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怪鬧騰了半晌,但全都開始慢慢的變淡,一頓飯的功夫過後,全都慢慢的消散在了空氣中,而一直圍着這邊地域的黑色氣牆也開始慢慢的變淡,最終消失不見,只留下滿地的碎石殘巖。
爛石堆中靜靜的躺着凌晨的屍體,屍體的不遠處則插着亮晶晶的兩把寶劍,風吹過。塵土起,一切都了無生機。
這時,凌晨的屍體前突地傳來了“喀”的一聲輕響,很是突兀出現了一個身着月牙白衫的男子,這男子臉上蒙着白紗,看身形正是那個似乎早就已經應該走了的清夙夜。
清夙夜掃了凌晨的屍體一眼,嘆道:“妙盡和尚所言不錯,任你活時着時如何英雄了得,任你傾國傾城,任你飄俗灑脫,任你手掌天下,不入大道,最終難免一堆白骨,入土化塵!”
清夙夜神情芒然的了發了好半晌的呆,彎腰用手指輕輕的一點凌晨的屍體,凌晨的屍體登時化爲灰塵,散了一地。
清夙夜收起了地上插着的兩把寶劍,飄然而去。
清晨,薄霧,霧氣裡慢慢的走來了兩個身着白衫的青年,其中一個青年雙眉斜飛入鬢,一雙眸子裡流光溢彩,皮膚白皙的如同女人,黑黑的長髮被黑色的發繩高高的束起,整個人透着一股出塵的仙氣,直似從水墨畫上走下來的美男子。
和他一起的青年的長相也頗爲英俊不凡,腰掛兩把長劍,身材修長,脣如刀削,眉如劍裁,狹長的眸子裡不時閃過一絲讓人頗感溫暖的神色,帶給人一種隔壁大哥哥的親切感。
長眉斜飛入鬢的男子說道:“晨兄弟,此處乃是魯國若城,城裡的若酒聞名天下,而且此城正臨於大江,城裡盛產一種無刺之魚,甚是美味,行於世間,莫不只爲果腹而以,我們進城,邊喝邊談,如何?”
腰懸兩把長劍的青年臉上一副困惑的神情,聽了俊美青年的話,點了點頭,兩人便直進城去了。
這兩人正是清夙夜和剛剛纔活過來的凌晨了,凌晨一睜眼,發現自己似乎並沒有死,自己的身邊正有一個青年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頓時大爲疑惑,看這青年的大概樣子,似乎正是那個名字叫做清夙夜的青年,正欲開口相詢,清夙夜忽然指着眼前的城牆說出上面的一番話來。
兩人上了城裡一家老字號的酒店的二樓,找了一個靠窗的位子,窗子外面浩浩大江東流而去,粼粼的江水反射着初冬早晨的陽光,江上小舟從天邊飛流而來,一絲江風夾雜着大江的水氣不時吹進樓來,凌晨一見如此好景,不禁的心中一爽,不久的死亡帶來的一切不快頓時煙消雲散。
清夙夜淡淡一笑,說道:“大江東流去,古今皆笑談!”
凌晨聽了這句,也笑道:“夙夜兄不但人好,詩妙,這份出塵的心境更是世人皆難及!”
清夙夜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晨兄弟謬讚,我有一位好友,法號叫做妙盡,無上妙法,盡了於胸,他那纔是真正的出塵這境,我只是日日沉於世界俗物之中,出塵淡何容易!”
凌晨道:“嗯!世上高人如大河之沙,數不勝數,當真不能學了一點東西,就小看了天下人,我這次就吃了個大虧,要不是夙夜兄相救,恐怕這死是死定了,而且死後連魂魄也成了戮力的傀儡了!”
凌晨想到自己死於戮力的領域中,心中頓時又是一陣鬱郁。
“哈哈哈,晨兄弟,話不能這麼說,並不是我救的你,主要還是在於你,如果你死之前完全絕望了,你的魂魄就會被殺戮領域給收走,那時就算我再厲害,也救不了你!”清夙夜呵呵一笑,說出了讓凌晨頗爲驚訝的一番話來。
“爲什麼這麼說?明明是你復活的我呀!”凌晨有些不明白。
“晨兄弟,你還記得我走之前,在你的肩膀上拍了一拍吧?那時我只是在你的魂魄裡留了一個印記,你因爲身具仙力,只要魂魄不散,就算是你肉身已毀,短則十年八年,長則百年,你就會重聚肉身,再回世間的。”清夙夜把玩着手裡的一個小圓盤,說出了讓凌晨有些吃驚了話來。
凌晨摸了摸眉子,問道:“真的?仙力竟然會有這麼大的功效?”
