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了,也不知道今夜侍寢是個什麼情形。眼見着那個叫夕雪落的女子……”白芷將話題扯到了白天的事情上。是的,自己的主子自從進宮,便一直得到皇帝的寵愛,眼見着新的佳麗進宮了不說,那個叫夕雪落的女子,真的會成爲主子前進路上的絆腳石。
“放肆!私下議論主子,該當何罪!”傾姿怒目圓睜,將面前的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一時間空氣當中都瀰漫着肅殺的氣息,白芷嚇得趕忙跪在地上求饒:“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說罷使勁地抽打着自己的嘴巴子,頓時一個紫色印記在臉上呈現出來。
“你先退下吧!”傾姿有些不耐煩地揮揮手,白芷在謝了主子的寬宏大量之後退了出來,她不明白,爲什麼主子會對這樣的事情縱容下去而不採取對策。
“夕雪落嗎?呵呵”傾姿的嘴角呈現殘忍的弧線。
“小姐,今夜陛下不會來了,奴婢服侍您早點休息吧!”進了宮殿之後,紫蘇提議。這段日子爲了選秀的事宜詩嫿已經好幾夜沒能好好休息了。
“也罷,經你這麼說我還真就是累了!”今晚睡個好覺,明日還有事情要做呢,詩嫿心裡合計着明天去找夕雪落問個明白。
合歡殿內,焚着清荷香。這座宮殿位於宮中南面的位置,花草樹木比較多,夏日的夜晚比較清涼,非常適合人居住。雲楚幽將這座宮殿賞賜給了夕雪落,一別多年,他有很多的話想對雪落說。
選秀結束後,風公公就將話帶到,而且一應的事宜也都已經準備好了。進入殿中的時候,是荷花撲鼻的清香,這樣的香氣不久前他剛剛在荷塘中聞過,淡淡的素雅,而製成香料之後多了一層的濃郁。原來真的是不一樣啊。
夕雪落正對着銅鏡裡的自己發呆,沒有發覺雲楚幽進殿。而進入殿內之後,雲楚幽也刻意放輕了自己的腳步。
“在想什麼呢?這麼出神?”語氣是那麼的輕柔?一別多年,再次相見,問候的第一句話竟然就是這句。
聽到雲楚幽的聲音之後,夕雪落像是如夢初醒,然後對着鏡子裡的那個人甜美的一笑,轉過身來,笑容更加燦爛:“楚哥哥,我在想,你什麼時候回來呢?”一聲楚哥哥,恍如隔世,雲楚幽覺得自己真的就像是在做夢,生怕夢醒。
輕輕地拉過雪落的手,兩個人來到銅鏡前,“雪落你坐,朕爲你卸妝,可好?”
“好。”鏡子裡的人兒巧笑嫣然,顧盼神輝。
動作輕柔,透着嫺熟。“楚哥哥,你也是這樣爲你的妃子們卸妝的嗎?是那個選秀的時候陪在你身邊的貴妃娘娘嗎?”
