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不了了,已經產了四個時辰都沒有生下來,殺了吧,省得它還要遭罪!”門主蹲在梅花鹿的身邊,摸着它的腦袋嘆道:“當年若不是你救我一命,我早已化作一堆白骨了,眼下你也活了幾十年了,本想此生和你一起做個伴,怎地老了老了你反倒動了情,竟懷上這麼個妖孽?這就要棄我先去了,留下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可要怎麼過呢?”
唔!這鹿看來還有些來歷,在生死門裡的地位似乎是比人還要高。看那門主傷心的眼神,倒像是他的老伴兒一樣。到了這生死門什麼都是逆天的,門主八十四歲長着二十歲的臉,連一隻梅花鹿也能活幾十年。真是不來不知道,一來嚇一跳。
要是現在有人說這隻梅花鹿成了精,真的是門主的夫人,沐之秋也不會感到奇怪。但見門主眸中皆是不忍,沐之秋心中已經有了計較。衝門主一笑道:“我來救活它怎麼樣?”
話音剛落,那兩個門徒卻是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沐大小姐若能救活這隻鹿,我們倆願給你做牛做馬!”
“你能救活它?”生死門門主吃驚地看着沐之秋,沐之秋的醫術他見識過,雖說很神奇,他也很佩服,但他自己也是個妙手神醫,這隻鹿難產不下,怎麼可能救得活?
“不但救活它,連它肚子裡的幼崽我都能一起救活。”
話說完,再不磨蹭,當下吩咐那兩名門徒去準備匕首、剪刀、熱水和針線。
待一切準備就緒,沐之秋將匕首和剪刀在烈酒中浸泡消毒鍋,又在火上烤了,給母鹿施了螟蛉子粉,便做起了剖腹產手術。
給動物做手術和給人做其實差不多,沐之秋是第一次主刀剖腹產手術,但不是第一次上剖腹產手術臺,她作爲感染控制方面的專家,見識過很多疑難雜誌的手術,剖腹產手術並不是最複雜的。
所以沐之秋的動作麻利,操作精確,手法嫺熟,僅僅只用了半個時辰,就成功將鹿崽從母鹿腹中取出,再將母鹿的刀口縫合,之後撒上上官雲清和自己配製的金瘡藥,這才讓門徒將梅花鹿母子雙雙擡下去,好生照料。
門主眼睜睜地看着沐之秋給母鹿開膛破肚取出小鹿,之後又用針線將母鹿的肚子縫上,這般駭人聽聞的做法非但沒有讓母鹿死亡,相反,在給母鹿縫合完之後,很明顯那母鹿的情緒安定了不少,居然還在螟蛉子粉的作用下睡着了。
饒是見多識廣的門主也不由驚得目瞪口呆。開膛破肚哦!最殘酷的極刑,怎麼到了這小女娃手裡全都反了天了?
沐之秋見門主已經徹底傻眼了,心中愈發歡喜,看來,自己想要出去更容易了。
自顧洗了手,將身上血跡斑斑的衣裳脫下,換上門徒給她準備的新衣,沐之秋在椅子上坐下來,悠閒自在地喝茶。
門主站在她面前小學生般滿臉都是虛心和好奇,過了足足十分鐘,門主才反應過來,居然討好地笑着過來給沐之秋用袖子扇風,“秋兒啊?你剛纔那個開膛破肚能不能教教我啊?”
真是好學生,怎麼什麼都想要學?自己的底牌可不止這些。反正距離賭期還有幾天,那就不妨收個虛心好學的老徒弟吧!
不過萬事都得有個樣子,既然是教弟子,那就得擺個譜才行,“眼下可是大冬天,難不成門主是想讓我患上風寒麼?”
話一出口,門主的手趕緊停下來,有些緊張地看着沐之秋問:“秋兒是覺得我這地宮裡太冷了麼?”
