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今半百,往事好成詩。一生一雙人,惜緣見宛西。
冥山悠悠,嘆聲老兮。
話說,幾帛爲求解藥,服下毒娘子的腦寒屍骨散幻化成彎腰駝背、咳咳喘喘的白髮老頭;同樣身中腦寒屍骨散的梅莊孤女幻化成皮膚鬆弛、眼花耳聾的老奶奶。停下馬車,兩人攙扶着對方,沿着彎彎的小路,走到鬼門關。
“鬼門關中走一走,能活九十九。”幾帛欣喜的言道:“遇見,想不到最倒黴的我,最幸運的你,今兒竟然同赴黃泉路。”
梅莊孤女滿臉欣慰應道:“想不到,死我也沒放過你。”
山雨欲來,夜鶯高飛。玉兔跑躲,紅馬嘶鳴。
黃泉路上無人影,鬼門關內小破屋。生有恐龍面、犀牛鼻、象牙齒的殺神正三拜九叩祭“帠”字。
“血魔誅殺令?”梅莊孤女驚叫:“殺神百里煞,完了。”
“哪都嘛怕,這都不是個兒事。”
殺神百里煞手握千刃鉤鐮轉身。
梅莊孤女掉頭就跑,可惜,半響遠走不過百步。
殺神百里煞步步緊逼。
幾帛用簡單的咆哮迴應。
年輕力壯,誓死拼搏。老眼昏花,手無縛雞之力,任人宰割。
幾帛梅莊孤女認命,願生死相隨。
然,電閃雷鳴,傾盆大雨,一臉殺機的殺神百里煞因淋雨,抽搐倒地。
“高熱驚厥?”幾帛放下恐懼,顫顫巍巍給殺神百里煞診脈,費盡吃奶的力氣,將他拖進破屋,施針、喂藥,並燃起火堆爲他烤衣服,燉上一鍋熱粥。
梅莊孤女百思不解,一心想取你命的殺手也救,瘋人幾帛。
“乘人之危,不是我。有的事,你不懂。拯救生命,無須理由。在別人眼裡他是惡魔,在我心中他是生命。如果做人做事,想好了前因後果,個人得失才幫助,那是交易。我從來沒有想過未來,從來不需要回報,更不需要交易。沒有利益,沒有交易,沒有關係,就沒有害怕,沒有擔心。我行好事,他人加害,那是他的事?見死不救我做不到。”
“傻子,呆子……傻子,呆子……”梅莊孤女氣得搓手跺腳:“善心放爛,早晚自食其果。”
“沒有永遠的黑夜,心中有陽光什麼時候都精彩。沒事,慢慢來。”幾帛心平氣和做飯,煎藥。
雨過天晴。殺神百里煞高熱退,漸清醒,喝過粥,服下藥,拿起幾帛開好的藥方,帶上千刃鉤鐮踏草而去。
殺神不殺人,地獄到天堂。梅莊孤女暴打幾帛一頓:“讓你欺負我,害我白擔心。”
“消消氣,吃飯。”
“沒胃口,下一步不知道又會遇到什麼怪事情?”
“今天不管明天事,見子打子過一天。”
……
冥山悠悠,嘆聲苦兮。
厄日沼澤,天也空空,地也空空。
“請隨我來?”
龍潭水悠悠,幻化成耄耋之年的幾帛梅莊孤女隨聲來到草樹交界的河岸邊緣,樹藤長生、青草如劍,兩人身陷絕境。幾帛用盡最後一口氣使出玄天一劍,斬草劈樹、斷藤開路,方纔艱難脫離險地。
“請隨我來?”
夜幕殘煙、枯樹燃燒。毒霧蔓延、惡臭熏天。心跳加速、呼吸乏力。幾帛梅莊孤女感生命已到最後關頭。然,不知從何地何時蹦來一隻體型碩大的黑蟾,吞雲吐霧,幫助他們脫離險境。
“請隨我來?”
蛙語黯淡,黑鳥歸巢。漫山溫泉被海牛霸佔,幾帛梅莊孤女置身其中,稍不注意即刻成爲海牛大餐。別無選擇,幾帛用天雷石激起火牛陣,趁海牛驚恐作亂,他背起梅莊孤女逃出生天。
“繼續請?”
青山久幽靜,品杯清茶暖人心。
“繼續請?”
鮮荷飄香,微風送爽喜心懷。
“繼續請?”
楓葉鋪路,紅屋、紅人化一景。
“看着我?”
幽靈黑眼,幾帛頭髮發麻,皮膚髮冷,內心恐慌,周身冷汗。
“看着我?”
幽靈咒語,語語是刀,字字皆血。
“看着我?”
