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起皮開,沐之秋麻利地一刀從威武將軍的頸下劃到恥骨聯合的上方,皮下組織頓時露出來,黃的紅的,萬分引人注目。
一站到解剖臺上,沐之秋就成了最敬業的權威:“蕭楠?一字劃開胸腹部是法醫最常用的解剖術式。一般情況下,法醫都會選擇先解剖胸腹部,將頸部解剖放到最後,這樣相當於放血,可以防止頸部解剖時劃破血管血液浸染肌肉組織。一旦血液浸染肌肉組織,法醫就無法判斷是肌肉出血還是血液浸染肌肉組織,也就沒有辦法驗出死者生前是不是遭受過外界暴力。所以你以後獨當一面的時候,一定要記住頸部是關鍵部位,解剖時一定要多留心。”
蕭楠點頭,眸眼晶亮。他就知道三嫂是在給他現場講解解剖課,果然,在場的人除了他,恐怕連師祖和夜襲都不能完全聽懂三嫂的醫學術語。所以說不管到什麼時候,其實三嫂對他纔是最好的,什麼三哥,什麼師祖,都得靠邊站不是?
這般想着,蕭楠忍不住飄飄然起來。
沐之秋話音才落,卻聽老頑童道:“倘若遇到喉管被割斷的呢?難道也要先由胸腹部開始?”
“問得好!”沐之秋輕笑:“阿生覺得脖子被砍斷的人還需要屍體解剖嗎?那般明顯的致命傷,除非是死後再斬斷咽喉或者頭顱,否則,便是大力神仙,只怕也在脖子被斬斷的那一刻便魂飛湮滅了。”
老頑童眸光一暗,竟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角。話說,脖子都被人砍斷了,還驗個鳥的屍?他怎地就沒想到這一茬,居然問出這麼腦殘的問題呢?像這種問題,恐怕連徒孫蕭楠都不屑於問吧?
不糾結這些,沐之秋一邊分離胸部肌肉組織,一邊繼續解說:“你們要記住,以後獨自操作分離胸部肌肉時,一定要貼着肋骨施刀,切忌不要用我平日裡做手術時的那種小碎刀,因爲大多數兇殺現場驗屍都要求速度快、精確度高,用小碎刀根本沒辦法達到要求。所以切下去一刀必須是一刀,範圍得廣,下刀要準確,而且刀面還要平行,不能切傷或者切斷肋骨,更不能刺破胸腔,以免遺漏掉重要線索,也避免解剖時因爲技術問題導致驗屍結果出現偏差,甚至造成冤假錯案。”
待胸腹部全部驗完,沐之秋將威武將軍交給蕭楠和老頑童,自己後退兩步喘氣:“你們自己好好濾一遍,不要有絲毫遺漏。等全部驗完記錄完,抓緊時間趕緊縫合,以免腸子等臟器爆裂!”
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威武將軍身上,便自動給她讓出一條道。
香香公主不知道從哪裡端來了一碗熱茶,衝沐之秋招招手迎過來:“秋兒姐姐來喝口茶歇會兒吧!你的臉色不太好!”
蕭逸本想將茶碗接過來,看看自己戴着手套的手,柔聲道:“王妃去那邊歇歇吧!莫要累壞了!”
香香公主實在沒忍住,捂着嘴偷笑兩聲,悄悄湊過來在沐之秋耳邊說:“姐夫心疼了!”
沐之秋才就着香香公主的手一口氣將熱茶喝完,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道:“唔!你真的知道了?我還當你沒看出來呢!”
“我確實沒看出來!”促狹地掃了蕭逸一眼,香香公主笑道:“要說姐夫的易容技術當真太好,根本就是天衣無縫,便連表情和眼神都和夜襲一模一樣。”
“那你是如何瞧出來的?”
“嘿嘿!”香香公主笑起來:“我們到的第一天,姐夫在驛館裡一看見你眼睛就直了。若不是姐夫,秋兒姐姐怎會讓他去睡蕭楠的房間?秋兒姐姐何時將其他男人看進眼裡過?便是上官先生,姐姐也不會這般關心呢!之後啊,姐夫便一直在犯花癡,恨不得一口把姐姐吞下去呢!但我着實沒料到姐夫居然如此色膽包天,連姐姐沐浴都敢去偷看。嘿!可有將生米做成熟飯啊?”
呸呸!這個臭丫頭說的叫什麼話?什麼叫生米做成熟飯?她和蕭逸本來就是夫妻好不好?她一個未出閣的小丫頭,說出這樣的話也不臉紅?
趕緊四下裡望望,見沒有人注意她們,沐之秋才瞪了香香公主一眼:“小聲點兒,仔細別叫人聽見。”
“呵呵!聽見又如何,難道還怕了這些老不死的不成?反正我父皇也看出來了!”
“那是因爲你父皇厲害,你瞧瞧蕭楠,他就沒看出來!”
不說還好,一說到蕭楠,香香公主登時又羞又惱,跺着腳道:“他那個人頭豬腦,哪裡會有這麼細膩的心思?別說姐夫在身邊他認不出來,便是我先前站在他身邊他都沒瞧見。”
“吃醋了?”沐之秋呵呵一笑:“是誰說過工作時的男人是最迷人的來着?”
“秋兒姐姐!”香香公主捂臉:“這話我還不是從你那兒聽來的!”
“呵呵!”目光不由地向蕭楠投去,沐之秋眉宇間皆是欣慰讚賞的笑意:“不過確實是這樣,你看看現在的蕭楠,倒是有幾人能與他相媲美的?連我看了都覺得十分動心呢!”
“哼!”
