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澤天從未有過這樣絕望的情緒,英俊的臉上只有一片灰白的死寂,一雙深邃的眼睛裡滿是因爲極度悲痛而崩裂的無數紅血絲。“小雅……小雅……”
沙啞出血的喉嚨裡,反反覆覆喊着同樣的兩個字,他一身是血,踉踉蹌蹌的朝着發生事故的地方走去。
一步,一步,都像是赤腳踩在尖銳的刀尖上,萬箭穿心,鮮血淋漓。
天地之間彷彿變成黑白的顏色,一種絕望到窒息的痛苦,令他失去了全部的感覺,全部的視力,哪怕眼前的道路都看不清。
汽車一輛輛的緊急制動,很快高架上便排起十幾輛車,急促的喇叭聲在雨裡刺耳至極,不少人從車上下來查看情況。
“前面發生什麼事情了?車子怎麼堵了!”
“好恐怖的車禍!啊啊啊,不敢看!”
“天啊……前面的車……墜毀爆炸了!!”
“快報警!裡面的人還有沒有救啊?”
“快看!前面有個傷患要跳橋!”
“別想不開啊!站住,快站住。”
……
冷澤天耳朵裡轟鳴一片,站在高架橋的邊緣,根本聽不見身後人羣的喊聲,他的眼裡只有地面上燃燒着火焰的車的殘骸。
掙扎的心,千瘡百孔,極力隱忍的手指骨節高高凸起,嗓子裡都帶了血,沙啞得令人心疼,“小雅……”
高架的道路另一邊,白流蘇緩步走近。
她望着不遠處冷澤天孑然孤寂悲愴的背影,內心掙扎至極。
答案,已經清楚得到。
儘管不是白流蘇真正想要的,卻也是成全了令一個她的幸福。
白流蘇的嘴角不由衷的勾起苦澀的弧度,也許她這樣的個性,註定無法被誰寵得甜蜜入骨,而是灑脫狂傲的肆意瘋狂,然後與寂寞抗衡到底。
她其實是明白的,所有人都願意當雲端聖潔美好的天使,整日微笑,沐浴着陽光和鮮花。
可是,又有誰願意去承擔黑夜裡的泥濘,去當那個人人唾棄的惡魔?!
那些埋葬在地底的險惡,污穢,骯髒,註定是最下賤的東西,哪怕在地獄的深淵開出豔麗無雙的彼岸花,也沒有人敢去真正的愛。
愛上惡魔,代價太沉重。
沒有,一個都沒有。
這也是她存在的原因。
白流蘇無聲的嘆息,由衷的感受到徹骨的孤獨。
哪怕是霍凱,也無法完全承擔她骨子裡的黑暗,所有的愛,對白流蘇而言,都有着脆弱的一環。
她的眼裡,偏偏又容不得半點沙子。
愛,就是完完全全,如果分了心,便像是裝飾華美的諷刺笑話,不堪一擊。
她抽了抽鼻子,自嘲的笑起來。
這樣也好,她和小雅之間,至少有一個人真正得到幸福。
這就夠了。
下一刻,一聲女子的輕咳聲打破寂靜,白流蘇緩步走到冷澤天的背後,一字一頓道,“恐怕你要失望了,小雅估計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
冷澤天如雷擊一般,猛地轉身,只見白流蘇笑意嫣然,完好無損的,慵懶嫵媚的站在他面前。
冷澤天這纔開始大口的呼吸,一顆死灰一般的心臟都復甦一般狂跳起來。
沁涼又溼潤的空氣,令他的神智一點點的恢復,他甚至有種九死一生般的後怕惶恐。
“你沒死!”冷澤天狂喜的說道,張開雙臂,便迫不及待的要將眼前的女子擁入懷中!腦子裡嗡嗡一片,已經沒有了全部的理智,只想緊緊的抱着她。他永遠也不允許,她再一次經歷那樣的危險!哪怕是她自願的!
“停!”白流蘇忽然伸出一隻手製止住他的靠近,媚人的嘴角勾着霸道桀驁的笑,“男女授受不親,你既然給了答案,就要專一,以後敢再對爺毛手毛腳,信不信爺替小雅把你揍得爹媽都不認識?!”
冷澤天瞪大了眼睛,一時間腦子幾乎都快轉不動,“什麼意思?”
白流蘇挑眉,倏地伸手用力的捏了捏冷澤天帥氣的俊臉,一臉認真的說,“我的意思是,願賭服輸,白爺我拿得起放得下。”
冷澤天怔住,神情複雜至極的盯着她,似乎想要看穿她強大下隱藏的秘密,“真的?”
“不然是煮的?!世上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男人可到處都是。”白流蘇風流瀟灑的勾起他的下巴,“天下美男一大把,何必單戀一根草。”
冷澤天皺眉,有如釋重負的輕鬆,也有對白流蘇的愧疚。
只是,等等——
這話聽得怎麼這麼彆扭。
“女人,你又想翻牆!”冷澤天反客爲主,抓住她的手腕。
“看時機。”白流蘇挑眉,“不過,冷寶寶,你再這樣抓着我的手,我要是後悔了,你可要負責到底。”
“你——”冷澤天英俊的臉覆上一層冰霜,氣得怒火直竄。
然而,最後還是鬆開她的手,憤憤說了兩個字,“回!家!”
天色漸明,天邊生出一抹魚肚白。
兩個人的身影在高架公路上拉長,彼此之間一直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
“流蘇,謝謝。”冷澤天低沉的說,聲音裡帶着愧疚,沙啞的嗓子裡還有剛纔血腥的氣息。
如果不是白流蘇,或許他還是無法完完全全正視他的心。也是因爲白流蘇的退讓,讓他能夠從容面對眼前的這個她。
置之死地而後生,大概說的便是這個意思。
白流蘇不屑的冷哼一聲,“沒誠意。”
冷澤天擡眸,“那你要什麼?”
“要你以身相許。”白流蘇桀驁勾脣。
“女人,你能不能矜持點!”冷澤天瞪她。
白流蘇面不改色,“要不你找幾個美男以身相許,也行。”
“白!流!蘇!”冷澤天徹底被氣到無語……
冷家別墅。
是陳管家開車接的他們,白流蘇在路上的時候已經疲憊的沉沉睡過去。
冷澤天在車上也簡單的將擦傷的皮膚簡單處理了一下,爲了避免小萌包擔心,重新換上乾淨的襯衣遮住擦傷的皮膚。
他們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八點。
小萌包冷瑾瑜從樓梯上蹦蹦跳跳的跑下來,看到媽咪沒事,這才哈欠連天的撲進白流蘇的懷裡一起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