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盼雪那不敢置信的表情,還有雙眼閃爍的淚光,夏傲雪只覺得整個胸腔似乎被大塊的石頭塞的滿滿的,每呼吸一次都好像全身都在抽痛,天色逐漸有些陰晦,似乎日光永無升起之處,鋪天蓋地而來的是滿心的黑暗和蒼涼。
可這院子,除了夏傲雪,還有綠波和那一直在暗處監視着她的百合,她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卻發現最後只剩下哽咽。
這一點,盼雪自然也清楚,她腳步如同灌了鉛水一樣沉重,好似走過了千山萬水走到了夏傲雪身邊,只是輕輕地三個字:“是你嗎?”
文竹懂!夏傲雪喜極而泣,她就知道,自小一起長大的文竹,即便她換了別人的臉,文竹也還是能認出自己!
“是!”好像用了一生的力氣,才能說出這個字。
“小姐。”綠波走了過來,“我讓百合去烹茶了。”綠波到底是個心細的人,自從前幾天接到自己主子的密信,從此只忠於夏傲雪一人,無論發生什麼,都必須以夏傲雪爲第一任務。雖然不知道主子爲何下這樣的密令,但綠波對於這密令卻是毫無疑義也會百分百遵守。
“盼雪姑娘今日前來所爲何事?”夏傲雪將情緒埋在心裡,這裡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萬萬不能和文竹敘舊。
盼雪自是明白夏傲雪的心思,當下也淡淡說道:“上次三小姐送了份禮物給盼雪,盼雪受之有愧,想想還是將這禮物奉還給三小姐。”說着從衣襟裡取出一把匕首,外面還有白色絹布包着。
“是惜時唐突了,盼雪姑娘喜歡的應是風雅之物,這匕首實乃利器,不適宜做禮物。”夏傲雪接過那把匕首,對盼雪會心一笑。
“既是完璧歸趙,那盼雪就不打擾三小姐了。”來日方長,不急於這一時,盼雪懷着重獲新生和自由的喜悅,踏出了後院。
卻不曾想,盼雪剛走到前院,還沒出府門,北安容兩姐妹迎面走來。
“盼雪姑娘事情都辦好了?”北秋珊一改之前的惡劣態度,反而笑呵呵地問道。
“是。”盼雪低着頭應聲回答,“多謝大小姐和四小姐,今日出來時間有些長了,盼雪要回去了,改日再登門感謝。”
“你和惜時關係很好嗎?”北安容循循善誘的問道。
“不過是點頭之交。”盼雪不敢直視北安容,不是畏懼她,而是深怕自己的眼中充滿着仇恨,會給自己主子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你……”喜雲生氣的就要上前給盼雪一個巴掌,卻被北安容眼疾手快的制止了。因爲此刻北安容聽到了北湛風的傳音,向芷晴帶着宣帝進了府門。
北安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假意用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淚水,緩緩說道:“我知惜時一向不善言辭木訥,平日裡我這個做姐姐的對她的關心也不夠,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作出這樣傷風敗俗之事啊。”
北秋珊也在一旁附和道:“姐姐說的是。如是覺得吃穿用度不夠,和母親說便是,何苦要這般作踐自己?”
盼雪看着
眼前這一唱一和的姐妹倆,一時弄不明白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大小姐,四小姐,這也只能怪三小姐自己不愛惜自己。”喜雲繼續說道,“平日裡難道大小姐對她還不夠好嗎?她就愛勾三搭四的,說是水性楊花也不爲過。”
“喜雲!”北安容低聲呵斥一聲,“怎能在背後這樣詆譭惜時!”雖是呵斥,可半分責備的意思都沒有。
盼雪兩手捏的緊緊的,指甲都快把手心裡的肉抓破了,這該死的北安容,之前就對自己主子作出那樣的事來,如今又欺負到北惜時頭上了,當真是這般囂張跋扈嗎?
“你們說的是北惜時嗎?”背後傳來一道威嚴的聲音,腳步聲逐漸靠近。
北安容嘴角含着得意的笑,轉身看到一身便裝的惠帝和向芷晴,一衆人等紛紛要跪下行禮,卻被惠帝一揮手給制止了。
北安容蓮步走到宣帝面前,屈膝道:“回皇上,正是惜時妹妹。”
惠帝微微蹙眉。而一旁的向芷晴已經語氣不滿:“我聽到你們說什麼不自愛,水性楊花,到底怎麼回事?”
