堃軒律法,下人違逆主子,頂撞主子,按律當斬!”詩嫿不想一味地妥協了,這樣下去,在這個冷宮,不被凍死,不被餓死,也會被活活折磨死。
一時間這秦公公啞口無言,他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因爲黎詩嫿句句在理,所以他漲得通紅的臉一陣青一陣紅,然後哼了一聲便拂袖而去。“娘娘,奴婢總覺得不妥當,這牀被子和這件棉衣還是等到明日天亮奴婢檢查過後再說吧?”
半夏總覺得外面後宮中沒這麼輕易會放過詩嫿,多年來的經驗還是提醒她要小心些。詩嫿想了想,也就點點頭。這一夜,還是像往常一樣的冷,露水將外面的衣服都打溼了,摸上去潮乎乎的,半夏多撿了一些乾草過來,鋪在牀鋪上,多少能暖和些。
詩嫿知道,真正暖不過來的,是她的心。“半夏,我睡不着了,陪我聊會兒天吧。”其實半夏睡眠的時間也很短暫,自來她就習武,所以不像常人一樣依賴睡眠,再者,進入冷宮後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如今江王還沒有信傳過來,所以她時刻得警醒着。
“娘娘,奴婢也不困,娘年想聊什麼呢?”半夏能夠感覺到面前這個女子從心的深處流露出來的哀傷。雖然是那麼的淡,但還是捕捉到了。“半夏,我想聽聽從前你在他身邊的故事。”這個他,半夏心領神會是誰了。“
那是奴婢很小的時候的事情了,當時奴婢家境還可以,父親是縣裡面的一位私塾先生,雖然生活清貧,但是很受愛戴。那一年縣令聽從了巫婆的建議,要強行在民間搶來十位幼女,讓他修煉長生不老之術。”
半夏停頓了一下,這個詩嫿在前世看一些小說的時候也提到過,古人迷信,所以採用採陰補陽,據說能夠延年益壽。“後來呢?”“後來鄉親們沒辦法,找到父親,想讓父親幫忙寫御狀,然後他們要到京城來告御狀。
父親欣然同意了,可是鄉親們人數多,難免有不同心的,有的人真的不在乎女兒的死活,只是看中了縣令給的聘禮,所以貪圖小便宜的人認爲父親這麼做會活生生斷了他們的財路,於是便向縣令告密。縣令當時就判定父親污衊朝廷命官,未經開堂審判,便將父親斬首示衆。
那個時候我才五歲,娘一病不起,不久後便撒手人寰。後來我便淪落爲小孤兒了。那個時候在街頭,靠乞討爲生,可是因爲個頭小,常常吃不飽。那年,一匹棗紅色的馬闖入了我的視野中,那毛色是那麼的鮮亮,直覺我認定這是好馬,只有有錢人才會擁有,
再看向馬的主人,只是那一眼,到今日我都未曾忘卻。那是怎樣的驚爲天人啊。也就是那個時候,我眼見着馬就要從我身邊過去了,腦子一熱,心一橫,竟然衝過去,躺在了馬車的前面。本以爲也許就會死去了,死在這樣的仙人手裡,我覺得值得了。
可是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來臨,我還是好好的躺在那裡,那個騎馬的人勒住了馬,然後急忙下馬,查探我的傷情,那樣關切的眼神從那麼器宇軒昂的人眼中流露出,不說是那個時候,就是現在,我也很少見到。
這個人就是如今的江王。江王后來聽說了我的意圖,當時很生氣,我以爲他要指責我是個騙子,沒想到他生氣的緣由竟然是我不愛惜自己的生命。我們這樣的人還會有生命存在的意義嗎?我不敢相信,後來江王便將我帶回他的府中,讓我侍奉他的起居,並且教會我武功。”
在半夏的描述中,詩嫿讓自己的心漸漸的沉醉,有時候她也在懷疑自己究竟是個好女人嗎?時而沉溺於雲楚幽的溫柔,時而懷念雲江染的和煦。
如果,如果那個時候不進宮,不當他的妃子,而去了王府,也許黎家也不會這麼快就遭受滅頂之災,而自己也不會這麼可憐。歸根到底都是人的貪念,她埋怨父親的時候也想過,其實自己何嘗沒有貪念呢?
