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墨琛看了她一眼，卻沒有說話。
“不管怎麼樣，你只能在我身邊。就算是……爲了爺爺……”他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底氣也有些不足。
“在你眼裡，我只是一個工具是嗎？”她的眼睛裡閃現着淚光，“過去是爲了你，現在又是爺爺……在你心裡，你到底把我當成了什麼！”
說話間，她就將頭轉到了另一邊，不去看他。淚珠卻在眼眶裡直打轉。
過了幾天，老爺子特意派司機來接他們。安瑾初坐在病牀上看着他們，一直都是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
“少奶奶，咱們回去吧。”保姆拿着東西，現在安瑾初一旁，溫聲說道。
婁墨琛看了她一眼，拉着她的手就將她拽了起來，居高臨下地和她對視，嘴脣抿緊了一些。門口傳來一陣柺杖敲擊地面的聲音，偶爾還能聽到幾聲咳嗽聲。
“我見你們半天不下去，就上來看看，是不是還有東西沒有收拾好啊？”老爺子的聲音由遠而近地傳進了病房裡。
“一會兒你應該知道該怎麼做吧。”婁墨琛壓低了聲音說道，身子剛好擋住了老爺子的視線。
安瑾初掙扎了幾下，在人影晃動之間看到了老爺子的身影，眉毛不由得蹙了蹙。
她擡頭瞪了他一眼，看向門口，慢慢將手放了下去。當她真正看到老爺子那瘦弱的身形時，心猛得抽痛了一下。
過了半晌，她纔開口道：“爺爺……”
老爺子應了一聲，深陷的眼窩裡卻已經含滿了淚水。他忙轉過身去，用手擦了擦眼淚道：“咱們快點兒走吧，保姆已經做好飯了，就等你們了。”
安瑾初抿了抿嘴脣，看着老爺子有些佝僂的背影，忽然有些說不上話來。婁墨琛見她這副樣子，暫時鬆了一口氣，率先走了出去。
到了老宅以後，老爺子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對安瑾初更加客氣了一些，就連說話的語氣都有些不對勁了。
老爺子又幫她夾了一些菜，不停地叮囑道：“瑾初啊，你現在就應該多吃蔬菜，有助於身心健康啊。”說完以後他隱約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她看着碗裡的青菜，慢慢握緊了筷子。就在她猶豫要不要吃的時候，就見一雙筷子已經率先夾了起來，最後落進了婁墨琛的碗裡。
“爺爺，她不喜歡吃青菜，以後將青菜放我碗裡就好了。”他若無其事地說道。
“唉……是我記錯了。老了……”老爺子將筷子放下，又佝僂着身形出了餐廳。
安瑾初有些動容，看着慢慢一碟的青菜，又收回了目光。
“這段時間，爺爺的記憶力不太好，你不要往心裡去。他……只是把你喜歡吃的菜都記混了而已，你如果不想吃的話，以後直接給我就行了。”
婁墨琛擦了擦嘴角，也起身離開了。
她自己對着那些飯菜，心卻不知道已經飄到哪裡去了。
她躺在牀上一直都沒有睡着，又害怕吵醒旁邊的婁墨琛，一直也都沒有動過。過了一會兒，她向旁邊看了一眼，卻也只看見一個冷冰冰的背影。
她躡手躡腳地下了牀，小心翼翼地將門關上了。她下樓向廚房走去，剛打開客廳的燈，就看見沙發上坐了一個人，隱約還能聽到他在念叨着什麼。
安瑾初頓時倒吸了一口涼
氣，手放在胸脯上，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瑾初啊，爺爺對不起你。如果沒有爺爺的話，你的孩子也已經好幾個月了吧。爺爺沒用，不能保護你們……”
當這些話一字不差地落進她的耳朵裡的時候，她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她蹙了蹙眉，輕輕拍了拍老爺子的肩膀，壓低聲音道：“爺爺，你怎麼了？是不是夢到什麼了？”
她這樣叫了好幾次以後，才見老爺子睜開了眼睛，混濁的眼睛沒有焦距。
“瑾初啊，你會不會怪爺爺啊？”老爺子聲音顫抖得問道，緊緊握住她的手。
“不會的，”她搖了搖頭，“如果再讓我選一次的話，我還是會那樣做的。我不會怪您的。”
老爺子有些動容地看着她，搖了搖頭，顫顫巍巍地起身向臥室走去。
“爺爺，我一會兒幫你端一杯牛奶過去吧。”
老爺子卻像是沒有聽到似的，徑直回了房間，也沒有理會她。
她端了一杯牛奶，敲了敲門，過了好一會兒也沒有聽到開門聲。她將牛奶放到茶几上，又上了樓。在她進房間的前一秒，婁墨琛忙將拖鞋甩開，鑽進被子裡，僞造出已經熟睡了的假象。
當他聽到身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時，側過身子看了她一眼，又將被子往上拉了拉。輕聲道：“謝謝你。”
天剛矇矇亮的時候，就聽見陣陣敲門聲。安瑾初將被子拉在了上面，將身子緊緊包裹住。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婁墨琛不耐煩地揚聲問道。
“少爺，少奶奶，老爺……老爺他又吃安眠藥了。這次也不知道吃了多少顆，睡到現在還沒醒。”保姆焦急的聲音從門外響起。
原本還迷迷糊糊的兩個人，瞬間被驚醒。兩人忙穿着睡衣跑到了一樓，婁墨琛看了一眼桌上的藥瓶，忙將老爺子打橫抱起，快步向車子走去。
安瑾初也拿了一件衣服跟了出去。
