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感覺到兩人之間因爲身份而產生的強烈差距,她的心情就低落谷底,彷彿看不見兩人的未來,所有因爲愛情而存在的信心鬥志,都被這股沒由來的灰心喪氣澆滅。
他感受到她的沉默,卻不明白她爲什麼沉默,只知道她心情低落。
“別不開心了,因爲那個女人的話影響了自己的心情,太不划算。”他笑着擁了她一下。車子開進超市的地下停車場,妥妥已經吃飽喝足,油油的小胖手伸過來,想要抱楊圓的脖子,被周航無情地打開。
她有些委屈,吸了吸鼻子,“我們來超市幹什麼?”
“買菜,回家做晚餐。”說着,他已經推開車門下去,然後拉開後面的車門將妥妥抱了出來,抱在懷裡仔細地擦拭她沾滿油漬的手指。
*****
週末的晚上,超市裡人很多,楊圓推着推車,周航抱着妥妥走在她身邊。
一家三口都是養眼的人,即使走在人羣中依然吸引着周圍的目光,特別是長得又萌又可愛的小妥妥。
楊圓沉默地挑選着食材,往購物車裡放,周圍很多都是一起來逛超市的情侶夫婦,或許他們看上去和這些人一樣,但她心裡清楚,根本不可能一樣。
從超市出來,外面竟然在下雨了。
“你倆在這裡等我,我去把車子開過來。”周航把妥妥放下來,從另一個通道往地下停車場走。
天黑壓壓的,燈光下的雨像是一條條金色的線,又像是一根根針,落在她的心上,微微的痛,卻不知從何說起。
妥妥看見不遠處有老奶奶在兜售雨傘,轉頭來說,“我去買把傘,周航車上只有一把傘。”
楊圓給了她一百元錢,“多買兩把吧。”老人家大晚上出來賣傘,也是很辛苦的。
妥妥拿着錢跑過去,因爲不過幾十米的距離,楊圓並沒有跟過去。
沒一會兒,周航將車開了出來,停住廣場外邊,撐着傘走過來。
楊圓不露聲色躲開他伸過來的手臂,將手中的購物袋遞給他,“我去洗手間,你和妥妥到車上等我。”
她在不開心,但爲什麼不開心,自己又不知道,也不願意去細想。或許這就是女人,女人的骨子裡多少都有些敏感,容易胡思亂想。
洗手間裡,她從格子間裡出來,地面有些滑,她低着頭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沒有注意到身後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個人……
…………
周航在車上等了許久,妥妥也打了好幾關遊戲,仍遲遲不見楊圓出來。
就算排隊也用不了這麼久吧?
他忍不住撥她的手機,卻被告知已關機。
莫名,心裡突然有一股很強烈的不安。
“我們下去找找圓圓,她是不是迷路了?”他不敢將妥妥一個人扔在車裡。
抱着女兒下車,一手撐着雨傘,手機響了起來。
周航快步走到屋檐下,放下妥妥。看見屏幕上陌生的號碼,眼皮驟然一跳。
“benson,好久不見啊。”電話裡,一道沙啞的男聲。
手指攥緊,本是下雨刮風的夜晚,他卻突然起了一身汗。
下意識看了妥妥一眼,她也正仰着頭看他,一臉天真好奇的模樣。周航應了一聲,“嗯。”
“我跟你是老朋友了,知道你這人不喜歡拐彎抹角,我就直說了吧。”電話那頭的人懶洋洋地,“你老婆現在在我手裡,明天中午十二點,帶着那批貨,到荔灣碼頭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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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圓是被人說話的聲音吵醒的。
“船準備好了嗎?”
“已經準備好了,貨一到手即刻可以走。”
“好。再給benson打個電話,我要親自和他說。”
楊圓皺着眉,漸漸清醒,睜開眼,看見不遠處的窗前站着兩個人,手下模樣的男人將手機撥通了,遞給了頭目模樣的男人。
“benson,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你準備好了嗎?”
“放心吧,我倆合作這麼多年了,你也是清楚我的。我不會爲難嫂子。你把貨給我,我立馬走人。”
“行,我就不用提醒你不能報警了吧?報警對你也沒好處……”
見那人掛了電話,楊圓趕緊閉上眼睛。可是腳步聲還是朝着她走了過來。
“嫂子,我知道你醒了。”聲音很和善。
楊圓思量了一下,睜開眼睛。
面前的男人四十歲的樣子,長得不算好看也並不醜,藏藍色的毛衣,脖子上戴着一串透亮碧綠的玉。
他衝她友善地笑道,“餓了嗎?想吃點什麼?”
