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都是第一次見識這樣的吃法,大家圍在一張圓桌上,想吃什麼就往鍋裡丟什麼,菜熟了之後熱氣騰騰地邊喝酒邊吃,端得是熱鬧非凡。
正吃得興高采烈,聽見有人敲門,管家前去開門,竟涌進來一羣全副武裝的羽林軍,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王福皮笑肉不笑地舉着一張明黃色的聖旨走在最前面。
自從上官雲清離開之後,皇上從來沒有想起過“妙手回春”醫館,如今,既不是逢年過節,也沒有什麼喜事,現在天都黑了,王福來這裡幹什麼?
沐之秋才站起來,便聽王福喊道:“定邦使君沐之秋接旨!”
沐之秋微微一愣,脣角已浮現出譏諷的笑意。自她嫁給蕭逸之後,所有人看見她都稱呼一聲靖王妃,便是進宮去請安,衆人也從不叫她定邦使君,今日這聖旨,有點兒意思。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定邦使君沐之秋聰慧賢淑、知書達理,加封爲聖定邦使君,食朝廷二品俸祿。今有褚國公主香香,年方二九,花容月貌資質出衆,與靖王蕭逸實乃天生良配,故封香香公主爲靖王妃,與聖定邦使君平起平坐,共侍一夫。欽此!”
沐之秋沉默半響,才聽明白聖旨中的意思。一個破定邦使君她都不稀罕,難不成前面加個聖字她就能多長几兩肉?食朝廷二品俸祿,這俸祿真夠豐厚,比方誌清和黃毅的工資還要高。先給顆糖吃,然後堂而皇之地送個平起平坐的香香公主來做靖王妃,自己這個名正言順的靖王妃搖身一變,倒成了聖定邦使君,怎麼聽都覺得她是多餘的,應該削髮爲尼自己躲進尼姑庵成一統纔對,這個聖字,給得當真妙。
搞了半天,竟是她鳩佔鵲巢了。
只是,就算要給蕭逸選妃,是不是也得經過她沐之秋這一關?
站起身,似笑非笑地盯着王福往前邁了一步,卻並不說話。
王福被她看得眼皮直跳,後退了兩步才清清嗓子道:“沐之秋還不接旨?”
“這聖旨我若不接呢?”聲音不大,用的是疑問句,但說出來,卻平白給人一股壓力。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不接聖旨?古往今來,可有人敢不接聖旨的?聖旨乃是皇帝的旨意,皇帝乃是天子,天子的旨意豈有人能違?這靖王妃竟當衆說出如此大不敬的話來,難道不想活了?
冬果和阿綠就差衝上前幫沐之秋把王福手裡的聖旨搶過來了,甭管怎麼說,先把眼下這一關度過去再說,就算那什麼香香公主被娶回來,她們也相信王爺不會待見她,到時候,指不定誰的日子更難過呢!
就連月月,也品出了氣氛中的劍拔弩張,手裡緊緊握着一隻湯勺,像是一旦發生衝突,她就會將勺子直接砸在王福頭上一般。
王福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喝道:“大膽!皇……”
“皇上能做得了別人的主,未必做得了我沐之秋的主!”
“你……”
“本王妃很好奇,這聖旨上所說的內容,到底是皇上的意思還是靖王爺的意思?”
王福脫口道:“當然是皇上的意思!”
才說完,似又覺得不妥,改口道:“皇上的意思,便是靖王爺的意思!”
“如此!”沐之秋脣角一挑,“那便有勞王公公去請靖王爺來親自爲本王妃宣旨!”
沐之秋極少本姑娘、本使君地說話,眼下,口口聲聲本王妃,便是要告訴這個沒眼力界的太監,她,沐之秋,纔是靖王爺蕭逸堂堂正正的靖王妃。至於那什麼香香公主,整個就一跑龍套的,她連提都懶得提。
王福是李德喜一手調教出來的太監,豈能聽不出沐之秋的意思,調整好情緒冷笑道:“皇上在聖旨中言明定邦使君聰慧賢淑、知書達理,加封爲聖定邦使君,食朝廷二品俸祿。聖定邦使君當對皇上感恩戴德才是!”
“給我的夫君重新找個娘子,我還要感恩戴德,這世道當真亂了。若是王公公的爹爹奉旨重新給你找個孃親,你倒是會不會對皇上感恩戴德?”
這話端得尖銳無比,更是對皇上的大不敬,王福的臉一下子就綠了,再也顧不上惺惺作態,上前一步怒道:“沐之秋!你個妒婦,你可知女子當遵守婦德婦容……”
直接打斷他,沐之秋寸步不讓:“我不管什麼婦德婦容三貞九烈,我只知道我的夫君絕對不允許其他女人覬覦,誰要是挑戰我的底線,我便讓他嚐嚐什麼叫做後悔。”
王福目瞪口呆,他都不知道該說這個女人太狂妄還是她腦子有問題,這世上怎地會有如此膽大妄爲的人?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知不知道自己在和誰說話?但凡是個人,就該知道宣旨的太監代表着皇上,這女子不但辱罵他,還公然藐視皇權。
愣了半天終於想起來自己是帶着羽林軍來的,忙指着沐之秋衝羽林軍吼道:“快,快!將這個妖女拿下,拿下!”
冬果、阿綠、馮遠山等人已紛紛站起身,抓着什麼便是什麼,竟是個個紅了眼,像要跟羽林軍拼命的樣子。
“反了反了!全部拿下,膽敢違抗者,格殺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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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福的話尚未說完,便傳來一聲怒喝:“本宮倒要看看誰有那麼大膽子,敢在父皇親賜的‘妙手回春’醫館殺人!”
