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之下,學人做好事的後果很嚴重,在一放手對方就的前提之下,唐憶就根本無法做出這樣的決定。閉上眼睛等待着長劍刺來的同時,他也做出了唯一能做的一個動作,事後想來,這個動作真的有點傻。
閉上雙眼,咬緊牙關,唐憶也在這瞬間奮力地揮舞手臂,以期待在劍刃刺傷自己之前將對方拋回走廊。雖然已經有了三級武者的實力,但是在對方不配合的情況下,要用不甚靈便的左手將一個人掄上兩到三米,說起來真的有些困難,但或許是臨危之際發揮出了潛力吧,努力之下,對方的身體卻隨着他的這下猛揮飛舞了起來,憑感覺應該是回到了欄杆之內。“加百列、加……”的聲音在片刻後噶然而止,閉眼半天,預想中的痛楚並沒有出現,待到緩緩地睜開,他才“呼”地舒了一口長氣。
回想起來,在這之前唐憶也算了經歷了無數次的危險,渾身上下失血到虛脫、骨折、暈厥,各種各樣的經歷都有,然而卻沒有一次像這次這樣,弄到進退不得,只能乖乖閉上眼睛讓人家砍的……
“呃,謝謝了……”
“是我該說謝謝纔對。”
就在唐憶的前方,臉色蒼白的約書亞懷抱着已然昏迷過去的貴婦人,一手抓住了她手中的劍,正淡淡地點頭微笑。倚在欄杆上翻了幾個白眼,好不容易緩過心神,方纔問道:“這位夫人與加百列先生似乎……”
“她就是蒂絲。我的第一位妻子……”淡淡地做出回答,約書亞望着懷中地女人,露出溫柔而傷楚的神色。唐憶扶着右手,輕輕地點頭,當初在昆恩堡便聽過這個名字,十多年前喜歡加百列的女人,爲了得到加百列而想要傷害芭芭拉,幾乎被憤怒的加百列一劍刺死,那件事情之後。這女人便已瘋了,一直無法放下她的約書亞後來娶她爲妻,在昆恩堡時,甚至因爲這個女人而想着再殺加百列一次。不過說起來。連她都知道了自己曾經承載過加百列先生靈魂的事情,整個王蛇之城,豈不都已經傳遍了?
想到這裡,臉色不由得有些古怪起來。回想這一路之上,從在大門口迎接的那位執事開始,屬於王蛇之城的人對待自己的態度都有些怪異,當時心想這是對方有禮貌。現在想來,那委實太有禮貌了一些。
“無論如何,真地很謝謝你救了她。”
“呃。呵……”不由自主地苦笑一聲。“如果有足夠的時間讓我考慮。我想我會放開手的。”
“我想我也一樣。”約書亞笑着回答,“不過。雷撒督克先生你放開手是理所當然,我卻無論如何不應該放開……”
輕輕地搖着頭,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什麼事情。約書亞的笑容,給人地感覺始終縈繞着揮之不散的憂傷,心中才涌起這樣的觀感,約書亞卻朝着長廊對面揮了揮手:“莉莉絲,既然已經過來了,出來向雷撒督克先生道個謝吧,他救了你的母親。”
隨着約書亞地說話,一道人影方纔從長廊轉角處走出,那是一名十六七歲年紀的女孩子,樣貌只是清秀,穿着簡單的藍色貴族裝,頭髮短的只到耳根,與一般貴族女子地形象大相徑庭,不過,第一眼間,她首先給人的印象是那冷漠的氣質與滿身地傷痕,額頭上、臉頰一側都有着小片地繃帶,下巴上有輕微地擦傷,袖間露出的右手也是纏繞着繃帶,滲出淡淡地血跡。唐憶微微一愕,還以爲自己看到了ev綾波。
“謝謝你……”聲音不大,微微的點頭間看不出絲毫表情的波動,似乎僅僅是爲了迎合約書亞的要求才說的這句話。唐憶還未迴應,約書亞首先說道:“這是我的大女兒莉莉絲。莉莉絲,可以請你爲阿爾處理一下右手的傷勢嗎?”
