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還差不多。”舒雨霜輕笑道:“現在你承認我有這麼大了,對麼?”兩人邊說邊走,腳下卻絲毫不慢,不大工夫,已經離舒家莊不遠。
舒雨霜擡目看去,只見莊中沒有一點燈火,心中不禁大奇,暗道:自己和李大哥沒有回去,爹—定會在廳上等着,怎麼燈火全熄了呢?一面叫道:“大哥,你看到沒有,莊上怎麼會沒有燈火的呢?”
李雲龍先前倒沒有注意,經她一說,舉目望去,舒家莊果然黑沉沉的的不見一點燈火。她說得對,舒叔叔在自己和雨霜沒有回去之前,是不會燈火全熄的,那只有一種情況,就是又有強敵犯莊了。莫非是蕭成化去而復回?這也大有可能,白秋雲隨着逢老大走了,他心有不甘,重又率人來向舒家莊尋仇?一念及此,急忙說道:“妹子,我們快走。”
舒雨霜問道:“大哥,你想了什麼呢?”李雲龍道:“莊中燈火全熄,自然是有強敵犯莊了,說不定那蕭成化去而復回。”舒雨霜道:“他不是跟逢老大走麼?”
李雲龍道:“方纔他礙着白賢弟是他師父的義女,只好一同離開,也許心有未甘,趁白賢弟跟逢老大走了,他又趕來向舒叔叔尋仇了。”
舒雨霜氣道:“這姓蕭的淫賊,再給我遇上,非廢了他武功不可。”兩人腳步同時加快,幾句話的工夫,已經奔到莊院門口,只見兩扉大門敞開着,卻不聞一點人聲,遠望進去,黑黝黝的,甚是深沉。
舒雨霜一下搶在前面,回頭道:“大哥,我們快些進去。”急步往裡衝去。李雲龍怕她遇上敵人,緊跟在她身後,叫道:“妹子,你走得慢一點。”大門內,並未遇上什麼人,連莊丁也一個不見。
舒雨霜心頭已經覺得有些不對,腳下更快,越過小天井,二門也敞開着,她快要奔近之際,忽然發現二門門檻上,蹲着一隻毛茸茸的東西。星月昏黃,看不清那是什麼,驀然一見之下,不由嚇得尖“啊”一聲,往後連退。
李雲龍忙道:“你看到什麼了?”舒雨霜一手按着胸口,指指門檻上毛茸茸的東西說道:“大哥,你看,那是什麼?”李雲龍凝目瞧去,笑道:“那好像是一隻公雞。”
舒雨霜道:“公雞怎麼會站在門檻上的呢?”兩人走近二門門檻,站在門檻正中間的,果然是一隻公雞,只是一隻沒頭的公雞,雞頭早已被人剁下,用一柄單刀從肚子插下,釘在門檻上的。這二門的門檻,是整條青石製成的,這人用單刀穿過雞腹,杷雞釘在石門檻上,光是這份內力,就很可觀了。把一隻無頭公雞釘在二門中間,這自然是尋仇和示威的意義了,可能還含有雞犬不留之意。
李雲龍暗暗攢了下眉,忙道:“舒叔叔他……”舒雨霜問道:“爹怎樣了?”李雲龍道:“我是說舒叔叔一定在裡面了,我們快進去。”這回他搶先走在前面,越過大天井,急步朝石階上奔去,剛跨上石階,就看到一個人斜躺在階邊走廊上。那人手中還握着一柄雪亮的雁翎刀,仰面躺在地上。
李雲龍俯身一看,他正是舒叔叔的大弟子全長根,伸手朝他胸口一摸,胸骨已碎,是被內家掌力震碎的,人已死去多時。舒雨霜跟在他身後,走上石階,驚顫的問道:“大哥,這人是誰呢?”
李雲龍已經直起身來,說道:“是全師兄。”“會是大師兄。”舒雨霜幾乎驚駭欲絕,急忙問道:“他傷得很重麼?”
李雲龍黯然道:“死了,是被內家掌力震碎心脈……”說話之時,目光一動,發現大廳口,左右兩邊,倚門站着兩個手持鋼刀的莊丁,好像被人制住了穴道,這就走上一步,伸手朝左邊一個肩頭拍去。
他原想解開他們問問,全長根是被什麼人害死的?哪知手掌拍在莊丁肩頭,那莊丁突然身子一歪,砰的一聲,跌倒下去,手中鋼刀,當然墮地。李雲龍吃了一驚,再往那莊丁胸口一摸,也同樣的被震碎胸骨致死。敢情他先被制住穴道,然後又中了一掌,是以雖然身死,並未倒下。
舒雨霜眼看莊丁又倒了下去,一顆心直往下沉,問道:“大哥,他也死了麼?”李雲龍點點頭。舒雨霜急道:“爹呢,爹會到哪裡去了呢?”
