死亡並不可怕,可怕是等待的死亡的過程,它最折磨人的就是讓人無法面對於此間的過程,等待,本身就是一件很折磨的事情,更何況是等待着死亡。
林天與司馬曉走出龍君的房間,司馬曉怕他與林天之間的談話被還在房間的龍君偷聽了去,出來時還不忘把虛掩的門關上,深吸一口氣像是做了一個重大決定一樣說道:“你說吧,無論是什麼消息我都能承受的重。”
見他這般沉重,林天方知他誤會,輕鬆的笑道:“司馬隊長,你多慮了,我現在要跟你說的並不是你想得那樣。”
“不像我想得那樣?”司馬曉疑惑的打量着林天,心裡懸着一顆重石放了下來,釋然道:“那你說吧,我聽着。”
“以龍君現在的病情,我想帶他換一個更適合他的地方去醫治。”林天沒有絲毫猶豫的請求道:“我希望你能夠答應我。”
司馬曉作爲龍怒的二把手,以卓越的領導能力和優秀的品質,得到龍怒衆人的推崇,在龍怒的權威性也僅僅次於龍君。
林天希望能得到他的同意,然後讓他去說服龍怒其他人,尤其是林天最擔心的唐雅。
別看唐雅平日裡冷冰冰的什麼事都與已無關的樣子,可一但涉及到原則性的問題,她的反應會比任何人都要激烈,而這次又是她的爺爺龍君,後果真得可想而知。
司馬曉聽罷,眉頭緊鎖,他意識到,林天在給他出難題,說起來,平日裡大家相處的感覺跟兄弟一般,但對於龍君,這幫弟兄都是拜倒在他的權威之下,龍君發話,他們就算去死,眉頭都不帶皺的。
可現在讓他去說服這幫兄弟同意林天把龍君帶走,出於對龍君的安全的考慮,他們未必會答應。
“我怕……”司馬曉很是爲難,連話語都變得猶豫起來。
林天見他這般的爲難,反而耐心的勸道:“龍君的現在的病已經到了拖不起的地步,我讓他去的地方,對於他的病也是百利而無一害……”
“可現在局勢很穩定,我怕龍君一但離開,龍怒會出現權力的真空,到那個時候,很有可能被一些居心叵測之輩趁虛而入,到那個時候,就算龍君病癒歸來也於事無補。”
司馬曉終於說出自己的擔心,當然他的擔心不無道理,林天當然明白,他沒有明說的居心叵測之輩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