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鮮花插在牛糞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雖然極爲鄙視一隻地精也有這麼大排場,可是打出“投靠”招牌的衆人,還是不得不在那隻地精侍從的引領下,亦步亦趨的走入了銀塔中。如果說從外觀來看,這高塔顯得極爲壯觀宏偉,那麼其內部結構就頗爲精巧合理,再加上四周充滿藝術美的佈局,真的令人很難相信——原來,一隻地精也有這等審美眼光?

幾分鐘後,衆人抵達了二層的議事大廳中,那隻地精侍從吩咐他們在兩側的位置上入座,而後走到上方的那個空蕩王座旁,清清嗓子高呼道:“諸位請起立,歡迎吾皇——仁慈、睿智、英武、威儀、慷慨、強大……”

一口氣報出了十幾個形容詞,這個地精侍從居然還持續不斷的繼續讚美着。直到安若然忍不住翻白眼,甚至擔心這傢伙會不會被憋死的時候,地精侍從才緩緩吐出了最後幾個字:“……無所不能的馬爾蒂尼一世出席!”

“我嘞,人怎麼能陳凱歌到這個地步?”安若然的嘀咕聲還未出口,兩旁驟然響起的號角聲,就驚得他心臟猛跳。在數十名地精禮儀隊的開道中,一隻戴着王冠的矮小地精,用那種蔑視衆生的態度緩步走出。它高高昂起頭顱,趾高氣昂得如同神祗降臨,而拖曳在他身後的皇袍足足有數米長。

“很好,這傢伙該不是穿越者吧!”安若然目瞪口呆的搖着頭,彷彿感受到那種王霸之氣不斷逼迫而來。只是下一刻,不知道哪個倒黴的地精一時失足,恰恰踩在那條拖地皇袍上……兩秒鐘後,失去平衡的馬爾蒂尼陛下頓時撲倒在地,而那幾十名地精侍從也紛紛象多米若骨牌似的,前赴後繼的滾作一團!

“厄……”一羣旁觀者面面相覷,紛紛掐着自己的大腿,忍着面部肌肉的扭曲不笑出聲來。在地精們雜亂喧譁的尖叫聲中,可憐的馬爾蒂尼陛下終於掙扎着站起身來——雖然皇冠已經被踩得扁平,雖然臉上還留着同伴的腳印,雖然那條皇袍也被撕出幾個缺口……但是,這位仁慈睿智英武威儀的陛下,還是清清嗓子尖聲道:“人類,感謝你們對戈爾的救援,我必有賞賜!”

安若然和克莉絲汀彼此對視一眼,無奈的躬身行禮,然後在馬爾蒂尼的尖笑聲中返回座位。隨着兩名地精侍從的輕輕擊掌聲,美酒與食物如流水一般源源不斷的送上來,安若然在略微品嚐之後也不得不承認,至少這位陛下在飲食口味上還算是正常人。

愉快的進餐過程中,雙方也簡單的交談了幾句,彼此試探着對方的來歷。與普通的地精相比,馬爾蒂尼雖然保持着種族的惡劣本性,但它顯然要聰明狡猾許多。從它口中提出的那些問題,看似都是若無其事的交談,卻讓安若然他們不得不打起精神小心應付,唯恐一個疏忽就露出馬腳。

如此大約半個小時後,馬爾蒂尼的疑心終於漸漸消去。它喝了口紅酒,一邊放下餐具一邊嘶啞問道:“那麼,安和你的同伴們,都是來自迦葉帝國的冒險者?唔,我聽戈爾說,你們中間還有幾個魔鑄師?”

“是的,殿下!我和克莉絲汀小姐,都是到達中階水準的魔鑄師。”安若然躬身行禮,同時也不忘恭維一句,“當然了,如果和您這位超階大師相比,我們兩個就像是月光下的螢火蟲那麼黯淡。”

赤裸裸的恭維,在讓安若然自己也嘔吐的同時,卻令馬爾蒂尼笑得見眉不見眼。自我陶醉了很久,這位地精魔鑄師才揮揮爪子,帶着淡淡的矜持道:“那也沒什麼,只要你們肯努力,總有一天也能到達超階的。”

“是,或許還要請您多指導。”安若然畢恭畢敬的接受教誨,卻又若無其事的讚美道,“可是,和您這種來自於通天塔的使者相比,我們這些凡人終究太過目光短淺……唔,說到通天塔,陛下,您能給我們講講這個神奇的魔鑄師聖地嗎?”

