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向小園一進別墅,就開始忙碌起來。
程浩斜眼望着這個趴在壁櫃上賣力擦拭壁燈的小女孩,她一直笑眯眯地哼着歌,真不知道她到底在美什麼。
“完成!”她跳下來,滿意地看看自己的勞動成果,又跑去擦落地窗玻璃。
程浩實在忍不住喊道:“別幹了,歇會吧!”
向小園搖搖頭:“不用,我討厭拖拖拉拉,一次幹完得了!”
程浩哀嘆這個丫頭簡直太厲害了,就像有使不完的力氣一樣,精神的讓人唏噓。他站起來衝小園大吼:“你不累啊!讓你歇會兒你就歇會兒!”
估計傭人勤快的讓人看不下去而大聲斥責的他還是第一個。
向小園聽見他的吼聲,這才停下來,拿起杯子大口喝水,邊喝邊說:
“我不累,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聽她這麼說程浩來了興致:“那你覺得什麼算累呢?”
向小園笑笑道:“打掃那麼大的候車室,等候檢查,就給你兩個小時;夏天去擦進京的車頭,幾遍下來根本弄不清身上到底是汗水還是車上流下來的髒水。身上全是蚊子,把後背咬得跟起水泡一樣,你轟都轟不走;冬天凌晨兩點去接車,有時候晚點的火車要在我們站會車,它不開我們就不能走。等回到候車室裡你才發現,凍得感覺那腿都不是你的了,耳朵和腳年年都會被凍傷……你要讓我再舉例我說到天亮都說不完!”
程浩望着這個正在敘述自己工作的小女孩,聽她講述工作中的艱辛,可奇怪的是她的表情和語氣卻並不是在抱怨,而像是在講一個有趣的故事。
真是想不通在她小小的身體裡到底蘊藏了多大的能量,纔可以把所有的辛勞全部扛起來。這麼長時間這個丫頭都沒有完完整整休息過一天,可什麼時候你見到她,她都會神采奕奕地出現在你面前。
小園發現程浩一直盯着自己,有點不好意思:“其實我的工作還算好啦,起碼不危險。像我的一些朋友做養路的,上回洪水把路基沖毀了,眼看火車就要過來,沒有辦法,只能拿命往上撲。他們修完那段路基,指甲什麼時候沒有的都不知道。還有他們修機車電的,那全是上千萬,上億伏特的高壓電,只要一個不小心,那就……那就……”
小園說到這裡眼圈紅了,從牙縫裡吐出幾個字:“灰飛煙滅了……”
看程浩一直在沉默,小園只好接着說:“這些工作又危險,又辛苦。您也知道我們掙得也不多,如果不是責任兩個字,誰都不會拿命拼的!”
在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竟然還會有人說責任,每個人都在強調權利,但很少有人提到責任。
程浩不由爲之動容,但他還是改不了脾氣,依舊諷刺挖苦道:“責任?現在還有責任?真是太天真了!”
“怎麼會沒有呢?”
小園面色凝重:“你知道你背後揹負的是國家的動脈運輸,是億萬的財產,是無數人的生命,你怎麼會沒有責任呢?”
“沒想過改行嗎?”程浩淡淡地問,他點起一根菸,極力掩飾自己心中的起伏。
“改行?”小園點點頭:“想過啊!我也不可能在車站幹一輩子,我將來要當鐵路工程師的!”
“工程師?”程浩詫異,覺得這個未成年人模樣的小女孩和鐵路工程師完全不沾邊。
向小園挺起胸膛:“當然!我希望等我是個老太婆的時候,可以驕傲的告訴兒孫,哪條鐵路是我當年修建的,哪座橋樑是我設計的!這種幸福可不是每個人都能享受到的!”
程浩久久注視着她,半天才說:“你……真的是這個年代的人嗎?”
小園看着他一臉驚異的樣子直想樂:“您就當我穿越過來的吧!”
“你……真是穿越過來的?”
小園再也忍不住笑起來:“您真逗,怎麼可能啊!”說完又去擦玻璃了。
程浩站在那裡一時回不了神,他突然明白小園那天嗆藤田的慷慨陳詞,可能並非是賣弄口舌,而是在她心裡就一直存在着這樣的雄心壯志。
這個與自己價值觀完全不同的女孩,竟然真的存在於這個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