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提着藥包,低着頭,跟在顧汐語身後,感覺手腳都無處放了一般。
顧汐語神色自若,緩步而行,既沒有因爲這麼多雙眼睛落在她身上而生出膽怯和不自然,也沒有因爲這些人身份特殊而表現出親近討好之意。
就像一個過路的人,神色平靜,淡然。
很快,她便走到翠雲軒外間的長廊處,一個嬤嬤卻站了出來,臉色沉肅,道:“來人是誰站住”
這是歐陽青雪的嬤嬤。
顧汐語腳步頓了頓,道:“你又是誰”
這嬤嬤冷着臉,居高臨下地道:“我是四公主身邊嬤嬤,四公主在這裡會友,不準從此過”
顧汐語擡了擡眼,便看見歐陽青雪正矜持地拈起一個乾果放進嘴裡,神色間似笑而非笑。顯然,顧汐語這邊遇阻,他們都帶着看熱鬧的心思。
顧汐語緩緩道:“四公主四公主不是應該在皇宮裡嗎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裡好像是威遠侯府四公主堂堂公主,深諳皇家禮儀,又豈會做出在別人府上作威作福,仗勢欺人之事你這婆子是想敗壞四公主的名聲嗎”
這話一出,四公主的臉色就不怎麼好看了。
顧汐語卻輕叱道:“還在這裡擋路,難道是要我交賣路錢嗎”
那嬤嬤臉色一變,似乎想發火,但是又意識到一發火好像真是敗壞了四公主的名聲。可是,若要是退開去,豈不又丟了四公主的臉
她是第一次來威遠侯府,見顧汐語帶着一個丫頭隨便而來,衣服素淨,既不像顧妙珠三個丫頭隨侍在側,氣派極大,又不像顧穎珠那樣穿金戴銀。只當她是不相干的下人,纔想也不想地擋住,出聲喝斥。此時下不來臺,吭吭哧哧地道:“你是誰”
顧汐語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道:“我雖然身份並不尊貴,但你一個婆子,還真沒資格問我是誰”
“放肆”歐陽青雪再也忍不住了,變色道:“顧汐語,你別太過份,容嬤嬤是我身邊的貼身嬤嬤,你竟然一再出言羞辱你什麼意思”
“容嬤嬤”顧汐語打量了一眼那個容嬤嬤,幾乎笑出聲來,果然這名字不是一般人叫的,叫這名字的,就沒一個好人。
顧卓陽的聲音帶着不悅,道:“汐語,你說的什麼話四公主大駕光臨,你怎麼可以如此失禮”
顧汐語笑道:“原來真是四公主,倒是我失禮,不知道四公主駕臨,有失遠迎”
四公主哼了一聲,從長廊到軒內不到十米的距離,能看不清是誰嗎雖然知道她這話不盡不實,卻也不好點破,只悻悻地道:“顧汐語,你說我身邊的嬤嬤沒資格問你是誰這是看不起我身邊的嬤嬤了”
顧汐語微微一笑,道:“四公主言重了,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呢,你身邊的嬤嬤,我怎麼會看不起,又怎麼敢看不起”
好了,剛纔不過是說沒資格,現在直接被罵是狗,容嬤嬤氣得一張臉鐵青,可是四公主和人說話,她也不方便插嘴說什麼,只憋得臉色發黑。
歐陽青雪聽顧汐語伏低,態度極好地奉承,心中也有幾分得意,但是想來想去,也覺得這幾句話十分怪異。只是一時又不知道怪異在哪裡,便不去想,只是斜睨了她一眼,用居高臨下的語氣道:“本公主到威遠侯府已經快一個時辰了,你才姍姍來遲,也實在無禮得很。”
顧汐語笑容不減,淡淡地道:“公主這可錯怪我了,若不是經過這裡,我也不知道公主大駕光臨。敢情是府裡的奴才大膽忘報,又或是四公主身邊的下人以爲大公子和二小姐的身份更配迎接陪伴一些。不知者不怪,四公主大人有大量,想必是不會計較的”
歐陽青雪道:“算你識相”
但歐陽盛津卻是深深地看了顧汐語一眼。
這話說得比剛纔更加含蓄,也更加尖利,大公子和二小姐的身份就算再風光再得意,那也是庶子庶女,而她顧汐語卻是正正經經的威遠侯府嫡小姐。
公主駕臨,只通知了庶子庶女,嫡小姐絲毫不知,從這裡可以看出這嫡女在府裡的地位不如庶子庶女。可顧汐語幾句話,卻把自己摘得乾淨,暗喻是隻有庶子庶女和她的身份更配一些。
這麼一來,好像是說不是因爲她在府裡不受寵不受人待見所以輪不到陪貴客的好事,卻是四公主自降身份與庶子庶女爲伍一般。
可歐陽青雪愣是沒有聽出這話中包含的諷刺與輕嘲,反倒趾高氣揚地道:“你怎麼打扮的跟個叫化子一樣來見我看在你得知消息就來見我的份上,我也不跟你計較,要是你實在沒衣服呢,明天我叫人賞你幾件”
顧汐語似笑非笑沒說話,她身後還跟着一個提着藥包的丫頭,穿着也只是簡單的服飾,和盛裝的顧妙珠與顧穎珠比起來,是寒酸很多,可是她的氣質神色,卻又淡定從容,即使這麼樸素的衣服,沒配戴什麼頭飾,卻氣度高華,雍和端莊。
人很多時候固然要靠衣裝,可是從骨子裡生出來的那份超然灑脫,卻又不是衣服所能給予的,比如現在的顧汐語。
顧卓陽絲毫沒有身爲顧家長子的覺悟,見四公主說得高興,還衝着顧汐語道:“還不快來謝過四公主”
顧穎珠在接觸到顧妙珠一個眼神之後,立刻道:“大姐,你老是穿得這麼邋遢到處跑,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下人呢,這也太給咱們侯府丟臉了”
邋遢
顧汐語不過是穿得素淨一些,怎麼也算不到邋遢上去。顧穎珠顯然是故意在人前讓她難堪呢,聽了這話,不但歐陽盛津等人笑了起來,連顧妙珠都微微抿了抿嘴,露出笑意。
不過,她一副矜持知書識禮的大家閨秀模樣,笑不露齒,埋汰人也不用自己出面,可以做她的白蓮花綠茶婊。
顧汐語渾不在意地道:“三妹是眼睛看了不乾淨的東西,所以看什麼都覺得邋遢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