“這個嘛……其實我已經離開通天塔很久,不想再去想那些令人傷心的往事。”馬爾蒂尼摸了摸下巴,似乎不太願意多提及,只是輕輕嘆息道:“不過,我還是很希望能在這個大陸做出一番事業,所以也很需要年輕人的幫助。兩位都是很有天賦的魔鑄師,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留在我這裡幫忙,你們覺得如何?”

“親愛的,您今天起得這麼早嗎?”安若然與克莉絲汀彼此對視一眼,還未來得及回答,就聽得一道柔媚女聲悠悠傳來——這聲音慵懶得柔若無骨,又帶着無法形容的媚態與誘惑力。雖然未曾見到本人,但只是感受着空氣中的那種悠悠餘音,就令人覺得心頭亂跳熱血噴張,隱隱產生了本能反應……

緊接着,在衆人的愕然視線中,嬌柔嫵媚的絕色美人已出現在大廳入口。她輕輕攏着衣袖,搖曳生姿的徐徐行來,寬袖長襟的淡紅絲袍,在微風中輕輕飄揚,勾勒出那玲瓏浮凸的身軀,行動之間帶起風景無數。如脂如玉的項頸上,是一張亦嗔亦喜、三分清醇、七分妖嬈的絕色容顏,熟麗中帶着幾分天真,妖媚中添着幾分清新。尤是那雙醉人的明眸,只是微轉之間,便令人如癡如醉,直願爲其捨生忘死……

“啪嗒”一聲,起碼有十隻酒杯在此刻砰然落地,足見這妖嬈美人的致命殺傷力。安若然微微皺起眉頭,卻又強迫自己從那種吸引力中擺脫出來,這可不是花癡的正確時間。可是他也必須承認,這位女性的確帶着致命的媚態——這媚態,並非依靠裝扮和肢體動作的惺惺作態,而是從骨子裡流出的天生媚態,根本不需做作,只在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間,便散發出來。

“香蕉你個巴拉,居然會有這種……等等,她剛纔說什麼來着?”輕輕抿着紅酒,安若然卻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嗆到。就在剛纔那一刻,這位美人正嬌柔的呼着“親愛的”,而在這個大廳中,除了自己這些外來者之外,也就只剩下幾十只地精。那麼也就是說,她所稱的“親愛的”,實際上是指……

他的猜測很快就得到了答案,而且還是那種令人嘆息的答案。在數十雙目光的注視下,這位紅衣美人輕盈踏上臺階,她的腰肢柔媚得如同水蛇,令人看得眼睛發直。而幾秒鐘後,她已靠着馬爾蒂尼輕輕坐下,並且微笑着爲它斟上一杯紅酒——從那種充滿柔情的目光來看,好像她不是在看一隻醜陋的地精,而是在看一位英俊的美男子。

“各位,請允許我介紹我的寵妃——唯姬!”喝着美人送到嘴邊的紅酒,馬爾蒂尼得意洋洋的環顧四周,同時也將爪子搭在那柔若無骨的纖腰上。這一刻,向來熱愛美麗事物的高森勃然大怒,如果可以的話,他恨不得立刻拔出菜刀,將那隻骯髒的爪子砍成肉泥。

“唔,唯姬小姐嗎?果然和陛下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對!”輕輕按住高森的手臂,安若然帶着淡淡的笑容讚美道。當然了,在這麼由衷稱讚的同時,他也沒有忘記在心裡比起中指,惡狠狠的咒罵道:“他喵的,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大概很少聽到有人這麼讚美,馬爾蒂尼頓時笑得見眉不見眼,簡直比剛纔安若然稱讚他鑄造高明還要開心。不過與他的反應不同,那位唯姬夫人卻只是抿嘴微笑,若無其事的望向馬爾蒂尼道:“親愛的,這幾位是……”

“唔,這是偶然進入地下城的幾位冒險者,我正在考慮是否要僱傭他們。”馬爾蒂尼不假思索的回答,卻又轉頭望向安若然他們道:“安先生,那麼你們暫時住在一層客房裡,我們明天再商量合作的事。不過有一點我要先說清楚,在你們正式加入地下城之前,請不要到處走動,否則……”

“是,我們會老實待在房間裡的。”安若然躬身行禮,隨即帶着高森、薇薇安他們站起身來,在幾名地精侍從的引領下向外走去。然而,就在轉身的那一瞬間,他的敏銳聽力卻捕捉到後方的低聲交談——

“親愛的,這些人的來歷有些奇怪,我們應該多觀察一段時間。”輕輕靠在馬爾蒂尼身旁,唯姬吐着淡淡的香氣,在他耳邊輕聲提醒道,“還有哦,不要忘記你答應過我,要去頂層看你從通天塔帶出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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