“當然是真的了,不過前提是你的魂魄未散,而一般在殺戮領域裡被殺死的人,如果在死之前受不住煎熬,會自願把靈魂交給領域,那麼這靈魂就會被領域永遠禁錮在裡面,幸好你死之前並沒有把自己的靈魂交給領域,所以我才能用印記給你重塑了肉身。”清夙夜極快的轉了轉手裡的小圓盤,遞到了凌晨手裡。
凌晨不明所以,把圓盤接了過來,這圓盤只有手掌大小,上面凹凸不平隱約組成了一個光頭男子的形象。
“我就是用這個輪迴盤把你的魂魄給從鬼界引了回來,我又用你身上的仙力給你重複肉身,所以你體內的仙力一時半刻是恢復不了了。”清夙夜挑了挑眉,淡淡的說道。
“夙夜兄爲什麼要救我?我看你跟其他的四個人是一起的吧?你們是什麼人?”凌晨猛然想到了這個十分關鍵的問題。
“哈哈哈,原來晨兄弟什麼也不知道啊!”清夙夜忍不住笑了幾聲,端起酒杯喝了一杯,然後放下酒杯道:“我救你還是要多虧了妙盡和尚!”
凌晨也喝了一杯酒,這若酒入口辛辣,但入口片刻又變成了絲絲的醇香,竟然使凌晨產生了一種回到了極熟悉的家裡的感覺。
凌晨忍不住嘆道:“若酒,好酒,當真是好酒!”
清夙夜嘆道:“若回小離家,盡飲此杯酒!每次我來這裡喝酒的時候就會想起小時候在家裡挨板子的情景,唉~,時間如梭,瞬息便過。”
清夙夜說到此處,眼睛看着遠處的江面上,臉上充滿了甜蜜的神情。
凌晨心中一動,似乎這清夙夜正在想起小時候的情境,臉上的神色變幻不已,看起來想起的是頗爲甜蜜的回憶,凌晨沒好意思打斷對方的遐思,便夾起桌子上的魚肉嚐了一口。
這魚果然跟清夙夜說的一樣,魚少,無刺,入口極爲嫩滑,吃的凌晨差點連舌頭都嚥下去。
這時清夙夜淡淡的說道:“真好,那時候我天天捱打!”
凌晨訝然道:“天天捱打還好?”
清夙夜笑道:“自然很好,因爲我很該打,那時我天天逃出來到江邊玩,不肯用功,自然要捱打,唉,不像是現在,就算我犯了再大的錯,他們也不會再打我了!”
凌晨心中一動,問道:“夙夜兄的家在江邊上?”
清夙夜道:“當然了,我家就在這江的北岸,連天山之下。”
清夙夜說到這裡,接過凌晨遞過來的輪迴盤,說道:“那時我家世代書香門第,家中代代都有在朝廷中做到一品大員的,而到了我這一代,清家只有我這一個兒子,所以家教甚嚴,但我天生頑皮,偏偏不肯用功讀書,日日和玩伴在江上戲耍,被家人抓回去一後,免不了就是一頓毒打,後來有一次把我逼急了,我便偷偷的離家出走,再後來……再後來就再也沒有回過家裡了,唉……”
清夙夜說到後來,臉上現出愀然不樂的神色。
凌晨自從見到這神秘的清夙夜公子以後,從他的臉上見到的永遠是一種超脫於人世的表情,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清夙夜臉上露出不快樂的表情。
凌晨忍不住道:“夙夜兄現在回家也還不遲,既然夙夜兄的家也在江邊,想來離這若城也不遠,我正好也去府上拜訪一下,以謝謝夙夜兄的救命之恩。”
清夙夜苦笑了一下:“家?我那裡還有家,就連姓清的人也早就一個也無了,那裡還有我的家!”
凌晨道:“不會吧?我看夙夜兄至多不過二十五六的年紀,你離家最多不過十數年,怎麼會連姓清的人也沒了呢?”
清夙夜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道:“晨兄弟當真是什麼也不知道啊,我離家最少也一千多年了,現在還何來家之說?”
凌晨微驚:“一千多年?夙夜兄不是說你們清家世代在朝中做大官嗎?”
清夙夜道:“對呀,是葉國之前的那個王朝,現在一切塵歸塵,土歸土,我又去那裡找家呢?人往往在擁有的時候不加珍惜,一直到失去了很長時間以後纔想起那時候的好來,但歲如江水,彈指即過,此時如此,萬世不改,現在我也只能想想了!”
清夙夜說完又喝了一大杯酒,默默的出起神來。
凌晨勸道:“夙夜兄說的好,但能想想已經有十分的好處了,我現在就是想想上一想,也是絕不可能的了,夙夜兄現在比我好的多了。”
清夙夜極快的轉了轉手裡的輪迴盤,問道:“晨兄弟此話從何說起?”
凌晨嘆道:“我只記得這大半年來發生的事,以前所有的事情我全都不記得了,所以就連回想都辦不到,想無可想。”
清夙夜道:“嗯,晨兄這是離魂症,也許妙盡和尚有辦法治好。”
凌晨心中一喜,忙問道:“真的?妙盡大師現在在那裡?”
清夙夜道:“這個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他行蹤飄忽不定,如果你跟他有緣的話,總會見到他的。”
凌晨心中嘆了一口氣,想起那不知身在何處的清風道人,說道:“真是高人難遇,個個都是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