“好的,父親。”冷然而安靜地點頭,她的目光望了唐憶一眼,轉過身去,想來是“跟我來”的意思,約書亞示意一旁受傷的僕傭自行去治傷,隨後對唐憶點了點頭道:“抱歉,我先送蒂絲回去,馬上會有人去通知芙爾娜小姐,阿爾你先跟莉莉絲去處理一下右手的傷勢吧。”
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唐憶都沒有露出過手臂上有重傷的神情,但很顯然,在一貫以敏銳的洞察力聞名天下的伊夫利特家人面前,一些簡單的掩飾起不了任何的作用。點了點頭,唐憶隨着那名爲莉莉絲的少女去往長廊的另一端。
帶有淡淡魔法燈光的過道、長廊、深邃而幽靜的樓梯,出奇的,兩人行走的方向上並沒有其他人的出現,穿行的過道間足音迴盪,靜謐幽怨,望着在前方帶路的冷漠少女,唐憶心中不由得升起怪誕的感覺:冰冷的基地,不斷出現和重複的長長電梯,出現在畫面中的少男少女……或許下一刻,她會突然停下,回過頭來給自己一個耳光,斥責自己不該說司令的壞話也說不定呢……
屬於ev想法而感到好笑,“呵”的輕響在梯道間發出,少女竟然真的回過了頭來,冷然而帶着些許疑惑地望了他一眼。
“呃,沒什麼……”
回過頭去繼續行走,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唐憶跟隨少女轉入另一道樓梯。其實在很久以前,自己與這個女人有些相似吧,褪去那層以優雅結成的表象和禮貌組裝的外殼,假如有一面能夠直接照出人心的鏡子,當時的自己在鏡中的投影,必定與這名少女的冷漠面孔相差無幾。而想到這裡,他才驀地察覺。這個世界到底給了他何等寶貴的東西。
小雪、芙爾娜、索菲亞夫人、凱瑟琳、克莉絲汀娜、伊芙、菲利克斯、文森特……愛人、知己、朋友,與這些人地一次次接觸,他幾乎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變化,不再憂鬱和自怨自艾,開心的、真實的笑,不會再時刻維持那層堅拒任何的心靈外殼,他可以放下一些無謂的禮貌和優雅,與菲利克斯肆無忌憚地開玩笑,跟文森特一塊惡作劇。這樣的自己,像個真正的、正常的人。也在此時,他才感覺到,爲了一次小小地試探便與凱瑟琳夫人翻臉的自己是何等的敏感和脆弱。簡直……不像個男人……
回去之後,要主動道歉……
相通了這些東西,心情大好。隨後,兩人也終於到了那遙遠的魔藥診療房。前方是面臨花園地一個小陽臺,進入房間,四周是放慢各種瓶瓶罐罐的廠木架,中間有一張過於華麗的大牀。不知道那些身份較高
這裡治療時是不是還會兼做一些其他地事情。熟練:找出幾個小瓶,陽光從窗櫺照射進來,灑在少女的臉龐上。顯出清晰明媚的輪廓。
“脫掉上衣。”
“啊?呃……我想我可以自己來……”
話是說出去了。不過對方顯然沒有搭理他。將各種魔藥原料倒出、混合,隨後左手幻出魔法光芒。對魔藥進行最後一步的處理。這樣地情景唐憶也見芭芭拉運用過許多次。當莉莉絲端着盛魔藥的小碗來到他的面前,唐憶有試着說了一句:“我自己來吧。”
“父親讓我幫你處理傷處。”
淡淡地說出這句話來,莉莉絲沒有絲毫離開地意思。僵持片刻,唐憶無奈地解開衣服,露出纏繞着繃帶地右臂。也罷也罷,自己沒什麼肉,一身排骨,誰想看由得她去了。
那張牀很華麗,但是並不高,將小碗和一卷繃帶放到唐憶身邊,莉莉絲卻在唐憶身前盈盈跪了下來。老實說,這一跪實在嚇了唐憶一跳,不過只在片刻之後,從少女地平靜眼神裡,他也知道了對方只是爲了處理更方便而已。解開繃帶,規律性的揉捏,將骨骼結合緊密,隨後是上藥、輕揉。類似地事情拉、芙爾娜也爲他做過幾次。然而與之前不同的是,莉莉絲給人的感覺彷彿是在對待一件死物,每一下的動作儘管如同模範教程一般恰到好處,然而其中引起的痛楚卻是難以言喻,骨縫間偶爾傳出細微的“沙沙”聲響,彷彿在將整條手臂都打散了重組一般。
但無論如何,此刻能做的,恐怕就只有咬牙忍住。
兩個人都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但是當一切做完,繃帶再次包紮好,唐憶的額頭上已然有了一層汗珠,莉莉絲在繃帶上輕輕地扎出一個蝴蝶結:“你不痛嗎?”
