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些短信卻如石沉大海,至今沒有回覆。
他……應該還好吧。
心下一股陰涼沁入,她擁緊了雙臂將自己緊緊抱住,咬脣在心裡祈禱:但願他一切都好。
回到田家,剛到門外,眼前閃過一輛綠色吉普車的影子,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她還是看清了後座的人--常石!
常石常年在組織,不會輕易回來,他回來了,卻來找田蒼桐,難不成範慕北有消息了?
心下一急,加快腳步,葉微微飛奔着進入屋子。
田蒼桐坐在客廳裡,面前擺着兩杯茶,都還冒着熱氣,一杯已喝下一半,另一杯還滿着。這更印證了她的猜測,一個箭步上前,她緊緊地盯上了田蒼桐:“是不是範慕北迴來了?”
田蒼桐慢慢擡頭,在擡頭間把滿腔的情緒收籠。他爲官多年,早已能對自己的情緒收放自如。
“沒有啊,你怎麼這麼問?”他微微笑着,展開了一臉的皺紋。葉微微的心反倒鬆了一絲,因爲她知道,如果範慕北平安回來了一定會親自來找她的,如果是常石來,定有問題。
可是,這份心並沒有完全放下來,她要最終確認:“我剛剛看到常石了,他來找你不是爲了範慕北的事?”
田蒼桐眼裡一閃而過一抹強烈的悲傷,卻馬上急急收回了勢頭,站起來平靜地撫上了她的肩頭:“孩子,你看錯了吧,剛剛來的只是組織部的一個老同志,不是常石。”
是她看錯了?葉微微的肩頭沉了沉,田蒼桐在她的肩上再拍了拍才離開。他轉身,一股無端的悲涼浸襲着,像經歷了強烈的悲傷,連背都駝了不少。而他剛剛那悲傷的眼神,並沒有逃過她的視線。
加之他拍她的肩,都帶着那麼股安慰的意味。
葉微微凝神,再看一眼已經抱着外孫女逗弄的田蒼桐,直覺得他有什麼事瞞了自己。
範慕北真的沒事麼?
她決定去範宅看看。
範宅門外,她急促地按響了門鈴,已無從顧及岑芳菲看到自己會是怎樣的反應。
好一會兒,終於有人跑了出來,在開門的那一剎那叫道:“葉……小姐?”
開門的人是南昊悅,他們有過一面之緣。他的臉色極度不好看,在看到她後更盛一籌。不好的預感襲來,葉微微沒有心情和他客套,一反手推開了門,急急跑向客廳。
客廳裡,此時並不平靜。
岑芳菲歪倒在範季禮的懷抱嚶嚶哭泣,咬緊的脣瓣早已沁出了血珠。而範冰兒卻並不顧及她的模樣,反而大聲吼叫了起來:“都是你,你這個劊子手,哥都是因爲你……”
“冰兒,不要這樣!”後進的南昊悅一時扳住了範冰兒的身體,制止她的撒潑。範冰兒的情緒卻已完全失控,並不聽他的勸說,一個勁兒地繼續大吼:“如果不是你逼哥,他怎麼會離開,怎麼會接受那項危險的任務!現在他失蹤了,該怎麼辦?要是他回不來了,又該怎麼辦?”
“失蹤了?”葉微微吐完這三個字,脣劇烈地抖了起來,望着範冰兒半天再也吐不出一個字來。範慕北失蹤了?他失蹤了?
她抖着兩隻眼轉向範季禮和岑芳菲,好久才低弱而乾澀地出聲:“到底……發生了什麼?”
“嫂子,嫂子!”範冰兒一下子撲入了她的懷抱,緊接着眼淚叭叭地掉下來,滑入了她的頸部,涼得透骨!
範冰兒的情緒一發不可收拾,邊哭邊口齒不清地陳述:“剛剛……常司令來了……哥完成了任務……卻失蹤了,生死不明,生死不明啊!”
“啊!”
岑芳菲尖叫一聲,阻斷了範冰兒的話,卻身子一挺,直接暈了過去。一夥人亂做一團,扶的扶,抱的抱,南昊悅及時打電話叫了救護車。
“慕北他帶領隊伍順利完成了危險任務,不想在回來時飛機發生故障,加之碰到了極端天氣,他勉強開着飛機讓隊友跳傘,而自己……常司令他們沒有找到他的遺體,卻看到了飛機的殘骸,已經支離破碎……他沒有降落傘,逃生的可能性……極小……”
醫院裡,南昊悅靜靜地轉達了常石的話,範冰兒在他懷裡哭得更加淒涼,範季禮老淚縱橫,只能一個勁地嘆氣。
葉微微木然地點頭,原來她沒有看錯,真的是常石來過了。田蒼桐只是擔心她受不了,纔沒有告訴她。
“你沒事吧。”南昊悅看到了她蒼白的臉色,不安地問。葉微微麻木地搖頭:“不是隻看到了飛機的殘駭嗎?範慕北能力那麼強,裸手跳機並不是沒有可能,他一定還活着,一定還活着的。”她邊說頭邊胡亂地轉動,心乾澀得要命,呼吸困難,幾乎馬上就要窒息。
這不是她要的消息啊,這不是她要的結果啊!
