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七日,樑皇樑江受邀至天星殿赴喜宴。是日,樑都城路人皆知。如此驚人的消息乃是皇帝樑江“不小心”泄露出來的。要想國家安定,就要有足夠威懾天下的憑藉,或是強大的兵力,或是猛將如雲、謀臣如雨的強勢班底,抑或者是崇山峻嶺、固若金湯的邊關,最不濟,有高人坐鎮,即使皇室萎靡,也能支持個三兩代。樑江如此大肆宣傳,以期震懾四方,也在情理之中。
而早在九月二十日,碧心城中百年老店碧湖酒樓就易主了,掌櫃老王和妻兒、連帶心腹夥計順子、三子在半天內便離開了碧心城。而在走前,老王散盡了所有的家產,變賣酒樓的錢亦全部分給了城中的百姓,碧湖酒樓還是那碧湖酒樓,喝酒的客人還是那幫客人,只是酒店的掌櫃換了,他們談論的話題也換了。
“你知道嗎?以前住過東園的凡淞先生回來過,老王便是因此歇手不幹了。”
“那誰不知道,聽說這凡淞先生可是仙人,前兩年他在樑都可是有名的醫仙,只是他行蹤不定,後來老王特地去了一趟樑都,卻沒有找到人,爲此還着實失望了好幾天呢。”
“你們怎麼知道是凡淞先生接走了老王呢?”
“你看大廳最前面,那幅字,看到了嗎?對,就是那副,那是老王最喜歡的墨寶,如今他將這個也留了下來,不是跟凡淞先手走了還是怎的?”
“可是……”
“我再問你,老王散盡家財,卻帶着妻兒走了,如果不是投奔了凡淞先生,他們一家人吃什麼,住什麼啊。”
“對啊,孫公子說的有理,來,乾杯”
“哈哈,我說的那還有錯,乾杯”
……
老王的手藝確實不錯,對於那些修真者來說,更是將老王視爲食神,凡淞採納了宋侖提議爲老王成立天星殿的第六堂——碧湖堂,經過七天的開堂講課,一衆女修們的廚藝已經有了不小的進步,用凡淞的話說,老王就是女修們的心中偶像、楷模。
一直到現在,他都沒想清楚,當時老王苦苦哀求要到炎龍山脈來定居,自己居然稀裡糊塗的答應了他,這到底是對還是錯。當然,只是想不清楚,並不是後悔,凡淞從來沒有爲自己所做的決定後悔過,到下界他沒有後悔,跟墨凌簽訂真魂契約,他也沒有後悔,肩負天華三界的秘密,他依然沒有後悔。
這次凡淞確實賺到了,四張請帖,來了四個人,四份禮物,都是冥域、上界的宗老們準備的,俱是上好的法寶,如意、同心結、葫蘆、玉璧,都是取吉祥如意之意,倒也顯得雙方非常友好,只是對於寒蕭眼神中那一抹恨意,凡淞只做不見。
這場喜宴上,最古怪的一桌便是周翔諸人的一桌了,梅宗楚跟墨凌陪四人坐在一起,氣氛頗爲冷清,墨凌不喜跟生人說話,襲風亦是莫不做聲,梅宗楚身爲地主,自然要頻頻勸酒,而相應最熱烈的則是那居心叵測的寒蕭,爲了儘量顯得“友好”,他表現出了假到讓所有人都懷疑的友好。
此刻墨凌在想:這幾個人呆在這簡直是活受罪,如果不是我要陪着他們的話,真想留他們在這呆上三天,可是現在是我在陪他們,只得仁慈一點了,希望一會大哥敬完他們酒,他們立刻就消失……
梅宗楚在想:早知道讓那幫玄仙來陪他們了,最受不了那個寒蕭,就算想要裝作友好,也不用到這種程度吧。
周翔:寒蕭真是個白癡,笑的跟個店小二似的,赤霄宗的臉都給他丟盡了,以後假裝不認識他好了,跟他沾邊的事情全部推掉。
襲風:寒蕭真是個陰險的人,他們兩宗仇這麼大,他還笑得那麼誇張,太受不了他了。
敖旌:這次送給凡淞的東西可不便宜,我擺喜宴的時候一定要賺回來,對,我到時候就給他們這幾個太仙一人發一張請帖,他們總的一人備一份禮吧,一份換四份,賺了。嗯,就這麼辦。
寒蕭:誇了那老頭半天了,現在我再打聽些天星殿的實力,想必他能告訴我吧,哎,把我的智慧用在這種事上,真是太浪費了。