“呃……”突然的問話,令得唐憶一陣無言,想不到對方竟然知道自己的手法會讓人痛不欲生,“一點點啦……”
“其他人會哭出來。”
“……”不知道她是在說哪位犧牲者,唐憶心裡由衷地爲之默哀。綁好繃帶,莉莉絲雙手輕捧着唐憶的右臂,將額頭抵在傷處上,這次她的動作很輕揉,沒有引起大的痛楚,這樣曖昧的姿勢持續了一會,隨着莉莉絲口中的喃喃唸叨,一陣白光散發而出,隨後被唐憶的身體驅散,他這才知道,對方是在用魔法加深藥物的效果。
“呃,抱歉……我是噬魔體……”
“知道了……”
毫無表情的回答,收好東西,她招呼也不打一聲的直接離開,出門之時,芙爾娜的身影也終於到達,衝過來檢查了唐憶的傷處,發現沒什麼大礙方纔放下心來:“你啊,老是不小心呢……”
關於這位名叫莉莉絲的少女,雖然在當時很有些古怪想法,但事情過後,並未在唐憶心中留下太多漣漪,與芙爾娜稍稍說過一次,當菲利克斯等人問起他出了什麼事情,卻只是隨口揭過。自從領着蒂絲回去,約書亞並未再次現身,在王蛇之城吃過豐盛的午餐,菲利克斯以下午將有比賽爲由首先告辭,其他人自然也不再多留。
這次一行人並非是坐魔法吊索出城,在空中看過王蛇之城的宏偉景象後,諸人早想徒步遊覽一番。於是從七層的大門離開,幾十人在這裡互相告辭,菲利克斯等人是真的要回去參加比賽,芙爾娜作爲這一隊名義上的老師,同時也是領隊,不得不跟着回去,而作爲可有可無的替補,唐憶卻打算再留下來一陣,由側門直接去找巴克那羅夏,爲加百列的事情做出一個了結,明白這件事情旁人多半插不上什麼話,芙爾娜也沒說什麼,只是叮囑一句“如果有事晚上不能回去,叫人傳個話來。”望着幾人從複雜卻精美的彎道消失在視野之中,唐憶也在這猶如畫卷般的街道上游覽起來。
由巨大的青石鋪成的寬敞道路,道路兩側是販賣各種物品的精緻小店,形態各異的雕像、藝術花紋不時在視野中出現,精美的魔法物件織出淡彩色的流光、花朵繽紛鮮豔,甚至各個店面前的招牌都是形態各異,充滿藝術氛圍,音樂聲由擺設華美的小吃店裡流淌而出,街道之上,貴族、商人、傭兵、冒險者絡繹不絕。
緩緩地走過街尾,他默默地數着城牆邊上小門的數量,這些巨石製成的側門只做應急之用,平日裡爲由大門附近的一扇可以開啓。數到當初巴庫斯所說的第八扇時,已然到了半圓形的街尾,山壁在前方被修理成了無數雕像的彙集地,一個華美清澈的小噴泉正默默的工作,一側的城牆之上掛滿青苔與藤蔓,但根據痕跡來看,這扇門近期還有過開啓的痕跡。走到近前,望着厚實的石門,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如何驚動裡面的人。正用力推了兩下,在街道對面開店的一個商販已經熱心地叫了起來:“這位先生,這裡面住的是一個很兇的人啦,你不要隨便亂推,當心有麻煩哦。”
說話的是一個滿臉雀斑的年輕姑娘,望着唐憶的樣子,臉色微微有些發紅,點了點頭,唐憶正說聲“謝謝”。轟的一聲,巨大的石門已經由裡面拉開,出現在唐憶面前的,是一名滿臉橫肉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魁梧,腳上卻有些了。這男人以嚴肅的目光盯着唐憶,對街的年輕姑娘驚呼一聲跑回了店裡。唐憶笑了笑,拿出當初巴庫斯給他的老舊木製名牌。
“你好,是卡魯先生嗎?請問有位叫巴庫斯的老爺爺是住在這裡嗎?”
望着那木製名牌,那男人的臉色緩和了一些,身體往旁邊一移,讓出了位置:“請進來吧。”他粗聲粗氣地說道。
“謝謝。”進入石門,內裡卻仍舊是還未開發的山嶺景象,不遠處的前方有一個小小的空地,簡陋的石制房屋,空地上有簡單的晾衣架,溪水從房屋的後方折轉而過,空地一側載滿樹木,一條小路就在這裡斜插而上,遠遠的,巨大的王蛇雕像比廣場上眺望時更加威嚴,黑色的身體,血紅的蛇信,俯瞰下方的一切。
“從小路上去,過了雕像,你便能見到他了。”
轟的一聲,石門在身後被卡魯單手關上,隨後,傳來了簡短的提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