北安容露出爲難的表情,道:“說來實在是家門不幸,我們也是才得知惜時竟會作出這樣的事。她……她竟然隔三差五便跑青樓和陌生男子廝混,且曾經,曾經……”
“曾經什麼?”向芷晴一再追問。
“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北秋珊大聲回答道,在場的人無不震驚,莫說是丞相府的千金這樣煊赫的門第,就是普通百姓家的姑娘,無媒苟合也會被人唾棄終生。
盼雪的脣不可遏制的顫抖着,她到現在才明白過來,自己剛去後院前喜雲塞了張銀票,在耳邊吩咐着出來後,不管大小姐和四小姐說什麼,自己只管應是就好。原來她們早好在這裡挖好了陷阱,還扣了頂這麼大的帽子,是準備讓小姐從此就擡不起頭來嗎?
“太過分了!”向芷晴怒喝道,“皇上看得起她,賜給她秀儀小姐的封號,不曾想她竟如此不潔身自愛,辜負皇上的一片苦心。”
惠帝陰沉着臉,一言未發。得知宣帝來府裡的消息後,北丞相和大太太迅速趕了過來,卻沒想到看到了龍顏不悅這一幕。
北丞相身子還沒好利索,但依舊跪在了地上,“老臣不知皇上到來,未成迎駕,還請皇上責罰!”
“起來說話。”
管家王福般了把紅木雕花大椅過來,宣帝坐下後纔對北丞相說道:“剛容兒所言,可是實話?”
北丞相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說實話這惜時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平日裡做些什麼,他還真不知道。但若自己此刻回答不知道,不僅顯得自己寡情更是否定了北安容這準太子妃的話,若是回答是,那萬一……
只見身旁的大太太祁氏先說道:“回皇上,老爺一心爲朝政,這些瑣事自是交由民婦打理,惜時平素裡言行,確實有欠妥當。”這話說的十分漂亮,既符合主母說話該有的風度,又肯定了北安容的話,卻又偏偏避開了是否有過孩
子這一問題。
盼雪早已急的一顆心都要撲了出來,想大聲開口否認,卻偏偏不知道被誰點了啞穴,她手筋被挑斷武功盡失,如何也衝破不了這穴道,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
“皇上不信,大可問下這青樓女子。”北秋珊指了指站在不遠處的盼雪。
盼雪此刻不能說話,可看在別人眼裡,卻是因爲害怕收到責罰而不敢說實話的樣子,更加對北惜時的行爲舉止懷疑起來。
“皇上,北惜時如此言行,萬萬不能受秀儀小姐這一封號。”向芷晴站在惠帝身後,快速說道,“依微臣之意,應馬上撤了這一封號,且北惜時膽敢欺君罔上,定要嚴懲纔是。”
惠帝擡頭掃了向芷晴一眼,而這一眼卻讓向芷晴想要說的那些話,全部都吞回了肚子裡,她怎麼忘了,即使年紀再大,惠帝也是久坐龍椅的皇上,自己這樣急不可待,千萬不要引起他疑心纔是。
惠帝吩咐王福去將北惜時帶到面前,又問北秋珊:“口說無憑,除了人證,可還有其他證據?”
“府裡的趙大夫曾在府裡看到過墮胎的藥渣,是從後院丟棄的。”北秋珊勝券在握的樣子。
王福到了後院不由分說,就讓家丁將惜時捆綁起來帶走,綠波死活不肯,甚至還打傷了兩個家丁。
“管家,綁我總有理由吧?”夏傲雪示意綠波少安毋躁。
“你作出這樣不要臉皮的事,還好意思要理由?”王福猙獰着一張老臉,一揮手繼續讓家丁上前,“我是奉了皇上的命,你若是膽敢反抗,小心你的腦袋!”
王福再囂張,也不敢隨意打着皇上的名號,看來外面發生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精彩故事,這樣想着,夏傲雪任由家丁將她綁成了糉子,帶到了前院。
一到前院,果然惠帝在場。
“惜時參見皇上。”雖然手被綁着,夏傲雪還是直直地跪了下去,雖是穿着較爲厚實的褲子,但還是磕到了膝蓋。
“北丞相,這是何意?”惠帝看到夏傲雪被綁成這樣,臉色不滿,“朕不過吩咐將北惜時帶到朕面前,可不是綁過來的。”
“是管家奴才大意了。”北丞相喝了一聲王福,“還不趕緊鬆開!”
家丁綁繩子都是往死裡綁,解開都費了段時間,只見她白皙的手腕上,早已是紅痕累累了。
“北惜時,朕聽聞你時常在青樓廝混,且還有過一個孩子,是也不是?”
夏傲雪掃了北安容和北秋珊一眼,再看到不遠處含着淚水一動不動的盼雪,心思急轉下她大約明白了這又是北安容設計的一個陷阱。
“回皇上,惜時一直潔身自愛,從無做任何有損自己清譽和丞相府顏面之事。”
“三姐,事到如今你也別死鴨子嘴硬了。”北秋珊似乎是在勸解,“有府裡的趙大夫和青樓的盼雪姑娘爲證,你若是如實招來,皇上定會格外開恩的。”
“惜時沒有就是沒有,既然有認證物證,那不如就都請上來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