遊魂辭燈,午夜哭聲。
敬你之神,滅你之魂。神鬼殊途,一半是人,一半是鬼,現實面前,人心比鬼更可怕得多。
鬼迷心竅。喜鵲叫,好事到,天雷滾滾,晦氣散盡,時來運轉,幾帛使出千針一影,打得幽靈無處遁形,跪地求饒。
……
冥山悠悠,嘆聲病兮。
蒼天何知人情好?滿眼無淚又遇悲。梅莊孤女腦寒屍骨散毒發見閻王,紅綢幾帛吞血淚。
烏雲散盡,我們不分離。
花開盡好,我們還相依。
青鳥捕蠕蟲。幾帛揮淚,懷揣希望,驚語:“百年柳心蟲。”
敬你之神,滅你之魂。萬物相生相剋,醫者眼裡漫山遍野皆是藥。幾帛採取些許草藥,混合百年柳心蟲、血芭蕉,百毒一清丸解除了腦寒屍骨散之毒。毒娘子千方算計,百密一疏,估計失策,幾帛靠醫理救人救己,度過生死劫。
恢復容顏,梅莊孤女突然眼眶一溼,喜極而泣:“小福星,有你真好,真好。”
幾帛心海難平,暗自惶恐道:“你可知道,陪你赴九門,我心已裂成四塊,一份擔心,一份保護,一塊尋路,一塊鏖戰。”
梅莊孤女開玩笑道:“你倒黴的時候,就是我最幸運的開始。”
“沒事,慢慢來。願你永遠和花兒一樣自由,一樣美。”
……
冥山悠悠,嘆聲離兮。
走過山嶺、走過森林、走過低窪,來到半乾旱半沙漠之地,這兒有水草,有牛羊,有人家,有炊煙;這兒老人談笑,孩童嬉戲,戀人結隊,載歌載舞,大好生機,其樂融融。
千般辛酸,萬般沉默。大庭廣衆之下走來一對勾肩搭脖、掐掐扭扭、嘻嘻哈哈、摟摟抱抱的情侶。梅莊孤女見之,震怒:“池陌?”接着她的舉動更令人費解,跑上前質問:“池陌,明着是我的好姐妹,暗地裡勾搭我的心上人。爲你們祝福。”
幾帛護住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梅莊孤女,寬慰道:“會不會弄錯了?也許是毒娘子?”
“咋可能?我和他的事,世間只有我們心知肚明。他身上獨一無二的味道也會騙人?池陌,不是毒娘子勝過毒娘子。”
“好好溝通,一切都有轉機。”
“養狗三日,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知冷知熱待人三年,不知不覺就反咬你一口。吃裡扒外,此類白眼狼,留你何用?從前的我是那麼天真,那麼純情,總以爲步步爲營,處處小心就可以把你牢牢抓住,永遠留下。然而,結果還是不盡如人意。雖然,明天事後天不會知道,但是,我寧願活在昨天也不要今天的結果。不知怎麼了?不知爲什麼?我越努力,你漸行漸遠,從此,我身邊出現的只有意外沒有驚喜,現實卻比糟糕更可怕得多。平淡生活,精彩紛呈的世界勾走了你的魂,帶走了你的心,我輸了,輸了自己,輸了所有。今兒,我含冤離開,心安理得,無愧於你。”
男女之情,微妙之事。一方永遠的付出,也換不回別人一心一意的走開。梅莊孤女的戀情出現異樣,這不是緋聞,更不是謠言,眼見爲實,明目張膽的叫囂致她一病不起。
女人的絕情只是想讓自己儘快從遍體鱗傷裡走出來,絕情是強迫自己忘掉所有。除了用絕情冷漠的方法,還能用什麼保護自己不再受到傷害的呢?
經幾帛無微不至照顧多日,梅莊孤女方纔恢復一二。
想來,幸福宛如飲一碗山泉,如果你每天都喝,不以爲然。假如你羨慕別人喝着五顏六色的果汁,跟風的你就百事效仿,終會弄得自己不適應、也會弄得自己無所適從,要知道物極必反,異樣反常必有妖。設身處地,驀然回首,各色飲品未必有當初習慣了的山泉那麼一般解渴。
一日,勾魂索命五花大綁着梅莊孤女外公路過,迎面撞到幾帛。之前幾帛因再三助梅莊孤女,和陌生的勾魂索命成了仇人。事到如今幾帛,數數十指,也不知道身邊朋友是否有真心的、交心的。但是,莫名其妙多了些仇人。仇人見面,咬牙切齒。早被幾帛戲弄得面目全非的二人,只能拋下剩有半條命的老人逃之夭夭。
梅莊孤女外公因年邁、重傷、中毒,導致身體極度虛弱,口不能進食,服藥即吐。一天到晚,氣喘噓噓,大汗不止,幾帛費盡腦筋,用盡方法也無濟於事,最終老人還是撒手人寰。因地制宜,幾帛和梅莊孤女簡單處理了老人身後事。
走過三重天,看夠老死苦。未來的日子幾帛要走最舒服的路,見更好的人。
梅莊孤女無理取鬧,萬般責備幾帛,怪他沒有能力治好自己的親人,怪他所有的不是:“別人的事,你盡心盡力,我的事你敷衍了事?”
“給你全部時間,給你全部空間,給你全部想法,做自己全部的事。”
“你走吧。”
……
“好男兒不跟女人一決高下。”幾帛從前無怨無悔堅持,現在一心一意想放下,無奈的吱了聲:“我消失就是了,記得不要委屈自己,照顧好自己。”
人情薄如紙,過河拆橋也是司空見慣的事。與其開始認真,不如趁早放棄,避免痛心,來時,認真行好事,莫問結局。
幽靈三重天,生死離別苦。無能爲力改變,倒不如順應死亡的自然法則,積極應對離苦的風雲難測。
幾帛、梅莊孤女兩人再次不歡而散。
幾帛轉身駕駛馬車離開九幽境地。
晴空萬里無雲,形勢大好。驚魂一遇,九死一生,慶幸安然,幾帛欲帶上天水蘭往卦山覓尋清淨之地治病。
一起生活的日子,一起走過的路,一起欣賞過的風景……
孤獨的人,表面裝的是堅強,背後卻總是走不出傷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