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沈明軒在旁邊指手畫腳,又少了*子這個後顧之憂,勘查工作進行得很順利。
現場被保護得很好,說起來,這還得歸功於沈明軒。
沈明軒雖心胸狹隘報復心極強,卻和沈昊辰一樣,是個極要面子,且喜新不厭舊的人。
當初他還是俊王爺的時候,皇室宗親裡,對他最爲照顧的,就是天箏長公主。
他也和天箏長公主比較親近,很多時候,他甚至覺得天箏長公主比皇后對他還要好。
所以,雖然沈昊辰和天箏長公主死的死,失蹤的失蹤,公主府倒沒有變的冷清。
爲了表現出皇恩浩蕩,沈明軒還專門將甜甜小郡主帶回宮去,和自己的皇子公主一起撫養。
今日恰好是天箏長公主的壽辰,散朝後,沈明軒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己該繼續維持高大上的形象。
午膳索性也不用了,直接帶着太皇太后、皇太后和幾個位份較高的妃嬪,乘坐皇攆來到公主府祝壽。
天箏長公主不在,祝壽自然是給其他人看的。
皇上攜帶後宮最尊貴的女子們親臨,公主府蓬蓽生輝,一時間賓客盈門,迎來送往好不熱鬧。
哪想,就在天箏長公主的兒子領着客人來瞻仰箏雲殿時,赫然發現了異常驚悚的一幕。
在箏雲殿院內一片潔淨如夢的花海中,竟懸掛着三個紅人。
之所以稱之爲三個紅人,是因爲這三人血糊糊的,在正午強烈的陽光照射下,就像三隻地獄裡爬出來的魔鬼,吊在樹上,譏諷地俯瞰腳下的人。
太皇太后和一干後宮女子當場被嚇暈,沈明軒雖也被嚇得不輕,但他到底是皇帝,加之這些年經歷過的風浪也不小。
看見這三個血糊糊的人,腦子裡立刻就想起了當年紀雲靈被青娘剝皮的一幕。
於是,他一邊命人將太皇太后等人送回宮去,一面命鳳棲前往智親王府,急召紀青靈、沈墨白和肖慕前來斷案。
因爲沈明軒專門交代要保護現場,此時,三個血人仍掛在玉蘭樹下沒有被取下來,整個院子裡也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紀青靈站在樹下仰頭看上去,清清楚楚看出那是三個,一大兩小三個血人。
只是,這三個血人中只有一個是死人,是一具被剝了皮的死屍。
另外兩個,竟是兩具穿着被鮮血浸透的人皮外衣的稻草人。
透過枝葉間細碎的陽光,紀青靈能辨認出死屍是名女子。
因爲和王婆子的情況不同,兇手在給它剝皮的時候,留下了它胸前的脂肪組織。
特殊的性別特徵讓任何一個看見它的人,都不會認錯她的性別。
至於兩具稻草人,紀青靈皺皺眉。
那是兩具很小的稻草人,一看就是兩個孩子,兩個嬰兒。
它們身上穿着的人皮很顯然是從女屍身上剝下來的,大約是從中間劈成了兩半不再具備一個完整的人形形態,所以,穿在兩個稻草嬰兒的身上看起來不是那麼服帖。
紀青靈覺得,那不像衣服,倒有些像小寶寶的襁褓。
並不糾結這個問題,因爲屍體和稻草嬰兒遲早要從樹上取下來進一步查看。
她現在需要勘察的,乃是兇手佈置這樣一個現場給她帶來的感受。
這對研究兇手的犯罪心理無比重要,同時,也會在無意中透露出下一場殺戮的相關信息。
視線從單一的屍體或者稻草嬰兒上放大放廣,一股陰森森的寒氣霎時間從紀青靈腳底升起,很快就升到了頭皮。
因爲三個血人是糾纏在一起的,它們的懸掛方式實在太特殊了。
女屍的一隻手抱着其中一個稻草嬰兒,另一隻手,正死死掐着這個稻草嬰兒的脖子。
稻草嬰兒彷彿不堪承受,直直地伸出兩隻粗短的小手,像是在求救,像是在掙扎,又好像它無比渴望女屍的懷抱。
然而,女屍卻對這一切熟視無睹,她的頭高高揚起,沒有了眼皮的黑眼珠在眼睫毛的掩映下,仰視着,帶着顯而易見的渴望和貪戀。
在它頭上,它仰視的方位,懸掛着另一個稻草嬰兒。
這個稻草嬰兒的姿態更加特殊,它被一根繩索臉朝上背朝下地垂吊着,一雙小手卻死死拽着繩索,那模樣,竟像是在奮力往上爬。
紀青靈的第一感覺就是它要遠離身下渴望它的女屍,逃離女屍的懷抱。
如此詭異的一幕,到底說明了什麼?
兇手佈置這樣的現場,到底想告訴他們什麼?
平日鳳棲辦案也是一把好手,但只要和紀青靈、沈墨白、肖慕在一起,他就變得很焦躁很沉不住氣,因爲這三個人實在太妖孽、太逆天了,總能在他的思維還沒展開時,就給出他最終答案。
今日卻是個特例。
他們都在院子裡站了半天了,可這三位大神卻依然仰着頭,癡迷地看着玉蘭樹上的三個血人,一句話也不說。
說實在的,鳳棲實在不知道這麼恐怖詭異的場景有什麼好看的,難道他們不該早一點將三個血人取下來嗎?
鳳棲絕對不相信這麼遠距離地觀察,會比拿下來近距離驗屍看得更清楚更仔細。
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他低聲問:“青靈?要不要先把它們拿下來?”
紀青靈不答反問:“鳳棲?你想到了什麼?”
“啊?”鳳棲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我是說,你之前走進這個院子,第一眼看見這幅場景,腦子裡最直觀的想法是什麼?”
被紀青靈這麼一問,鳳棲下意識地仰頭往樹上看去。
女屍似乎剛被剝皮不久,還在滴滴答答往下淌血。
一樹夢幻般的玉蘭花被染成了紅色,詭異得就像是有人用匕首在天使的臉上狠狠割了個大口子。
鳳棲有點受不了這樣的視覺刺激,收回視線,他答道:“一個母親,生下了一個不健全的孩子,所以她想殺死這個孩子,用別人的孩子來替代。
儘管她的孩子在哀求,儘管別人的孩子想逃離,命運之手還是將他們緊緊聯繫在了一起。”
“命運之手,命運之手……”喃喃唸了兩句,紀青靈道:“鳳棲!你真的是一名出色的刑警。”
見鳳棲莫名其妙看着自己,紀青靈嘆道:“一名優秀的刑偵人員,要的不僅僅是經驗,還有對犯罪與生俱來的敏銳性和洞察力。
我們通常所說的人性,其實在我眼裡,是人類最初來到這個世上懵懂睜開眼睛時,最直白的內心。
就像孩子的眼睛總是最純淨的一樣,人性本身其實是很簡單,很直白的。
之所以到後來會變得複雜不堪,乃是因爲隨着年齡的增長,人的眼睛也變得不再純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