夜更加的深沉了,今夜雲楚幽休息在了林傾姿的宮中,傾姿點燃了皇帝最喜歡的龍涎香,嫋嫋的煙霧中雲楚幽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放鬆,今天的冬至他喝了不少的酒,縱然酒量再好這個時候人也是輕飄飄的,望着傾姿那張沉魚落雁的臉,腦海中不自覺就閃過一個人的面孔,
那個面孔的主人如今怎麼樣了?冷宮中她是否依然習慣,這些天從未聽到下來來報說她哭鬧,她待在冷宮是那麼的安靜,那麼的安於現狀,這不禁讓他惱火起來,在吻向傾姿的時候不自覺的用力,
今夜,他不要做什麼高高在上的君王,他只是一個孩子,一個肚臍負氣的孩子,他要盡情地發泄自己的情緒。一夜無話,第二日他仍舊早早起牀,不耽誤早朝,不過看着還在沉睡的傾姿,他吩咐
傾姿的近身丫鬟,午膳他要和傾姿一同進膳,就在他的書房中。
蜜糖高興地應承了。無論宮中有多少的女人,可是淑妃娘娘在皇帝心中始終是獨一無二的,在書房陪皇帝進午餐,只有淑妃有這樣的特權,當初顯赫一時的貴妃都沒有這樣的待遇。
“娘娘,李美人做好的糕點,還熱乎着呢,您嚐嚐。”孫才人就是這樣,人未到聲兒先到。今日的孫靜佳精神狀態好了許多,也能夠進食了,便讓孫才人將糕點拿過來,她撿起一塊吃了起來,這個李美人看來真的是心靈手巧,做的糕點酸而不倒胃,甜而不膩人,總讓人回味無窮,
孕期會隔三差五的吐,但是唯獨李美人的糕點不會讓她吐。仍舊是吃了一小塊,然後便喝酸梅湯。今日的糕點不知道放了什麼,照比平常來說稍微有點偏酸。孫靜佳讓孫才人也嚐了一口,孫才人也覺得有點酸酸的,
“想來也許是酸棗的緣故吧,這個季節正是酸棗下來的時候呢。”孫才人是這麼說的,孫靜佳也沒再說什麼,兩個人又聊了會兒別的,因着孫昭儀約了月貴人去看戲,所以便告辭了。靜妃突然想到,很久沒有聽到月貴人的動靜了。
“那些山楂放進去了嗎?”女子清冷的聲音。“諾。”“很好,下去吧。”丫鬟退下,偌大個宮殿便只剩下女子清瘦的身影,她的計劃還沒有結束,僅僅是貴妃嗎?不,她要整個皇宮爲她姐姐償命。“娘娘,孫才人來了。”
“讓她稍等片刻,我馬上過去。”約了孫昭儀一起看戲,前陣子孫昭儀總說太悶的慌了,沒有意思,便約了她看戲,反正她也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便欣然前往,其實宮中的女子見識太淺,人爲唱的戲有什麼好看的呢,自編自導的才叫精彩呢,過不了多久,後宮又有好戲可看了。
午膳在書房陪雲楚幽進過,雲楚幽素來喜歡喝湯,今日也是紫參雞湯還有芙蓉鮮蔬湯,傾姿也就多喝了幾口,當時坐着沒感覺到什麼, 這會兒倒是有些漲肚,所以便多走了幾步,不知不覺就來到了靜妃的宮中。
正巧靜妃的小丫鬟拿了幾塊糕點要扔出來,看到淑妃,便行了大禮。“怎麼回事?”淑妃也很納悶。最近聽身邊的小丫鬟說靜妃很喜歡吃糕點,怎麼今日將糕點全扔了出來呢?走進靜妃的宮中,靜妃有身孕以後就不薰香了,
宮中擺放着當季最新鮮的花朵,所以整個宮殿散發着花朵的清香。“妹妹怎的將愛吃的糕點都扔掉了呢?“”姐姐有所不知,不知怎麼的,這糕點和平日裡的味道不是太一樣,有點酸酸的,這酸梅湯嬪妾愛喝,可是這酸酸的糕點,嬪妾不怕娘娘笑話嬪妾矯情,可是嬪妾真真兒的吃不下。“”這糕點是誰做的?叫她過來。“淑妃的眉毛有點微微向上挑,這是她發火之前的跡象。“回娘娘的話,這是李美人的糕點。”其實淑妃一早進來就看出來了,那樣精巧的形狀,是李美人的手藝,不過她故意不說。“妹妹不是一向愛吃李美人做的糕點的嗎?這李美人今天是怎麼了?”