王福才轉身,胸口已重重地捱了一腳,站立不穩,撲地一下摔了個狗啃泥。
不待起身,他已哭哭啼啼地抱住來人的腿控訴道:“八皇子!您來的正好,沐之秋這個妖女不但抗旨,還藐視皇……”
“你妹說誰是妖女?”領子被人一把揪住,擡頭就捱了一個大嘴巴,王福被打得眼冒金星。
“敢罵我三嫂是妖女,本宮看你是活膩了!”扔抹布一般將王福丟出去,蕭楠已來到沐之秋身邊,“三嫂?你沒事吧?”
沐之秋的視線還停留在蕭良身上收不回來,蕭楠撒潑她不是第一次見,早就習以爲常,但蕭良動手打人就很稀罕了。除了前年她被錯認爲七公主蕭鈴兒,慘遭十三皇子和四公主等人的辱罵那次,蕭良動怒抽了十三皇子兩個大嘴巴之外,這還是沐之秋第一次看見蕭良生這麼大的氣,一進門就打人。
蕭良爲人穩重溫和,不像上官雲清那般溫潤,卻也沒有蕭逸那麼冷清,恰似上官雲清和蕭逸性格的綜合,溫厚恬淡,不卑不亢,眼下發起火來,卻如同地獄修羅,冷酷中透着無邊的陰狠,不知道爲什麼,這樣的蕭良,竟讓沐之秋覺得難以捉摸,就好像他溫厚的外表下還隱藏着另一張面孔,讓人看不清也看不透。
見沐之秋愣愣地看着自己,蕭良心頭一緊,上前一步竟伸手將沐之秋攬進了懷裡,“之秋?這狗奴才有沒有傷到你?”
沐之秋尚沉浸在蕭良的陰霾暴怒之下,身子已被他攬住,微微吃驚地擡頭看他,正對上蕭良滿含心疼與不甘的眼睛。當下心中一沉,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
“沒有,我很好!”
蕭楠心中暗叫不好,已順勢站到兩人中間擋住了沐之秋,“三哥怕你誤解他,專門讓八哥和我來跟你解釋,三哥他……”
“不必解釋,我若是不懂蕭逸的心,便不配做他的妻。他既娶了我,除非我不要他了,否則,這一生一世,我都是他的靖王妃。他逃不掉,也別想逃。”
蕭楠咋舌,蕭良卻愣住了。是這樣麼?他一直以爲是三哥霸佔了她,一直以爲是三哥強迫了她,卻原來,他還是小看了之秋。這樣直白的霸道,這樣狂妄的強悍,這樣分明的愛戀,這樣的她,如何叫他不喜歡?可是,爲什麼?偏偏她不屬於他?
眼見着八哥的目光漸漸迷離起來,蕭楠忙岔開話題,道:“三哥就說三嫂定會抗旨不遵,父皇不信,非要與三哥賭一把,現下可不是讓三哥猜準了嗎?三嫂果然與三哥心心相印!”
賭局?這是蕭逸和蕭震天的賭局?沐之秋目光一凜,“你三哥與皇上以何爲賭?”
“三哥與父皇擊掌盟誓,願賭服輸。”深深地看了沐之秋一眼,蕭良又道:“父皇以利益和重金爲餌,逼迫之秋你就範,倘若你接下聖旨,三哥便遵從父皇的旨意,娶那香香公主爲妃,倘若你抗旨不遵,甚至以性命相搏,父皇便允你一次機會,準你入宮參加夜宴,與那香香公主金殿比試!”
“金殿比試?”沐之秋皺眉,在二十一世紀聽說過不少花心男處處留情,弄得衆多美眉們爲他打破頭,沒想到自己穿越到靜安王朝,也會上演這麼一出二女爭夫的狗血劇。蕭震天有恃無恐,可不就是認定了她這個理工出身的高材生,對琴棋書畫一竅不通嗎?
“你們三哥現在哪裡?”
蕭良凝眉不語,蕭楠看了看沐之秋,再看看蕭良,一咬牙,道:“在悔心宮!”
悔心宮?那個關押犯了錯誤的後宮妃嬪的冷宮?
好,當真好,看來爲了和褚國聯姻,蕭震天是下足了工夫。這般將蕭逸禁足在悔心宮,她若接了聖旨,便能進一步逼迫蕭逸就範。她沐之秋若不接聖旨,便退一步信心篤篤地等着她自投羅網。當真打得好算盤!
沐之秋冷笑兩聲,“如此!今晚我就進宮去走一遭!”
“之秋?”蕭良面色一凝,“其實,三哥說,今晚是場鴻門宴,你此去凶多吉少,讓我和九弟……”
“將我送出京城,把他拱手讓給香香公主,還是讓我任意胡爲地去找上官雲清他嫁,從此夫妻恩愛暢遊江湖,再也不回京城來?”沐之秋眼眸微眯,“你也太高看你三哥了,你三哥豈是那麼大方的人?他嘴裡說要你和蕭楠送我離開,心裡指不定多麼希望我能入宮和他一同受死呢!難道你們與他兄弟這麼多年,連他這點小心思都瞧不出來?我今晚不去,這賭局未開便已然輸了。可我若去了,結果便只會是我和蕭逸贏!”
說罷,不再與蕭良蕭楠糾纏,沐之秋擡腳便要走。
“之秋!”蕭良拉住她,與蕭楠互相看看,“我與九弟陪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