不知道爲何,雪落的聲音竟然有些酸酸澀澀,曾經那個無憂無慮的小丫頭什麼時候也滿腹心事了呢。雲楚幽自己也沒意識到微微地蹙眉了一下,這個細微的變化全數落入夕雪落的眼中。
“朕是第一次爲女孩子卸妝。貴妃她素喜淡妝。”短短的話語,既給出了什麼,又迴避了什麼。這是夕雪落沒有想到的,她曾經幻想過無數個重逢後的場景,卻唯獨沒有這樣的疏離,是的,她感覺和楚哥哥已經有了疏離,兩個人更像是客氣交談。
眼眶微微有些溼潤,嘴角倔強地抿起,然後一個完美的轉身,她撲入雲楚幽的懷中,然後輕輕地摟住雲楚幽的腰,眼睛閉上,臉湊向了那冰涼微薄的嘴脣。竟是這般的微涼嗎?一如你的心?夕雪落的心中微微有些失落的想着。
似乎是沒有預料到夕雪落會吻自己,雲楚幽微微有些怔忡,手竟然是無措地放在身側,猶豫了片刻才吻上了雪落的脣,給出了一個遲到的迴應。卻沒有想象中的熱烈。雪落想用舌尖去探索那片薄涼,卻被那堅硬的牙齒咯到,痛楚順着神經襲來,她情不自禁地哼了一聲。
她還是像當初的那樣年輕,卻膽子非常大,無所畏懼的樣子。那個時候他和師傅悉心學習藥理,卻偏偏師傅又收下了她。那個時候的她就像沒有張開的菜葉一樣,枯黃瘦小,以至於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他是不欣喜的。
皇室長大,皇室的子嗣是那麼的出類拔萃,所以他的眼中看到的縱然人性是自私的,但是皮相卻還是讓人賞心悅目的,所以對於這樣一個貌不驚人不起眼的闖入者,他本能的就有點排斥她。
而那個時候的他竟然萌發出了這樣的念頭,他要把這個不好看的闖入者給驅逐了,所以他一開始的時候用的都是一些民間的小把戲,比方說在她的飯菜當中啊放入一些小昆蟲之類的,然後看着她嚇得花容失色,再或者是把面目猙獰的毛毛蟲放在她的枕頭上或者牀鋪上,
每次她都會嚇的不知所措,然後他便心安理得的等着她識趣的離開,卻不曾想的是那天一向體格健壯的他竟然會腹瀉不止,整個人都沒力氣了,躺在牀上懶洋洋的不想動彈,偏偏師傅去採藥了。是她悉心的照顧他,那一
刻打消了他排斥的念頭。
不過念及此,卻不知爲何他的腦海中不合時宜的想到了另一個人,是的,那個倔強的女孩子,眸光中總是那麼的淡然,似乎沒有把任何人任何事情放在心上,她看向你,可是目光總是眺望更遠的遠方,他很想問問她那個遠方究竟是哪裡。
他知道這樣的場合不應該想到那個女孩子,於是閉了眼睛,用力的甩了甩頭。一切終究是有什麼不一樣了。按照堃軒的祖制,帝王寵幸妃子,卻不能留宿,所以在牀上**不知多久,懷中的人兒已經睡熟,狹長的睫毛忽閃忽閃,上面似乎還掛着晶瑩剔透的淚珠。
潔白的牀單上一抹猩紅是那麼的刺眼,如雪如藕般光潔的皮膚上竟是歡好後留下的痕跡。他有些慚愧的望着睡熟的她,輕輕地吻了她的額頭,方纔自己一定是弄疼了她,他輕手輕腳的下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
守候在殿外的風公公早已恭候多時,見到帝王出來,習慣地問了句:“留還是不留?”堃軒的祖制,爲了保證皇室血統的純正高貴,妃子在承寵過後太監都會問一聲留不留,如果留,就會記檔,如果不留,就會由太監端來湯藥餵給侍寢的女子。
問完之後風公公就覺得自己失言了,這姑娘可是皇帝心尖兒上的人物,日後的地位是不比貴妃差的,怎麼就能問留不留呢?就要掌嘴,雲楚幽攔住了他。
“封秀女夕雪落爲美人,賜居合歡殿給其一人居住,其她妃子無旨意不可同住。”這份殊榮,絕無僅有,風公公趕忙應承下了。而這邊,從雲楚幽離開屋內,夕雪落便睜開了熟睡的眼睛,彼時皎潔的月光映入她的殿內,可是她的眸光,卻比月光還要清寒。
因着宮中沒有皇后,所以新晉的妃子如果承恩之後是要到詩嫿的想容殿去謝恩的。所以一清早夕雪落便在心腹丫鬟滄月的陪同下來到了想容殿,詩嫿還沒有醒來。
紫蘇進殿喚醒了詩嫿,她才記起這一檔子事兒,心中充滿了愧疚,真的是貴人多忘事了,自己怎的就糊塗到了這種地步。一邊自責,一邊讓丫鬟快速地爲她梳洗,小丫鬟不解這是爲何,詩嫿瞪了她一眼。
“妹妹久等了。”洗漱完畢出去的時候夕雪落正襟危坐,倒是詩嫿顯得有些慌亂,她抱歉地衝着夕雪落笑了笑。雪落回以一個大禮。見過貴妃之後,詩嫿迫不及待的打發走了丫鬟,雪落也讓心腹丫鬟告退。
空曠如也的大廳只剩下了她們二人。詩嫿再也剋制不住了,聲音有些微微發顫的問道:“阿期,是你嗎?”