“這樣吧,把方纔的糕點拿來,本宮親自品嚐一下。”說罷,便讓丫鬟把方纔的糕點拿來給自己。“娘娘,使不得啊!”孫靜佳哪裡敢讓淑妃替自己嘗糕點呢,“無妨,本宮沒那麼些忌諱。何況妹妹現在腹中懷的是皇上的龍子,這個是萬萬不可以馬虎的。”
說完,便捏了一塊糕點嚐了起來,是有股子酸味夾雜在裡面,不同於酸棗的味道,傾姿的眼睛眯起,究竟是誰要壞她的事情!這麼大膽,在她已經要照顧這一胎的時候竟然對龍子下手!“這糕點裡面放了山楂!”
孫靜佳聽到淑妃說的這些感覺到很疑惑,山楂也是日常會吃到的水果啊,怎麼會讓淑妃有這麼大的反應呢?“妹妹有所不知,山楂是好東西,平日裡咱們要是吃東西積食了吃些山楂還能幫助消化,但是孕婦萬萬不可以吃,
就是因爲山楂活血,像妹妹這樣剛剛有了身孕的人要是吃了大量的山楂,後果不堪設想。看來這是有人存心要害妹妹了!”孫靜佳聽到這裡已經嚇了一身汗,是誰竟然這樣害她?因爲有了身孕以後她都是愛喝酸梅湯,
那個幕後黑手便以爲她也喜歡吃酸的,所以在糕點裡放了山楂,可沒想到她偏偏就不喜歡吃酸東西,這才誤打誤撞避開了這份糕點。“娘娘,要不要奴婢將李美人帶來嚴厲審問?”“想來她也是不知情,不然她不可能在皇帝都知道的情況下還這麼明目張膽。
那個幕後黑手定是以爲靜妃愛吃酸的,才這樣嫁禍,等到事發的時候就算李美人是冤枉的,但是也已經釀成了悲劇,就算不打入冷宮,也定會失寵,而你在喪子之後情緒上難免不穩定
,到時候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惹得皇上心煩,都有可能萬劫不復。”
孫靜佳沒有想到這之中的厲害關係這麼嚴重,頓時嚇的臉色蒼白,良久她起身跪下:“求娘娘保佑姘妾,求娘娘保佑姘妾。”淑妃作勢扶起靜妃,一番安慰,又有靜妃將今日的話講給了雲楚幽,雲楚幽下令嚴查後廚,
後來一個叫杏子的宮女出來戰戰兢兢地解釋說是自己不小心所致,然後便咬舌自盡。線索到這一層就斷了,也就沒有再查下去,不過聽聞李美人因此而病了一場。
娘娘,奴婢覺得極有可能是月貴人做的,爲什麼不揭穿?”“本宮並沒有確鑿的證據不能一舉將她絆倒,日後她對於本宮只會更加棘手。她的姐姐死在宮中,所以單憑這一點,便可在皇帝心中一直保留位置,只要她不觸碰皇帝底線,她就可長久平安。”
“可是娘娘,本以爲是我們的人,結果奴婢去檢驗的時候,發現傷口卻不是,這……”“這也是本宮擔心的,本宮擔心除了本宮之外,這宮中還潛藏着第三股勢利!”半夏替詩嫿檢查了被褥一切,發覺都正常,所以白天的時候她將被褥都拿出去曬了,今晨她終於收到江王的消息了,
可是她卻高興不起來,因爲江王馬上又要走了。十多天前邊境突然出現一夥黑衣人,他們不斷擾民,而且心狠手辣,當地一些村民慘死在他們手中,手法極其狠毒。
起初百姓報官,但是當地官員只以爲是流寇作亂,沒加理會,可是那些遭殃的村落隨後就會大面積感染一種未知的病毒,倖存的村民慘死在這種病毒下的人不少。官員害怕極了,竟然連夜攜帶家眷逃跑了,朝廷知道的時候已然大亂。
