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臺上。
“你說陸庭衍在開會，所以沒聽到電話響？”顧小溪眼底冷凝一片，雖然在微笑，笑容和煦，卻讓周航渾身不自然。
“應該是吧，”周航硬着頭皮說，“後來我有事走了，沒跟三哥在一起。”
“我給他打電話五分鐘之前，他在和我爸爸打電話。”顧小溪幽幽地說道，“我聽到他跟我爸爸說，一個月後要和我離婚。”
周航一下子懵了。
他一直都跟三哥在一起，並沒有見他打電話啊？顧小溪在詐他的話？
可是一個月後和她離婚，也並非有假……
斟酌了一下，周航擡頭看向顧小溪，小心翼翼地說，“據我所知，三哥今晚並沒有和任何人打過電話。”
顧小溪皺眉，看着周航並非說謊的樣子，可是她分明親耳聽到顧志平和陸庭衍打電話。
親耳……
手指一動，另一個念頭閃過。
她是聽到了顧志平在打電話，可也並沒有親耳聽到陸庭衍的聲音。聯想到顧志平前段時間的反常，她絕對有理由相信，顧志平是故意讓她聽見那些話的。
陸庭衍根本沒有說過那種話，一切都是顧志平的陰謀，目的是想讓她誤會，讓她和陸庭衍分手。
這樣一想，心上壓着的一塊沈甸甸的石頭總算被挪開，顧小溪鬆了口氣，擡頭看向周航，道，“他現在在哪？”
儘管選擇了相信他，但她仍想親口問問他。
可是周航的神色竟然有些躲閃，“我不知道，我走的時候會議還沒有結束。”
捕捉到他眼裡一閃而過的不自在，顧小溪心下一沉。
她沒說話，大步走進客廳，從茶几上拿過手機，一邊給陸庭衍打電話一邊頭也不回地對周航說，“我給你時間，你好好想想怎麼編謊話應付我。”
周航窘，心裡暗自叫苦。
見顧小溪的身影消失在陽臺上，他連忙拿了手機往臥室裡鑽，一邊編輯短信：“三哥，嫂子似乎察覺到我們的計劃！”
還沒來得及按發送，手機便被人從背後奪去。
周航一驚，連忙轉身，楊圓卻抱着手機跳出老遠，躲在沙發背後迅速地翻看短信。
看到了上面的文字，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什麼計劃？你們在計劃什麼？”她壓低了聲音問道。
周航無奈，伸手欲奪手機，卻被她躲過。
看了一眼陽臺上的背影，嘆口氣，吞吞吐吐道，“三哥不會害嫂子的。”
楊圓一聲冷笑，“陸庭衍自以爲是的‘不會傷害’，已經傷害了小溪多少次？他對小溪的感情連劉健都不如！早晚有一天她會對他死心，離他而去！”
“你根本就不知道三哥爲顧小溪付出了多少！”周航忿忿不平，“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保護她！顧小溪若真的想離開三哥，就太沒良心了！”
“你——”
“好了，別吵了！”冷冷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爭吵。
顧小溪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陽臺口，面無表情地看着屋裡的硝煙瀰漫。
握着手機走到周航面前，“把你的手機給我。”
“在這裡！”楊圓主動將周航的手機交出來。
周航欲伸手去搶，卻被顧小溪一道冷冽的眼刀掃過來，愣是大氣也不敢出，更不敢上前。
顧小溪拿了他的手機，看見那條還沒發送出去的短信，低垂的目光掩去了眼中的情緒。沈默良久，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最終什麼也沒有問，撥通了他的電話。
這一次，響了幾聲便被接起。
她的心卻隨着那頭一聲低沈的“喂”沉入谷底。
她爲他找了千萬個理由，他不接她的電話，可能是沒聽見，可能是有事不方便接聽，可能是……
卻不願意承認，他只是不想接她的電話。
明明有很多話想問他，聽見他的聲音，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
陸庭衍在電話那頭似乎察覺到什麼，也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等待她開口，電話裡只聽得見呼吸的氣流聲。
顧小溪感覺握着手機的手心滿是汗水，她怕手機滑落，用盡了全力握緊電話，因爲太過用力，手臂顫抖得厲害。
“小溪？”他打破了沈默，語氣溫溫，“你跟周航在一起？”
“你在哪兒？”出口的聲音把自己嚇了一跳，竟是帶着哭音的沙啞。
他怎麼會沒聽出她帶着指控意味的語氣，卻愣是什麼也沒問，只是淡淡道，“在外面辦事，怎麼了？”
顧小溪剛要說話，卻聽見電話那頭有女人的聲音，“庭衍，你覺得這兩枚戒指哪枚更好看？”
是林歆嵐的聲音。
想說的話哽在喉嚨裡一下子說不出口了，堵得心慌。她張了張嘴，試圖發出一點聲音，卻是徒勞，乾脆掛斷了電話。
彷彿置身於冰涼的海水裡，窒息和寒冷將她淹沒。顧小溪抱緊了手臂，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可是林歆嵐歡快的聲音在她的腦海裡盤旋迴蕩，久久揮之不去。
“小溪，他說什麼了？”楊圓跑過來扶着她，擔憂地問。
周航不用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三哥一整晚都跟林歆嵐在一起，顧小溪定是聽到了林歆嵐的聲音纔會有這樣的反應。他無聲地嘆口氣，卻沒有上前，因爲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有些事她現在不懂，會不理解，會困惑，會難過，可是將來一定會明白三哥的良苦用心。