李雲龍來已意味到事情並不尋常,一面說道:“妹子,鎮定些,我們先進去看看,舒叔叔不會有什麼事的。”口中雖在安慰着她,心裡頭已有不祥之感,當下就當先舉步,跨入大廳。
偌大一座大廳中,沒點上燈,就顯得陰森森的。李雲龍目能夜視,這一擡眼,就看到上首一張大交椅上,大馬金刀的坐着一個人,這人正是雲中鶴舒叔叔。自己和雨霜在廳前說話,舒叔叔不會不聽見,但他依然一動不動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這情形就不對了。
他心頭不由得狂跳起來,暗道:“莫非舒叔叔他已經遭到毒手?”急忙回身道:“妹子,你身邊可有火種?快去點起燈來。”舒雨霜答應了一聲,回身去找火種。
李雲龍趕忙走上前,只見舒叔叔睜大兩眼,一臉俱是憤怒之色,但雙目叢已散漫無光,臉上也是色如死灰,沒有人色,心中暗暗慨嘆:“看情形,舒叔叔大概也已遭毒手無疑。”
舒雨霜這時正好找到火種,點燃起燈燭,燈光一亮,她已看到爹端坐在交椅之上,急忙放下燭臺,口中叫道:“爹……”一陣風般撲了過來。李雲龍急忙伸手一攔,說道:“妹子,你要鎮定些,舒叔叔他……”
舒雨霜一呆,問道:“爹他怎麼了?”李雲龍伸手摸摸舒叔叔的胸口,這是一個手法殺的人,舒叔叔和全長根死法一般無二,也是被人用內家掌力震碎了胸骨。
“爹。”舒雨霜也看出來了,爹定着雙目,一眨不眨,分明已經氣絕多時。她心頭如絞,一下撲到爹的椅前,雙手抱着爹爹的屍體,只叫了一聲,就昏了過去。
李雲龍手指輕輕給舒叔叔闔上眼皮,一邊低低的道:“舒叔叔,你老人家安心地去吧,侄兒會替你老人家找出兇手來的,侄兒也會奸好照顧雨霜妹子,你老人家只舒放心吧。”說完,然後用手在舒雨霜背後輕輕拍了一掌。
舒雨霜悠悠醒來,目中流下兩行淚水,雙膝跪地,抱着爹的屍體,大哭道:“爹,你老人家怎麼會被人害死的,爹,你告訴女兒,是誰害死你老人家的,爹,你留下女兒一個人,怎麼辦呢?”
李雲龍低低的道:“妹子,你先莫要悲傷,舒叔叔遇害,爲時不久,也許賊人尚未遠去,我們先搜看一遍,如能把他逮住,舒叔叔的大仇,不是立時就可報雪了麼?”他摸舒叔叔的胸口,屍體已經冰冷,推想兇手逞兇之後,不可能還留在莊上,這話,只是想勸她不可過度傷心罷了。
舒雨霜聽得果然止住了哭聲,舉袖拭着淚水,站起身道:“大哥,你說兇手還會在莊上麼?”“這也很難說。”李雲龍道:“你傷心並沒有用,不如先搜上一搜,就算搜不到賊人,也可以找莊上的人問問,這殺害舒叔叔的兇手,是不是蕭成化?”
“一定是姓蕭的。”舒雨霜咬牙切齒的道:“找到他,我舒雨霜不把他碎屍萬段,誓不爲人。”
李雲龍取過一盞氣死風燈,點着了,走在前面,兩人一路搜入內宅,兩名婢女、一名老婆子,也全遭了毒手,舒雨霜噙着淚,嬌軀只是顫抖不已。再由內宅轉身廚房,司務、火夫、雜工,也全是被震碎胸骨致死。再由後進回出,搜遍兩廂,十六名莊丁,手持匣弩,一個個全已氣絕,只是沒有敵人半點影子。
李雲龍看得氣怒填膺,怒聲道:“毒辣的手段,全莊二十八個人果然全遭了毒手。”這是蕭成化說的全莊共計二十九個人,如今只有舒雨霜一個人漏網而已。舒雨霜雙眼紅腫,問道:“大哥,這是姓蕭的賊人說的麼?”
李雲龍點點頭道:“他方纔掏出一張名單,說全莊二十九個人,要照單全收。”“走。”舒雨霜流着淚道:“大哥,我們這就找姓蕭的賊人去,我……和他拼了。”
李雲龍道:“妹子,賊人既已遠去,報仇之事,並不急在一時,舒叔叔和莊上這許多人,都已身死,自然該替他們埋葬好了再去報仇。”舒雨霜哭道:“這許多人……叫我怎麼辦呢?”
李雲龍想了想道:“莊上一下有這許多人死去,傳出去,就會驚世駭俗,只好我們自己動手給他們埋葬了。”
舒雨霜哭着道:“爹呢,難道也這樣草草埋葬了麼?”“目前只好如此。”李雲龍道:“先替舒叔叔埋葬了,樹立一個標記,等我們替他老人家報了大仇,再來營葬厚殮不遲。”舒雨霜點點頭。
於是在莊上找了一把鐵鏟,來至後園,由李雲龍動手,在假山前面,挖了一個坑,先放下一塊木板,鋪上被褥,由舒雨霜抱着爹的屍體,用被褥包好,李雲龍用劍劈了幾塊門板,放在四周,上面也蓋了一塊木板,然後把土填平,樹立了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