所以這兩日雲楚幽思量再三還是派江王雲江染去了。一來雲江染是皇親國戚,能夠代表皇家權威,二來前陣子發生的事情他還是有芥蒂,所以支走雲江染是最好的選擇。
在給半夏的字條裡面雲江染提到了那個他做好的要定時讓詩嫿吃的藥丸,詩嫿如今的身體已經呈現出虧空的狀態了,這一點熟悉藥理的雲楚幽不可能沒有察覺,但是爲了他所謂的帝王的尊嚴,他還是選擇了忽視。
雲楚幽能忽視的他雲江染不會。半夏將那些藥丸交給了詩嫿,這些是以七味中藥混合一起的,除了能夠提供詩嫿營養外,主要還是有一定的抗禦毒藥的療效。這一趟遠行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即便是在冷宮也有殺人於無形之中的刀子。
詩嫿感慨萬千,有些話一直放在心裡,卻沒有機會說出去,這個時候她多希望能夠再看一眼雲江染,就一眼,哪怕不說話,也知足了。
正在思量的當口,看守冷宮的侍衛過來了,命令冷宮中所有的女子從今日起開始幹活,和折芳殿中犯錯受罰的宮女太監一樣要幹活,然後完成任務的每日纔有飯吃。這是淑妃娘娘的命令,後宮需要節儉,就從每個人身上做起,後宮中的妃子們也需要從日常的份例中省出一些來。
邊境這些年一直動盪不安,戰爭一處即發。詩嫿和半夏被分配到浣衣閣,替一些粗使的宮女洗衣物。這分明是折磨人的一種差事,眼下已經進入冬天了,水十分刺骨,而且粗使宮女的衣服是粗麻製成的,摸起來就十分的扎手,而且不給發胰子,只能憑藉手來洗。
半夏還好,當乞丐的那些年什麼苦都吃過了,再加上她有內力護身,所以這些對她來說雖然談不上是雕蟲小技那麼簡單,但是也是輕而易舉了,但是詩嫿那裡就遭殃了許多,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刁難,將她倆分開在不同的組,
而且詩嫿洗的是粗使太監的衣物,比起宮女的還要難一些。半夏氣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轉,好歹詩嫿目前爲止也是婕妤娘娘啊,就算沒有封號,但是也是個主子,怎麼就得幹這些粗使的活兒呢。
詩嫿衝半夏使了使眼色,示意自己還好,讓半夏不用太擔心。其實也是半個實話,前世的時候女孩子哪個不洗衣服,上大學那四年基本上是培養祖國四化人才的同時也培養了家庭賢妻良母。唯一不同的是沒有了洗衣液,有些棘手。
不過半夏不知道這段過往,所以詩嫿越示意沒有事情,她那邊就越揪心。這個時候她多希望奇蹟能夠出現,皇帝從天而降,然後帶走婕妤娘娘。
奇蹟始終沒有在那一天發生,兩個人足足洗了四個時辰才把分配的任務洗完,其實半夏還能更快些,只是看管她們的宮女不允許互相幫忙,必須自己做自己的那份,
所以等詩嫿多少花了一些時間,晚上飢腸轆轆的兩個人回到自己的小屋子的時候飯菜已經放在那裡了,今日是燉的白菜,還有一些高粱米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