“有聲音重複呼喚 印刻下永恆誓言
那些塵封多年景象 展現眼前
誰又在撥動琴絃 那旋律不曾改變
誰的身影朦朧浮現 忽又不見
往日曆歷在望 江湖徜徉 志氣更勝兒郎
深夜獨自吟唱 幽思冥想 也會迷茫
爲你再拾紅妝 收起行囊 掩飾一身光芒
此心墮入情網 人世荒唐 前塵過往
轉瞬滄桑
夕雪落沒有正面迴應詩嫿,卻是在詩嫿的詢問後,輕起歌喉,唱起了這支曾經的沙雨桐最熟悉不過的歌曲了。
“阿期,真的就是你啊!”詩嫿再也忍不住了,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抱着這個她曾經的閨蜜樊無期失聲痛哭。一時間就像是要把自己曾經的眼淚全都流盡一般。而樊無期就這樣將她摟住,一邊任由她哭,一邊輕輕地拍着她的肩膀,就像曾經那些個過往似的,
有個熟悉的人一起陪伴你待在這個陌生的時空,感覺真好,詩嫿痛哭完之後感覺心情好了許多,說不出的暢快。而樊無期仍然像過去似的扮演者一個無微不至的照顧着她的大姐姐。她有多久沒有好好的撒嬌了,來到這個時空,就要和這幫皇子們勾心鬥角,一天也不得空閒,好幾次查頂都死掉了
詩嫿覺得自己像是有一肚子話要和樊無期說,就像曾經在象牙塔中兩個人真的是無話不談,用同學們的話來說就是好的就像一個人似的,曾經的輔導員還和她們倆開玩笑,笑着說即便是將來嫁人,都不能把她們給分開。這句話真的是應驗了。
想到這裡詩嫿有點傷感,雖說進入皇宮,但是這就算嫁人嗎?很多女人侍奉同一個人,尤其是還有她的閨蜜。
“無期,你是怎麼來到這個時空的?”這個話題憋在詩嫿心中已經很久了,她一直很奇怪。自己之所以會來到這個時空,是以爲中了黎少滄的圈套,被一支詭異的口紅控制,而因爲自己的極力反抗,所以磁場扭曲她莫名其妙的就來到了這裡,然後打亂了這個卷軸本有的故事。
黎少滄之所以也穿越過來了是因爲他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而卷軸因爲受到磁場的干擾本有的故事被打亂,人物的命運變得千奇百怪,萬物皆有因,而人爲的強行改變最終是
會導致一切化爲灰燼,包括那個該千刀萬剮的始作俑者。
黎少滄的錦繡前程纔剛剛開啓,他怎麼能夠接受自己會被牽連化爲灰燼的命運呢,所以當機立斷的也穿越而來,修正了這個卷軸歪曲的歷史。她永遠記得當時在大殿內看見身爲先皇的黎少滄那充滿陰霾的眸光,當時她就一陣天暈地旋的反胃。
可是無期呢?當時她並不在場,爲何也穿越而來了呢?
