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很是大,分爲裡三層和外三層,剛剛到達外圈的時候,詩嫿便聽到了年輕女孩子歡快的聲音,這個時候會是誰有這麼好的性質三五成羣呢,也許是哪個宮的宮女吧。靠近了,詩嫿漸漸能夠聽到她們說話的聲音。
“哎呦我說姐姐,這中午大太陽曬的也就你有好興致把我們姐妹待到這麼個地方來了,要是曬傷了那可真真就不美了。”這嬌滴滴的聲音聽起來甚至耳生,也許是位份低的嬪妃吧。
“哎我的好姐姐啊,你都這麼天香國色的了害怕什麼啊,皇上在我們幾個姐妹中就屬對你眷顧了,總是招你去侍寢,你說你要是不美,還有我們姐妹活路了嗎?
“是呀是呀,要我說啊,像姐姐這樣的就聽好,模樣俊俏,家境也優越,太過的話有什麼好的呢?“
詩嫿本不想聽,但是聽到最後一個人的口吻,似乎要轉到她的話題上, 敏感的心思作怪,還是促使她聽了下去。
“之前咱們幾個姐妹大半個月見不到皇上的時候還唸叨着呢,什麼時候能像人家貴妃似的,讓皇上看在眼裡怕忘了,捧在手裡怕掉了,含在嘴裡怕化了。那個時候真是羨慕的緊呢,可是誰曾想眼下呢?“
“所以說啊,看貴妃平日裡那個清高的樣子,再看看眼下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這心裡當真是痛快啊,憑什麼都是一起進宮的姐妹,她就能日日霸佔着皇上,讓皇上出去微服私訪還帶着她,還任由她帶進宮一個月貴人,還讓不讓我們幾個姐妹活了。“
越說越是氣憤,聽這幾個女子的口氣,大有要生吞活剝了黎詩嫿的感覺,小丫鬟蜜桃聽到這些話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她小心翼翼地望着貴妃的模樣,想從她的臉上尋找出什麼端倪,可是卻一無所獲。
“好了,姊妹們,再不好過的日子如今也好過了,憑她什麼黎府,憑她什麼貴妃的,如今不都是煙消雲散了嗎?呼啦啦大廈將傾,還是咱們這小門小戶的太平。“幾個女子說完便一起向詩嫿的方向走來,在看到詩嫿的時候臉上浮現出一真尷尬,畢竟剛纔才說完黎詩嫿的壞話。
在向詩嫿請安的時候詩嫿沒有反應,第二次請安的時候還是蜜桃小心地提醒,詩嫿似乎才醒悟過神來。年輕氣盛的那個姑娘已經有些沉不住氣了,眼神帶怨怒的看着詩嫿,那副神情放佛再說:”有什麼了不起的,你如今也是落地的鳳凰不如雞。“
“嬪妾還要去林淑妃宮中,不打擾娘娘了。“留下這句話,幾個年輕的妃嬪一起走了。詩嫿的心都在滴血,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了呢?之前對雲楚幽的所有的幻想如今都要破滅了嗎?父親和母親最終還是受到牽連了嗎?