就在寒蕭剛要開始他那邪惡的計劃時,凡淞正好敬完一圈酒,到了他們這席前,讓梅宗楚去陪宋侖等人,自己替梅宗楚坐了這主陪的位子。看着梅宗楚離開的背影,寒蕭一陣無語,心中那個恨啊……梅宗楚離開前跟墨凌對了一個曖昧的眼神——小樣,以爲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凡淞就是我傳念叫來替自己的。梅宗楚很好奇,凡淞換下他以後,他會不會轉而對凡淞展開糖衣炮彈的攻勢。
當梅宗楚用神識詢問凡淞時,凡淞是這麼回答的:“當然不會,他是有底線的,我是他在凡界最大的敵人,他可以對任何人笑臉相向,但絕對不會對我表示太多的友好,他沒有那麼深的城府。”
果然,凡淞落座後,除了敬酒之外,寒蕭沒再說話,反倒敖旌、襲風跟凡淞開始聊了起來,他們毫不避諱的跟凡淞詢問,喜宴之後能否參觀這炎龍山脈,凡淞爽快的答應了,反正你們要看的只是炎龍山脈,自然不包括那三重天了,除了那三重天,雷、海、雲,也沒什麼好藏着掖着的,凡淞自然答應的痛快了。
寒蕭心中一陣猶豫,最後求助般的望向周翔,恰在此刻,一直默默無聞的墨凌突然起身向周翔敬酒,周翔立刻起身跟墨凌碰杯,寒蕭又向周翔傳念,結果卻發現在這席中,居然發不出傳念。就在他錯愕時,墨凌舉杯又向他們三人一同敬了杯酒,算是不偏不倚,但是卻單單在寒蕭跟周翔遞眼色的時候,敬了他自己一杯,這也太巧了點吧。
寒蕭暗歎一聲罷了,今日之事絕不可爲,便是能夠跟着參觀他那山門又如何,頭頂雷雲之上,似是別有洞天,若非如此,他又怎能如此爽快的答應兩人蔘觀那洞府?想通此事後,他又恢復了那冷漠的表情,此刻他已經有了提前退席的意思了,正是遂了墨凌的心意。
三個時辰後,寒蕭終於忍不住了,推說明日有事,便同周翔先走了,凡淞非常殷勤的將兩人送到山腳才轉回。轉回後,凡淞將敖旌引至衆核心成員的三桌前,同宋侖、紫欣等六個玄仙,還有梅宗楚,總共十一人,重新湊了一桌,氣氛比剛纔好了不少,襲風咋舌道:“怎麼好好的喜宴非要請仇人來呢,剛纔那氣氛,真是折磨人啊。”
敖旌則笑着說道:“誰能想得到寒蕭會按下復仇的怒火,吃這頓喜宴呢,想必之前凡淞殿主都做好打硬仗的準備了吧。”
凡淞點了點頭,平淡的說道:“確實準備了,估算的最壞情況是他們出動十個太仙,還好,我們的仇太深了,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會出手,所以今天還算是很平靜。”凡淞說完,還對兩人微微一笑。
敖旌一臉真誠的說道:“凡淞殿主看來是真把我們當朋友了,不但答應留我們參觀這天星殿,還將天星殿的核心成員介紹給我們,在下誠心邀請殿主有空去我們那暗神殿坐坐,在下定當近地主之誼。”
凡淞笑着應道:“日後定當去叨擾敖兄弟。”
敖旌看着修爲已達太仙的凡淞,感嘆道:“想當年我們同在上界,殿主你不顯山不露水,外界均謠傳你只有天仙境界,辱沒了柏侯仙帝的名頭,真是一個莫大的笑話,你騙的大家好苦啊。今日一見,我才知道,殿主你是個太仙,不但是你,還有墨凌殿主,梅老哥,還有殿主夫人,俱是太仙,在坐之人,俱都是玄仙后期……在下實在羨慕啊,這可都是你的班底啊,不是宗門的幫手,也不是上界名聲顯赫的高手,這可謂是一張底牌啊。不錯,冥域有不少太仙、玄仙,但是我卻知道,他們攻不破你這炎龍山脈。”
敖旌望了望頭頂上的雷雲,盯着凡淞的眼睛接着說道:“我們龍族對寶物鑑別還是有些在行的,比如我們這頭頂上至少有三件神階的法寶,如果四位全力施爲的話,任憑多少人強攻,也攻不破這炎龍山脈。”
凡淞很乾脆的承認道:“哈哈,不愧是敖氏一族的高手,不錯,這上面乃是炎龍山脈的三重天,一重萬雷天,二重怒海天,三重幻雲天,這可是我們天星殿的核心所在,我許諾的參觀炎龍山脈可不包括上面哦。”
“當然,我等也不是不知進退之輩。”敖旌毫不意外的答道,凡淞要是答應了他才奇怪呢,天星殿最重要的地方,神器守護,能隨便讓外人進?