聽聞詩嫿的詢問,起先還笑着的無期不知怎麼的目光中一閃即逝的一道力光,詩嫿就以爲自己看花了眼睛,那樣冰冷的目光凍徹人心扉,似乎要把一切都粉碎開來的恨,那樣的狠毒怎會出自無期呢,
詩嫿使勁地揉了揉眼睛,果然是眼花了,這段時間主持選秀看來是真的得好好歇歇了。
“那日我打你電話無人接聽,我擔心你的安危,怕黎少滄的事情你沒有想通,就去你的屋中找你,可是怎麼也敲不開門,情急之下我把門給撞開了,緊跟着就是一道刺眼的白光,白光盡頭我看到化爲點點碎片的你的身影,我又急又怕,伸手去抓,
然後就渾身失去了知覺,醒來後就發覺自己變成了古人。”無期說的言簡意賅,風輕雲淡,可是詩嫿總覺得她的語氣中充滿了一種不想向命運妥協的倔強,卻又有一種無力抗爭的無可奈何。
詩嫿情不自禁的將手搭在了無期的肩膀上,大學的時候這就是兩個人互相鼓勵互相安慰的方式。可是無期卻不着痕跡的挪開了身子,詩嫿的手尷尬的停在了半空中。
“無期……”詩嫿小聲地喊着。
“你看我這記性,你來了這麼久了,我都還沒給你倒水呢!渴了吧,我這有當季的野菊花,你怕苦,我給你兌蜂蜜啊!”無期笑着說。詩嫿覺得鼻頭酸酸的,方纔的那些疑惑早已經不見了,無期還是無期,她還是像大學時代那樣處處關心她照顧她。
“無期你最好了。不過不用幫我放蜂蜜了。”來到這個時空快一年了,她早已習慣了那種苦澀的味道。不是不喜歡蜜糖的甜香,她是怕習慣了甜,就再也不敢碰觸苦澀。可是生活又哪裡來的那麼多甜蜜可尋呢?
“好。”無期的身形稍微頓了頓,然後吩咐丫鬟給詩嫿沏茶。
“那你和雲楚幽是怎麼認識的呢?”私下沒人,再加上無期又是她最好的閨蜜,所以雲楚幽的名諱她脫口而出。也沒有覺得有什麼彆扭的,畢竟兩個二十一世紀的人在一起交談,在談論人物的時候都是直接稱呼人物的姓名的啊。
“我是藥王收下的徒弟,而他也是藥王的徒弟。雖說自幼他便習得這些藥理,但是我可是醫學院的高材生。”無期笑了笑,也許是碰到她感興趣的話題了,這次的笑容是那麼的燦爛。
“無期你太厲害了,居然藥王都收你爲徒。詩嫿雖然不知道藥王是誰,也沒見過,但是前世看小說的時候但凡這種帶王的世外高人,都是像神仙一樣又厲害又神秘的大咖。”無期沒說什麼,仍舊是笑了笑。
詩嫿發覺無期的話少了,大學的時候兩個人天天在一起嘰嘰喳喳,恨不得說完所有的話語。
在接過茶杯的時候,詩嫿發覺無期的頸部還有手臂的地方有紅色的印記,那個時候她和黎少滄海誓山盟,所以她明白這意味着什麼,有些臉紅,不過更多的是不知什麼感覺,也許是室內待久了空氣有些凝滯的原因吧,總覺得有些胸悶。
“無期,我有些憋悶的慌,你陪我去御花園走走好嗎?”
“也好,我也很久沒有好好的出去逛逛了,正好一起。”說完,二人便帶上各自的丫鬟來到御花園內。此時正是夏末秋初,御花園裡面花團錦簇,趁着夏日最後一絲暑氣還沒有散盡,百花及進展示最美最妖嬈的一面。
粉豔欲滴的荷花就像嬌羞的娘子,半掩着俏麗的面孔。前幾天的時候自己還在荷塘中給那個人摘蓮子煮粥,轉眼間已經恍如隔世。因着自己姓氏的原因一進宮就被雲楚幽封以貴妃,而且還獨獨賜下了封號。
可是眼下無期已經入宮,他們二人相識的早,更有感情,自己如今所處的位置,還真是尷尬呢。
遠遠望見一羣粉衣綠裙,不知是哪宮的宮女,聚在一起,看來自己真是好脾氣了,所以這幫下人們也就無所顧忌,大白天的不呆在宮中侍奉主子,還有心情在這裡嚼舌頭根子。
紫蘇在詩嫿的示意下走上前去,小宮女們所處的位置並沒有看見紫蘇和詩嫿她們一行人,不過因爲園子裡本就是寂靜,所以她們說話的聲音詩嫿和樊無期聽得是一清二楚。
“那好可憐啊!”
“是啊,聽說被發現的時候衣衫不整的,估計是……”然後一衆女子似乎是惋惜似乎是慶幸一般的嘆氣。
“大膽,白日裡不去服侍你們的主子,卻在這裡嚼舌頭根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