這話說的,冷不冷沐之秋可是能感受到的,按理說地底下卻是應該陰暗潮溼的,偏偏這地宮建造得很是奧妙,竟好像利用了溫室效應一般,沐之秋在這裡待了幾天,倒是從來沒感覺到冷過。
接下來,沐之秋用了三天的時間給門主上解剖課,值得一提的是,這門主倒也是個醫癡,在醫學上的造詣絲毫不比上官雲清差,甚至比上官雲清還要強,至於沐之秋,門主比她強了太多,要不是沐之秋懂得現代醫學,能將中西醫、解剖和毒理學、傳染病學等相互融合歸納,還真教不了這個滿腹才華的老弟子。
眼見七日賭約的期限將至,那門主早就沉浸在沐之秋給他帶來的震撼和喜悅中,連自己姓甚名誰都快要忘記了,哪裡還想得起來什麼賭約?
倆人在大廳裡用過午膳,沐之秋又給門主講了一些藥理學的知識,待看時機差不多時,突然話鋒一轉,道:“老頑童?你想不想看看我的絕招?”
沐之秋從石屋內出來之後就開始叫門主老頑童,這門主非但不生氣,倒還挺開心,尤其是這“童”字當真深得他心,想他八十多歲的人還保持着英俊瀟灑的容貌,被稱作“童”,他能不高興嗎?
一聽說沐之秋還有絕招,門主立時就坐不住了,當下諂媚地笑着問:“是何絕招?你且說來我聽聽。”
“說就說!”沐之秋眼珠一轉,便從袖子裡掏出一隻小瓷瓶來,將塞子打開放到門主鼻子底下一晃,道:“聞見沒有?”
“好香!”門主滿臉陶醉,笑道:“這便是你說的絕招啊?除了香味兒之外,我怎麼沒看出來有什麼特別?”
“你可別小看這東西,它可以呼風喚雨呢!”
門主吃了一驚,和沐之秋相處幾日下來,他對沐之秋的脾氣還是有點了解的,沐之秋雖說十分狂妄傲慢,但卻從來不說瞎話,既然她說能呼風喚雨,這東西一定有它的神奇之處。
接過瓷瓶左看右看,怎麼看都不像能呼風喚雨的樣子,門主當下奸笑道:“秋兒莫不是在騙我?這麼小個瓶子,如何呼風喚雨?”
“我倒是何時騙過你?”沐之秋衝他翻了個白眼,悠哉地端起茶喝了一口,將瓷瓶收回袖袋中藏好,道:“即是呼風喚雨,當然得在外面,在這地底下如何呼風喚雨?只怕招來的都是孤魂野鬼!”
門主聽了這話先是一愣,繼而眸光一凜,怒道:“今日是那七日賭約的最後一日,你以爲老夫是傻瓜,能任由你玩弄於股掌之上,所以編出這等瞎話來忽悠老夫是嗎?”
反應倒挺快,看他前幾日被自己忽悠得顛三倒四,還以爲自己動動手指頭便能手到擒來,卻不想還挺麻煩。
沐之秋也不與他爭辯,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皺褶便往外走。
“你去哪裡?”
“還能去哪裡?門主既不相信我,那就當我這七日賭約輸了好了。既然輸了,便是要在這裡被關押一輩子的,我這就自己回石屋去。”
門主不由愣怔住,回石屋?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他這裡可是反的,三日前自己從石屋裡將她請出來都那麼難,若是她真的有什麼絕招,自己這般將她關起來,只怕再想請她出來演示會難上加難。
要說這小女娃的招數真是不少,像口井一般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萬一她真的會那呼風喚雨之術,自己不見識一下是不是太遺憾了?
還猶豫不定,沐之秋已喚來兩名門徒帶着自己出門去了。
恰好這兩名門徒便是那日給梅花鹿做剖腹產手術時沐之秋見過的門徒,但聽沐之秋說要回石屋關禁閉,兩名門徒居然小聲抱怨道:“門主居然這般恩將仇報,豈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嗎?”