就算能說服自己,能改變事實嗎?她怎麼可以忽略極端天氣!極端天氣,一個沒有跳傘包的飛行員,一架出了故障的飛機……
她記得範慕北在訓練中對她說過:“在極端天氣情況下,飛機極難操控,如果沒有降落傘輔助逃生,只能喪命。”
他每次訓練之前都要親自檢查降落傘的數量,可怎麼會在這一次裡忽略?
“你的狀況很不好,葉小姐……”
南昊悅的聲音響起,像隔了好遠好遠,她幾乎聽不真切。搖搖晃晃站起來,她慘淡地對着南昊悅咧開了嘴:“我要……去……找他!”
“葉小姐!”
哧!葉微微只覺得胸口一陣劇痛,吐出了一股鮮紅的血液。她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微微,微微,你怎麼了?”
“微微啊,你這樣子,不是讓爸爸心疼嗎?爸爸寧願替你受這份苦啊。”
“微微,你是爸爸生命裡最重要的人,一定不能不管爸爸啊。”
“爸爸還沒有彌補對你的虧欠,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爸爸……”
“……”
耳朵裡,悠遠地不斷地傳來這些關切的話語,是老爸嗎?兩副面孔交疊着,她最終只看清葉龍飛那張正義穩重的臉。
她生病了嗎?以前生病的時候,老爸並不這麼鼓譟啊,只是緊緊地握着她的手,不斷地探着她的額頭,然後整夜整夜地不睡,一直到她的身體好轉,完全清醒爲止。
每次睜開眼,她都可以看到老爸熬得通紅的眼,然後笑着保證:“我以後再也不生病了。”
可,終究還是生病了。
葉微微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睛,她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微微,微微,爸,看微微動了!”
模糊中,她看到一雙手在眼前晃動,慢慢看清了手的主人,竟是田蕊。
“田蕊?”她虛弱地呼,移轉目光,看到了握着自己手的那個人--不是葉龍飛,卻是--田蒼桐。
他的眼睛也好紅好紅,看到她醒來,竟激動得滾下了幾滴淚:“微微,你總算醒了,要急死爸爸嗎?”
“爸……爸……”她輕喃,許多的記憶如洪水般涌來,她半生的時光在這短短的瞬間來了一個迴轉,記憶,慢慢來到了最殘酷的現實……
“範慕北?”
“你彆着急,大家都在找他,一定會找到的!”田蒼桐低聲安慰,葉微微慘然閉眼,用極輕極輕的聲音堅定地吐出:“我要……親自去找他!”
半個月後,在某國一偏遠的小農村裡,出現了一抹瘦削的中國女子的影子。沒有人知道她叫什麼名字,來幹什麼,只看到她每天圍着村子一圈一圈地尋找,像丟了什麼東西。
這個女人,就是葉微微。
她通過沈浩打聽到了範慕北失蹤的地方,一個人偷偷地來了這裡。圍繞着殘骸,她慢慢地擴大範圍,尋找着範慕北的蹤跡。
語言不通,她只能打手語,起先一家一家地找人,這個村子的每一家每一戶都被她找了個遍。結果令人失望,並沒有範慕北的影子。有人打着手語告訴她,這裡前段時間曾有好多好多人來找過一個男人,可是他們沒有找到,那個男人,應該死了。
葉微微知道,定是組織的人來找過範慕北了。她不能接受他已死的消息,因爲,她至今沒有看到他的屍體,她要找下去,直到把他找到爲止。
她以飛機失事的地方爲中心,每天擴大一點範圍,不放過這裡的任何一個角落。
小村莊早有不懷好意的人盯上了這個雖然狼狽但長相極不錯的東方女人,他們在村口布下了陷阱,準備把這個女人拉到別處去高價賣掉。
葉微微滿身疲憊地往回走,並不曾知道這個陰謀,當她來到村口時,只覺得肩頭一重,人就倒了下去。等她醒來,人已經坐在了一輛破舊的農用車上,正在朝未知的地方行進。
車子經過了兩天兩夜的行進,一路上荒無人煙,根本沒有求救的可能性。葉微微有些擔心,不知道這夥人到底要把她弄到哪裡去,只是通過他們的表情,可大概猜出他們是想把她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