“小溪——”
楊圓的話還沒說話，顧小溪突然轉過身一把將她抱住。
周航從來沒有見過顧小溪這麼失態的樣子，腦袋埋在楊圓的頸間，肩膀劇烈起伏，應該是在哭，渾身都在發抖，彷彿很冷，又彷彿隨時都要倒下。
莫名地覺得鼻酸，他有些不忍心，上前幾步，柔聲道，“嫂子，這段時間不管你聽到什麼，看見什麼，都不要相信，不要往心裡去。你相信我，等這段時間過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誰要相信你！”楊圓恨恨地瞪着他，心裡對陸庭衍的不滿全部發泄在周航身上。她將手機往他懷裡一摔，“走吧你，你跟陸庭衍都沒一個好東西！”
*****
周航最終還是走了。
顧小溪在楊圓懷裡哭得睡了過去，楊圓擔心將她弄醒，便沒將她揹回牀上，只是拿了被子到沙發上蓋在她身上。
坐在旁邊發了會兒呆，看着顧小溪疲憊的面孔上淚痕未乾，楊圓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其實打心眼裡，她是希望顧小溪跟陸庭衍離婚的。不管他有多愛她，可是跟他在一起實在太累了。這也是她不願意和周航在一起的原因。她只想要平凡的愛情和平凡的婚姻，簡簡單單的幸福才最真實和美好。
可是她跟周航有斬不斷的關係，隨着接觸的加深，她對妥妥的感情也逐漸深厚，想到若是自己不救她，她便會死，心裡就像是有一千根針狠狠扎着。
而顧小溪和陸庭衍的關係不同，她是自由的，她沒有非要和他在一起的牽絆，沒有孩子，甚至沒有濃厚的感情基礎。或許顧小溪的顧志平也是因爲預料到她跟陸庭衍在一起不會幸福，纔會執意要拆散兩人。
楊圓嘆了口氣，伸手撫平她微微皺着的眉頭，起身回了臥室。
******
第二天。
顧小溪醒來的時候，楊圓已經離開了。她是請了假的人，可是楊圓還得上班。
餐桌上放着早飯，已經有些涼了，她剛將豆漿和包子放進微波爐裡，手機卻響了。
“顧小溪，聽說你請假了。”丁演道，“不知道你今天有空嗎？”
“有空啊，什麼事。”
“陪我去逛商場吧，我給我媽選份生日禮物。”
他一提，顧小溪纔想起崔紅的生日快到了。想了想，答應了下來，自己剛好也順便去準備禮物。
約定了下午在羣光商場A口碰面，剛掛了電話，顧志平的電話又打了進來。
“小溪，快到機場來，薇薇要走了！”
顧小溪一驚，“他要去哪裡？”
“你先過來再說！”顧志平着急得不得了，“我攔不住她！”
問清了候機大廳，掛了電話，顧小溪匆匆地換了衣服，連妝都來不及化，素面朝天綁着馬尾便衝出了家門。
好在楊圓住的小區是二環的老城區，站在路口沒一會兒就攔到了出租車，去往機場的路也沒有堵車，很快便趕到了候機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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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看見顧志平跟顧如薇在登機口爭執，旁邊還有一位男生在勸阻，應該是送他來機場的同學。
顧小溪大步跑過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顧如薇，你這是幹什麼！”
顧如薇身子一僵，一隻手被顧志平抓着，一隻手被顧小溪抓着，掙脫不得。
“我想到美國去找工作。”她淡淡道，“姐你別擔心我，我已經是大人了。”
“你想到美國工作也好，到英國工作也好，怎麼能不打招呼便私自離開呢？”顧小溪氣得渾身發抖，“你就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你一個人去國外，我怎麼能不擔心你？”
不知道是哪句話刺痛了他，顧如薇的語氣一下子變得生冷起來，“就因爲考慮到你的感受，我才更不願意連累你。姐，我給你添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以後我會靠自己生活，你不要再爲了我委屈自己。”
顧小溪一愣，不知道他說這話的意思，沒來得及細想，顧如薇旁邊的同學十分爲難地開口道，“登機時間到了，我們再不走就趕不上飛機了……”
顧小溪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他，“你先走吧，他不走！”
“姐……”
“顧如薇！”顧小溪冷冷地打斷了他，語氣凌厲，“你要去美國工作，可以，等我回去替你安排好那邊的事宜，我陪你一起過去！還有，你得給我一個非去美國的理由！”
顧如薇沒出聲，顧小溪將他的神色盡收眼底，冷笑一聲，“是不是因爲陸庭衍？”
她還是沉默，算是默認，顧小溪恨鐵不成鋼，惡狠狠地從他手中奪過行李箱，冷聲道，“好得很，爲了一個不愛你的人，連姐姐都不要了！顧如薇，你真令我失望！”
她拖着行李箱，一手挽着顧志平，轉身便走，不管顧如薇在她背後是何反應。心裡又怒又氣，更加意外的是，陸庭衍給他的傷害竟然這樣大，大到想要逃離一個城市去忘記一個人。
嘆了口氣，感情的事她幫不了忙，只能讓他自己治癒傷口，學會成長。
可是心裡，隱隱的還覺得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