要說這生死門門主平生最怕就是別人說他小人,生死門雖說見不得光,但卻是個亦正亦邪的門派,只要收到足夠的銀子,管你是罪大惡極的壞蛋還是百年難遇的清官,一概格殺勿論。但生死門平素也並不喜歡惹是生非,更不做那無故的傷天害理之事。而門主最看重的便是自己的名聲,此番擄了沐之秋,一是爲了打聽事情,第二也是爲了給自己死去的門徒一個說法。倘若他當真是那種心狠手辣之人,根本不會和沐之秋擂臺比試,直接將她殺了便是。以他的手段和武功,便是十個蕭逸也奈何不了他。此時竟聽見自己的門徒說他是小人之心,門主頓覺氣血上涌,恨不得將自己的心剖出來拿給沐之秋看看。
身形一晃,便擋住了沐之秋等人的去路,門主咬牙道:“好吧!我且信你一回,這便帶你去地上看看你如何呼風喚雨。若是你敢騙我,便是損了你這徒兒,我也要將你的小命拿來!”
這老頭兒,是被自己激過頭了吧?不過沐之秋一點也不擔心,若無其事地笑笑,道:“悉聽尊便!”
說實話,門主的動作實在太快了,沐之秋什麼都沒看清楚,就覺得眼前突然豁然開朗,自己和門主已經站在了地面上。
她是算準這個時候剛好是下午,召喚蜂兵容易些,逃跑起來也方便點,卻沒料到眼前竟是這樣一番美景。
出現在面前的竟是一片花的海洋,各種各樣的野花漫山遍野,不像是寒冬臘月,倒像是陽春三月。果然,生死門的頭頂上就是一塊隱居避世的桃花源。如果將來有一天,自己過膩了爾虞我詐的生活,到這裡來住着倒是不錯的選擇。或者,即便不長期定居於此,一年裡來這裡度兩次假也還不賴。
“真美!”沐之秋真誠地感嘆。
“那當然,我生死谷本來就四季如春鮮花盛開,自然是美不勝收!怎麼樣?現在覺得跟着爲師我也挺不錯吧?”門主美滋滋地說。
沐之秋點點頭,確實,此時她是真心覺得這個地方不錯,“要是生死門不在地底下,而是坐落在這花之仙境裡,那我倒真的願意將來來此定居!”
生死門門主滿臉得意,竟脫口道:“那有何難?我便將地宮移到這生死谷裡來便是!”
“那地宮又沒長腿,你想移就移,你還當是我教你的小魔術啊?”沐之秋斜睨他一眼,絲毫不掩飾臉上的鄙視和嘲笑。
那天給梅花鹿做完手術,她便兌現了自己的諾言,將魔術方法告訴了門主。這門主當真感興趣的很,高興地一個人在大廳裡玩了大半天,一直到將沐之秋所有的低燃點物質全部損耗一空方纔作罷。
此時聽見沐之秋的譏諷,門主辯解道:“別人的宮殿自然沒長腿,爲師我的地宮卻是長腿的,我讓它去哪兒,它就能去哪兒!”
才一說完,便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看着沐之秋眨巴了兩下眼睛,趕緊轉移話題說:“秋兒不是要施展絕技嗎?眼下還在等什麼?爲師可等不及了。”
沐之秋光看這老狐狸的賊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個不停,便在心中猜出了大概,心中不由感嘆,難怪這麼多年蕭逸一直找不到生死門的蹤跡,這地宮不但能上天入地,還是座會移動的宮殿,這一消息,待自己回去後,一定要早些告訴蕭逸才行。
當下,裝出沒聽懂的樣子,從袖袋中掏出小瓷瓶來,同時,將口哨含進了嘴裡。
這生死谷內百花盛開,蜜蜂多得數不勝數。只一轉眼,天空中便出現了一大片黑壓壓的烏雲,耳邊竟傳來了嗡嗡的轟鳴聲,不像通常的雷聲,卻彷彿又比雷聲還要駭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