襲風抱怨的說道:“哎,本來想找凡淞兄弟或者墨凌兄弟打一場玩玩,現在看你們都是太仙了,也沒法打了。”
殘宿笑着提議道:“也不一定啊,我們都是好客之人,這裡還有我們六個玄仙,隨便哪個都可以陪兩位朋友玩一場。”殘宿的話立刻引起了衆人一陣附和,特別是宋侖、紫欣、寒昭三人,在聽昆烈講每次混戰如何精彩的時候,他們便非常向往,此刻一聽更是全力支持。
“等喜宴結束後,咱們抽籤分組,四對四如何?有梅老哥和墨凌殿主他們壓陣,不會傷到人的。”昆烈聽罷提議道。
襲風點了點頭說道:“好啊,沒想到來這一趟還有意外收穫啊。”
敖旌做沉思狀,開玩笑般的說道:“嗯,也許打一架,一不小心突破了境界,我就也是太仙了。”
殘宿哈哈一笑,對敖旌說道:“你得非常非常不小心,纔有可能打一架立刻突破玄仙。”
宋侖懷疑的說道,“我都停留在這境界幾千年了,也沒不小心一回。”
“……”紫欣、寒昭兩人無語。
“哎……這麼丟臉的事就不要拿出來說了。”紫欣無奈的說道,三人俱都是在玄仙后期停留了幾千年,宋侖不覺得如何,她們可覺得很沒面子,凡界靈氣稀疏,而且只是靜修,如同閉門造車,境界自然上不去了。
敖旌皮厚的說道:“哈哈,開玩笑的,紫欣仙子倒是風趣的緊,希望等會我們能分到一組,否則若是要跟女修比試我可下不了手。”
看到敖旌色狼般的本色,凡淞若有所思的問道:“敖兄弟頗有天華大陸才子的習氣,莫不是來凡界的時候,被一幫風流才子感染了?”
敖旌心虛的含混道:“怎麼、怎麼會呢,凡淞兄弟說笑了,我來凡界住的是小村子,哪來什麼才子啊,呵呵,沒有的事。”說完,敖旌暗中想道,這凡淞難道也跟這些公子哥混跡過勾欄青樓?否則怎麼了解的這麼清楚呢,嗯,定是如此。
凡淞故作欽佩的說道:“在上界怎麼就沒發現敖兄是一個風流才子呢,真是真人不露相啊,下次見到敖緒二伯,定要跟他好好打聽打聽。”
敖旌一聽敖緒的名字,立刻求饒般的說道。“凡淞兄弟,我錯了還不成嗎,我不過是跟他們去聽過幾次曲子,喝喝酒,只此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敖旌話音剛落,除了周翔外所有的人開始爆笑,就連墨凌都笑的幾乎坐不住了,可見,似乎敖旌好、說了一句非常有深意的笑話。
“怎麼了?”襲風向敖旌問道。
“……不知道。”敖旌迷茫的看着衆人,生硬的回答道。
宋侖一邊揉着笑疼了的肚子,一邊斷斷續續的說道:“瞞者不識,識者不瞞,誰知道什麼勾欄是什麼地方,我們怎麼知道你除了喝酒,聽曲子還能幹什麼。”
凡淞一邊擦額頭的冷汗一邊說道:“啊,今天天氣不錯啊。”顯然,凡淞知道這個話題,如果再深入下去,對於在座的女修是相當不合適的。
敖旌也擦着汗,順着凡淞的話頭接到:“是啊,是啊。對了,我們都是仙人,這抽籤如何能有偶然性啊,還不是想抽什麼籤就得什麼啊。”顯然他也不想在青樓花酒的話題上繼續深入下去。
“這還不簡單,我這裡有件畫卷神器,我一會在正面寫上四個一和四個二,你們從背面選,點到幾就是幾組的,你們隨便挑,這樣能夠保證隨機性,如何?”凡淞將百戰沙場圖揚了揚說道。
