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雲澤坐正,緩緩打開桌子邊上的保溫桶,一股濃郁豆奶粥香的熱騰騰水蒸氣便撲面襲來。
白粥滾燙的熱度,糯軟的馨香,比任何語言的關心來得更能夠慰藉人心。
“冷少……”厲雲澤眼眶有些充血,他堅信是米粥太燙的溫度,纔會燙得他一顆心滾燙沸騰。
還有那不斷彌散的熱度,煽情的令他的愧疚程度再度飆升。
他這輩子都沒有這一刻這麼指責過自己,他大口大口的喝着粥,在一片濃粥的香氣裡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再莽撞,拿性命這種事情開玩笑。
就在厲雲澤感動的無以復加的時候,眼睛的餘光忽然落在胳膊上,一張臉頓時倏地黑透。
“臥槽!”他一口粥噎在嗓子眼,劇烈的咳嗽起來,險些沒從病牀上摔在地面。
厲雲澤立馬伸手朝着身後一抓,果然如期摸到一個包紮好的部位,頓時欲哭無淚險些沒衝出去找冷澤天理論。
這次他原本留有刺青的胳膊被瞿峰用鋼絲生生剜掉一大塊,來醫院之前已經只剩下鮮血淋淋的骨肉。
然而這個時候,他的胳膊上已經有了新的皮膚,上面還刻着的四個字,“安全第一”。
厲雲澤這才明白,冷澤天臨走時候,說的小教訓是什麼意思。
他一張臉紅了又黑,黑了又紅,窘迫的恨不得鑽地洞裡。
植皮治療,他能夠理解。
沒有那麼大一塊何時的肌膚,需要從tun部這種隱蔽部位切割皮膚,他也能夠理解。
可是還偏偏選了他有刺青的地方,還專門挑這四個字植皮,他他他——他,知錯了!
這教訓,太深刻!
以後就算死,厲雲澤發誓也再不能得罪冷少這個腹黑的極品,絕對會珍愛生命,遠離冷少手術刀!
千萬別再一次半死不活的落他手上,誰知道下次那把手術刀會不會在他身上再刻下什麼“驚世駭俗”的話。
厲雲澤一邊憤懣的懊悔,一邊大口的繼續喝粥,滾燙香濃的粥,比釀了百年的陳酒更濃烈,更醉人。
他的目光漸漸幽深,耳邊似乎響起當年在生死一線之際,冷澤天對他說過的話。
“這個社會永遠奉行最殘酷的生存法則,弱肉強食,利益爲尊,信狗屁美好童話的人早被吃的渣滓都不剩!”
“對一個有尊嚴的人而言,死,永遠不是最慘的結局,可是我不需要一個死人做兄弟!”
“所以,你記住,做本少的兄弟,只有一個要求,給老子活着!”
活着,厲雲澤身體內的熱血被粥燙得沸騰,目光再次落在胳膊上的四個字的時候,已經有了不同的氣勢。
那四個字,對於他,不僅僅是珍重性命的提醒,也觸動他最心底深處最深的感情。
一種悲涼又複雜的情緒在厲雲澤眼底蔓延,他目光深邃的沉思許久,回想起僱傭軍時期他和冷澤天從敵對到成爲兄弟的種種過往,無數情緒,在心頭激盪。
醫院的正樓下,冷澤天剛剛走到勞斯萊斯的旁邊,身上的手機便震動起來。
不是他習慣放置的左邊口袋,而在右邊。
冷澤天寒眸掃過,響起那個電話是厲雲澤的。
厲雲澤跟他這麼多年,敬業的態度和陳管家不相上下,是名副其實的拼命三郎。爲了讓厲雲澤好好療養,冷澤天早就把他身上的工作用具全部沒收,特別是他身上的這個電話。多年來在僱傭軍裡養成的警惕習慣,令他處處小心,對冷宅的安全保護更是時時刻刻的關注,經常爲了工作而忽略他本身的處境。
這種拼命的生活方式,放在平時也許可行,但是如今厲雲澤重傷,除了多休息,冷澤天不願意讓他被其他任何的事情打擾。
當年在僱傭軍裡,厲雲澤已經展露出這種較真做事的潛質,凡事不做則已,一旦接受便是拼盡全力,不容絲毫損失。
那些日子裡那麼高壓危險的戰鬥裡,伏擊,訓練,對戰,搏殺,戰略戰術等等,等等全部都是最嚴苛的淘汰。
在別處,或許錯了就是掉層皮做代價,但是在僱傭軍裡,如果犯錯就是致命的死路。在魔鬼一般的歲月,無數的僱傭軍團一層層地篩,一層層地淘汰,到最後留下的全部是精英中的精英。
然而這些作爲頂級武器的軍團,對性命也是看的最開的。
死亡,每天都在面對。
早上才拍着你肩膀喊你兄弟的人,可能下一刻就被一顆流彈擊中,命喪黃泉。
所以,這是冷澤天最擔心厲雲澤的一點。
人可以不要命,但是不能不惜命。
做事盡善盡美固然好,但是沒了命,一切所謂的成功都是泡沫。
敵人隨時可以踩在你的屍體將你最引以爲榮的成功,將你最珍惜的東西全部踐踏成碎片。
所以,冷澤天必須讓厲雲澤儘快意識到,人命比什麼都更重要。
電話接通,對面傳來的是霍凱沉穩磁性的煙嗓。“厲老兄,你恢復的怎麼樣了?”
霍凱的電話——
冷澤天眉梢微挑,“有事?”
“冷——冷澤天?怎麼是你!”霍凱驚了一大跳,臉色的笑容頓時都僵了。
雖然白流蘇教過他,只有鋤頭揮的好,沒有牆角挖不倒,但是他纔剛剛鼓起勇氣輪鋤頭,就鏟到了比鋼鐵還硬的金剛石,險些沒受重傷。
“你找雲澤做什麼?”冷澤天冷聲問。
霍凱心跳如雷,努力平定了心神,解釋道,“畢竟是生死度過難關的朋友,我來關心一下他的情況,不知道他傷勢恢復的怎麼樣了。”
冷澤天根本不相信他的目的會這麼單純,厲雲澤的手機號根本沒那麼容易找得到,就算是霍凱動用警局關係也需要大費周章才能夠查得到電話。
無事不登三寶殿,黃鼠狼給雞拜年,問題不是一般大。
“你是誠心的關心他?”冷澤天深邃的墨藍眸閃過腹黑的冷芒。
霍凱用力點頭,“自然很誠心,我還準備去探望他。”
冷澤天冷聲,“雲澤在你手下管轄區域遇到殺手襲擊,受到重傷,這件事的確怪你。”
“是我疏忽……”霍凱一頭黑線,頓時有種不祥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