“你是誰?”楊圓戒備地往後退,卻抵上了牆壁。她觀察過房間裡的情況,應該是一個倉庫。她睡在一架簡陋的木牀上,手腳並沒有捆綁,看來待遇還算不錯。
她知道自己被綁架了,而原因,大概是因爲這個男人口中的benson。
“嫂子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我跟你老公是好朋友。”那男人笑了笑說道。
楊圓戒備地看着他,那個benson是周航嗎?
“你剛給周航打的電話嗎?”
那男人點點頭,楊圓沉默,心裡一思量,雖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知道自己的處境是危險的。
這是綁架啊,難道請她來是喝茶嗎?
他叫周航準備的貨是什麼東西?周航會給他嗎?給了他,他會撕票嗎?
楊圓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仰起臉,努力鎮定,“你既然是我老公的朋友,爲什麼要綁架我?”
“sorry啊嫂子,我也是沒有辦法才請你來坐坐。你喝喝茶,吃點東西,待會兒就可以跟你老公回家了。”那男人頓了頓,又說,“我知道嫂子你是做警察的,但我曾經也是做警察的,警察那些偵查課我都是學過的,咱們就不要折騰,好好兒休息吧。”
他聲音雖輕柔,卻帶着警告。
楊圓有種被看穿的心虛,她心裡正在盤算着怎麼逃走呢。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幹嘛還費勁折騰呢?”楊圓懶洋洋地說,“我還是等我老公來接我好了。”
“這麼想就對了。”
“可是我餓了。”楊圓眉頭一皺,有些埋怨地說,“我想吃景福記的鳳梨酥。”
本沒有報什麼希望,卻沒想到那男人很爽快就答應了,“我這就叫人去買。”
楊圓點點頭,不再說話。
心裡只乞求,周航跟她能有一點心有靈犀。
*****
手機被收走了,房間裡沒有窗戶,根本無法逃走。楊圓在房間裡轉了一圈,確定了這是密室,只好沮喪地重新坐回了牀上。
緊閉的門外不知道是怎樣的光景,現在幾點了?周航什麼時候來?
正出神,鐵門嘩嘩幾聲,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楊圓緊張地彈站起來,手心全是汗水。
光線溢進來,她看見一個戴着鴨舌帽和口罩的男人低着頭走進來,逆着光,看不清長相。
“怎麼,鳳梨酥買來了嗎?”楊圓揚聲問。
那男人點點頭,衝她招手。
楊圓警惕地看他一眼,再往他背後的門外看了一眼,最終一咬牙,大步走了過去。
沒想到剛走到他面前,那男人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楊圓一聲驚呼,剛要大叫,那男人靠過來,湊近她耳邊低聲說,“別出聲。”
隔着口罩,他的聲音有些悶悶的,但她仍然一下子就認出來,是周航的聲音!
“你果然找來了!”楊圓差點哭出來,控制了許久的恐慌傾瀉而出。她一把抱住了他,身體發抖,不知道是因爲激動還是害怕。
她是警察,見慣了大風大浪,其實不應該害怕的,處亂不驚是作爲一個警察最基本的條件。
但是見到他的那一刻,她發現自己心裡還是很沒底的,總怕昨晚和他冷戰就已經是最後一面,今天會死在這裡,再也見不到他了。
原來心裡有了牽掛,是這種感覺,再堅強的心也爲了愛情變得柔軟。
他緊緊牽着她的手,帶着她往外走,自己走在前面,舉着槍,警惕地四處打量。
走出了封閉的房間,她這纔看見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幾個人。不知道是暈過去了還是死了,他們的身上並沒有血跡傷口。
楊圓下意識看了周航一眼,他專注地打量着周圍,提防某個角落突然躥出來一個人。他的眼神很冷漠,甚至帶着肅殺,楊圓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子。
她突然覺得自己一點都不瞭解這個男人,到底哪個他纔是真正的他?benson又是什麼身份?
可是此時不是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稍不注意就會沒命的。
她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趕到腦後,專心地和他一起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走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