紫欣高興的說道:“好像很有意思呢,我們先抽組玩吧。”
“可以啊。”凡淞將畫卷捲起,然後背面朝上伸展開來,上面浮現出八個小方格,凡淞示意他們選一個用手指點一下,女士優先,然後客人優先,最後昆烈等四人也分別選了一個方格。凡淞將畫卷翻回正面,一三五七位置的方格是一,二四六八則是二,八人隨便選了一個方格,結果一組是寒昭、敖旌、襲風和厲虎,二組是紫欣、昆烈、殘宿和宋侖。
昆烈和殘宿對看一眼,會心的一笑,老搭檔,沒什麼好擔心的了,而紫欣和宋侖也是比較熟悉。只有寒昭、厲虎兩人,跟誰都沒配合過。好在距離喜宴結束還有幾個時辰,於是衆人調換了座位,敖旌四人坐在一邊,昆烈四人坐在另一邊,熱烈的商量着戰術。
看到興高采烈的八人,凡淞一聳肩,徑自起身找梅湘雨去了,墨凌打了個哈欠,也站了起來,找雪嘯、烈空去了。梅宗楚看他們討論的非常投入,覺得無趣,看莫應白、凌虛玄的一桌有位子,便過去跟他們閒聊打發時間。
修真者傳話的速度可以用轉瞬千里來形容,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宴後有八大玄仙羣斗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全殿。之後虎蛟族的某某,託他在玄星堂當護衛的侄子打聽,後者找到了護衛隊長,護衛隊長託大隊長轉告堂主巫萬邪,請他幫忙詢問在哪進行,能否觀戰。巫萬邪又詢問同桌的梅宗楚,梅宗楚又問凡淞……輾轉六次、來回過了十二個人,虎蛟族的某某,終於心滿意足的知道了,介於場地限制和安全考慮,戰鬥地點在畫卷空間內,至於觀看方式,將使用水幕幻象播放戰鬥實況。隨後此人非常自豪的將這第一手消息傳給身邊的所有人,然後在隨後的一刻鐘內,所有人都知道了將有水幕轉播玄仙羣戰,天星殿再一次沸騰了。
凡淞是一個優秀的上位者,他在衆修形象中,是一個有着強大的神通,而且平易近人,雖然他很忙,但是他是在爲天星殿奔波,他知人善用,身邊能人輩出,本身更是創造了許多奇蹟……最主要的是,這一切都是凡淞隨心而爲,絲毫沒有演戲、作秀的成分。便如同剛纔,梅宗楚說道,下面人想觀戰,凡淞才若所覺的想到,大家想觀戰嗎?那麼好吧。很自然的,凡淞爲他們安排了水幕。
凡淞回到炎龍山脈短短一月,天星殿中的氣氛在不斷高漲,不用刻意營造聲望,從三重天,到第四個太仙修爲盡復,到神兵、神武堂正是開始運作,再到凡淞同梅湘雨兩個太仙結成道侶,整個炎龍山脈在爲凡淞沸騰,炎龍山脈正如同火龍一樣,不斷散發着它的活力。
在凡淞將敵人請進門,對方老老實實的喝完酒走人後,凡淞那無敵的形象已經深深埋入了他們心中,這一刻,凡淞真正的建立了凡界的天夕城,它代表的不是一個城池,而是一個團結的組織,對炎龍山脈上那近三萬修士來說,凡淞要留在凡界,他們便留下,這是狂熱的崇拜,以及絕對的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