兩人在手術室門口焦急地等待着，還不時地看看手術室的燈。過了一會兒，老爺子就被推了出來，已經清醒了過來。
“你陪着爺爺去病房吧，我一會兒就過去。”
安瑾初正準備說什麼的時候，看了一眼婁墨，又跟着護士進去了。
醫生面色沉重地叮囑了很多事情，還說了很多注意事項。婁墨琛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黑，一張臉也繃得緊緊的，腦袋裡嗡嗡作響。
安瑾初正和老爺子說話的時候，就見他進來了，注意到他的臉色後，她的表情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她忙用身子擋住了老爺子的視線，像剛纔那樣說說笑笑着。
“爺爺……”他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您以後還是不要吃那些亂七八糟的藥了。如果您睡不着的話，我可以陪您說說話，或者看電視也行。”
他說着說着，就說不下去了，聲音有些哽咽。
“你們先聊，我下去買些水果。”安瑾初覺得胸口有些憋悶，找了個藉口就出去了。
她剛出醫院門的的時候，就有一個穿着長袍的男人向她跑了過來，手裡還拿着一隻黃燦燦的銅鈴，眼睛緊緊盯着馬路對面的安瑾初。
他一邊跑着，一邊喊道：“美女……姑娘，姑娘，等等我唄……哎呦！”跑得正歡，腳就踩在了袍子上，臉朝下狠狠摔了一跤
。
那隻銅鈴咕嚕嚕地滾到了馬路邊上，一陣急剎車之後，就聽見司機罵了一聲。
那個中年男人手腳並用地爬了起來，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那個司機。正準備破口大罵的時候，瞥了一眼已經走遠的安瑾初，忙提起袍子就追了過去。
“姑娘姑娘……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那個打扮得灰溜溜的中年男人氣喘吁吁地說道，一邊還捋着八字鬍，看着安瑾初。
她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又向旁邊站了站，努力掩飾着嫌棄的表情。
“姑娘，你知道嗎？我是太白金星的第十萬八千代弟子，我得到了我師父的真傳。而且還是閉門弟子。還有啊……”
“這些水果一共多少錢？”安瑾初指了指包裝袋裡的水果，根本就沒有理會他的意思。
他有些急了，忙說道：“姑娘，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算出你最近有災禍，如果按照我說的辦的話，你肯定會交好運的。”
安瑾初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反而繞得更遠了一些。避他就像是躲避瘟疫似的。
“姑娘！你知道你的親戚爲什麼會在今天住院嗎？那是因爲他被鬼魂給纏住了。你還記得嗎？就在不久前，你被一輛車子給撞傷了，就是那次，你流產了。”
她的腳步停了下來，臉上的表情也有些變幻莫測。她擰眉看着那個神棍，又將他上下打量了幾眼。
“我沒有！你認錯人了吧！”她冷聲說了一句，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個神棍忙追了上去，一邊快步走着，一邊說道：“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是我也沒有辦法和你解釋這麼玄妙的事情。你總不能用家人的健康來賭吧。有很多病痛，是無法用藥物解決的，得用心。”
後面那些話就像是針一樣，狠狠紮在了她的心上，快準狠。
她停了下來，冷着臉問道：“那你知道我懷孕幾個月了嗎？還有，你知道剛纔那位賣水果的老太太多少歲了嗎？”
還不等她把話說完，那個神棍就做出很生氣的樣子。
“姑娘，如果你這麼說話的話，我覺得我們之間也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吧。所以，你的孩子到底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好不好，是不是還會繼續糾纏你家的親戚，我也都不會關心了。就此別過吧。”
說完以後，他還做出一副訣別的樣子，走路的時候，卻始終都是慢慢悠悠的，還不時地掐着手指。
就在他將手指數了好幾遍的時候，總算是聽到了一句挽留的話。
“你站住！你知道那天撞我的人是什麼人嗎？我當天住的是哪家醫院？還有……”
“姑娘，你這些問題都可以去問警察啊。警察知道的事情，我不一定知道，但是！警察不知道的事情，我絕對知道。比如：你流產的時候，剛好是在下午，大概三四點的時候吧。準確地說，是在手術檯上流產的。”
“你是說……”她皺緊了眉，眼底洶涌着各種複雜的情緒。
神棍捋了捋鬍子，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着她，卻沒有接話。
“你還知道些什麼。”她不由得攥緊了手，臉色變得很難看，一雙眼睛裡隱隱帶着些許猜忌。
“還有，你當初是爲了保護別人才被車撞的。所以……小孩子有些怨氣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