猛聽這聲冷哼,沐之秋和香香公主纔想起來邊上還跟着個面黑如炭的蕭逸。二人交換一下眼神,不由地都笑了。
“噯!”用手肘輕輕撞他一下,“生氣了?”
“我就沒瞧出來九弟有什麼迷人的!”
“那是,誰有我夫君迷人啊?若不是頂着夜襲這張臉讓你扣分了,你當真比蕭楠迷人得多!”
“咳咳!”香香公主差點被口水嗆住。
秋兒姐姐這臉皮可夠厚的,哪兒有這麼誇讚自己夫君的?若只是調侃便罷了,偏偏秋兒姐姐一臉認真仰慕。那個,她怎麼看來看去都覺得蕭楠比靖王爺要迷人啊?好歹蕭楠比靖王爺年輕是不是?
將香香公主的鄙視盡收眼底,蕭逸斜睨她一眼,心中卻十分得意。那是,誰有他迷人有他好?他可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靖王爺蕭逸。多虧了他的小女人慧眼識珠,嘿嘿!所以他的小女人也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絕色。
“秋兒亦是這世上最迷人的女子,待我們回去,秋兒便給爲夫生女兒吧?”
沐之秋被噎了一下,這樣的話得揹着人說好不好?蕭逸的智商不低,情商怎麼總是沒長進?
不過他眼下心心念念都是孩子,太打擊他的積極性可不好。
“爲什麼非要女兒呢?兒子不好麼?”
“秋兒不是說女兒都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麼?”奇怪地看她一眼,蕭逸居然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小腹,嚇得沐之秋渾身抖了一下。
“爲夫就喜歡女兒,最好跟秋兒一模一樣,那爲夫就有好多寶貝兒了。”
“好多寶貝兒?”
“嗯!”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蕭逸得意洋洋地笑起來:“秋兒給爲夫生十個女兒吧?讓那些養兒子的活活眼紅死!”
“咳咳!”香香公主渾身抖了抖,再度被嗆到。要不要這麼肉麻啊?
哎喲不行了,繼續這麼聽下去她一定會被噁心死。話說,以後蕭楠會不會也這麼對她啊?好甜蜜的有木有?
沐之秋一陣惡寒,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看,蕭逸這廝就是個一得意就忘形,一忘形就胡說八道的主兒。生十個女兒?她是什麼?生育機器?就算一年生一個也得生十年啊!再說,他想什麼呢,女兒?誰能保證一生就是女兒?還十個女兒?人家王母娘娘才生七個。
“那個,十個女兒生起來有點難度,一個個生大概也要生一二十年,咱們還是別要了。”
本想說了這話蕭逸便罷了,豈料這廝居然認認真真道:“秋兒說的是,一個個生着實太麻煩,那就分兩次或者三次生完吧!”
噢!這廝是不是個正常人啊?兩三次就生十個女兒的,那是某種喜歡哼哼的動物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覺得自己的提議實在很棒,蕭逸僵死慣了的面上竟浮現出微微的嚮往,獨自垂眸沉思不語,整個人已然癡了。
沐之秋一看就知道他在掐指算時間,天哪!他不是開玩笑的,這廝能算出來個什麼?
不過話說回來了,能讓蕭逸如此集中心神地去向往深思一件事情當真不容易。想到她和他的孩子,心頭不由一軟,沐之秋竟下意識地伸出手去觸了觸蕭逸的手臂。
蕭逸茫然地擡起頭,眼睛一亮,身子已下意識地靠了上來。
看,有些人就這麼不自覺,給一點好臉色他就順着杆子往上爬。沐之秋趕緊往香香公主身邊挪了挪。
許是他們這邊的動靜有點大,終於引起了衆人的注意。
見褚雲鵬也望過來,沐之秋輕咳兩聲,狠狠瞪了蕭逸一眼,這才若無其事地走回去。
蕭逸心裡甜絲絲的,他的小女人哦!怎麼這樣可愛,這樣好?就算是瞪他,眼底都帶着掩藏不住的柔情蜜意,這哪裡是在怪他,明明就是在鼓勵他犯錯誤好不好?
身子一熱,某個部位已情不自禁地僵硬起來,暗罵自己一句沒出息,這才調整氣息跟上去,當然,還不忘在心裡補上一句:“回去定要吃個夠!”
蕭楠正在跟老頑童和仵作解釋:“肚子上雖中三刀十一劍,但沒有一刀一劍傷到臟器和血管,連腸子都沒破,所以威武將軍的致命傷在胸部。”
威武將軍肋軟骨和肋骨的交界處先前已經被沐之秋切開了,此時蕭楠只是提起威武將軍的胸骨,沿着胸骨的背側將沐之秋分離好的組織再一點點剝開給他們看,“找到了,現在你們看清楚了吧?果然如我師父所料,這兩刀不但刺進了胸腔,還直指心臟,皆是致命傷,不過依然看得出前後順序,應該第一刀刺中還不放心,又補了一刀。其實就算不補第二刀,第一刀下去,威武將軍也必會因失血過多而死,此人下手之狠當真令人髮指。你們看,另外的這十三劍有些頂在了肋骨上,有些根本就沒有刺進胸腔,無一致命,若不是這致命的兩刀,便是再多刺幾劍,威武將軍也最多就是個血氣胸,還真的死不了。”
沐之秋有點想笑,蕭楠是不是講得太專業了,連血氣胸都用上了,這些人能聽懂什麼是血氣胸嗎?
果然,接下來仵作的問題就是:“敢問九皇子?何爲血氣胸?”
蕭楠卻是有備無患,想都沒想便回答道:“血氣胸就是胸部外傷所造成的胸膜腔積血積氣表現出來的疾病,簡單點說就是一劍刺下去在胸腔上開了個洞,血液和空氣進去了所得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