想到這裡詩嫿調轉頭就向着來時候的方向跑過去,蜜桃起初沒有反應過來,待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慌忙追上去。奔跑着的黎詩嫿又一次撞到了方纔的幾個地位分的嬪妃,衆人先是嚇一跳,待到看到是她的時候又齊刷刷的流露出不屑的神情。
“有什麼了不起的,哼!“
這些話詩嫿都聽不進去了,她要找到雲楚幽,要問清楚所有的經過。慌忙之中她撞在了一個人的身上,那個人的身上有股淡淡的蘭草的清雅之氣。不同於龍涎香的濃郁誘惑,這個味道,詩嫿擡起頭望向那個人,正是數月不見的雲江染。
沒有想到在這裡碰見他,理智告訴詩嫿這個時候應該趕緊掙脫,畢竟后妃和王爺之間是私相授受說不清楚,但是處在這個情況下的詩嫿感覺自己喘不上氣來,她似乎是有一肚子的委屈,似乎是有一肚子的疑問,她說不清楚現在的感覺,
所以百感交集之下她竟然伏在雲江染的肩頭哭了起來,起初是無聲無息的啜泣,再後來漸漸的有了聲音,她要把這一切委屈都傾倒出來。
“皇上,這……“風公公欲言又止,剛剛在書房召見了雲江染,這會兒雲楚幽從書房走出,心裡也有些煩悶,本想走到御花園中去散散心,可是卻正巧碰見了伏在雲江染的肩膀上哭泣的黎詩嫿。
那一瞬間他覺得一股無名的惱火正在向外迸射,一旁的風公公則是嚇得臉上都沒有了血色。他不敢吭聲,又不能沉默。這個貴妃啊,怎麼竟給咱們當奴婢的出難題呢!風公公垂頭喪氣哭喪着臉想着。
“我父親和母親是不是出事了?“良久過後,詩嫿的情緒似乎平穩了很多,這個時候的語氣已經趨於平緩了。
“詩嫿,過去的事情了。皇上,沒有讓你牽連進來。“極力迴避的答案,恰恰是無從回答的驗證。這些天,朝堂上風雲變幻,很多個夜晚他睡不着,都在想宮內的詩嫿怎麼樣了,有沒有被這場風波打倒,雖然宮中傳出的密報是娘娘並不知曉情況,但是他知道,
這些不
是相瞞就能瞞住的,只要有人有心,詩嫿知道是早晚的事情。他在密報上面回着,找個機會告訴貴妃,由半夏說出來總好過別人。半夏是他的人,早年就安插在雲楚幽的身邊,半夏辦事他絕對放心,所以他肯定由半夏說出來至少不會傷害黎詩嫿,
可是他還是晚了一步,看樣子,早就有人急不可耐了,那麼如今這一幕肯定也是落入某個人的眼底了。兄弟之間的嫌隙又多了一層,似乎詩嫿的出現總能讓他和雲楚幽之間生出嫌隙,但是他也不後悔,爲了詩嫿,這一切他願意。
“我要真實的答案。“詩嫿從他的懷中起身,方纔的失態她情非得已。眼下,這是皇宮,她必須讓自己冷靜下來。她不要那些修飾過的事實,她要最爲真實的答案。
“黎府上下抄家,成年男子一律斬首示衆,成年女子亦隨之而去,未成年的男丁發配到大荒去當苦力,未成年的女子變賣爲奴隸,在宮中做最爲苦力的活。瀾妃黎詩嫿勇於揭發,所以不受牽連。
“雲楚幽緩緩說出這一切,然後走到二人跟前,就這樣很是平靜地望着他們二人。方纔他還在想,等下自己會不會惱羞成怒,可是真正站在二人面前的時候,他覺得風輕雲淡,就像在和他們正常聊天一樣。
“皇上萬安。“雲江染給皇上行禮問安,可是詩嫿就像是一個木頭人一樣,呆呆地站在那裡,靜靜地望着雲楚幽,沒有半點表情。
“貴妃,這就是黎府給你的家教嗎?黎大人就是這麼培養女兒,見到皇上不問安的嗎?“雲楚幽很是氣憤詩嫿的反映,爲什麼在面對雲江染的時候她就能夠情緒外露,把自己最孤立無援的狀態呈現在他的面前,可是到了自己這,爲什麼她永遠都是這麼的陌生!
“黎府滅門了,黎耀祥死了。皇上,這不是你做的嗎?你幹嘛還要問我呢!“詩嫿一字一句地說道。不帶任何情緒。
“詩嫿!“情急之下,雲江染脫口而出,他不希望詩嫿再這樣下去,這樣的話遲早會激怒雲楚幽的,可是這樣叫詩嫿的閨名,無疑也是給她帶來麻煩的。
“很好,朕的兄弟,朕的愛妃,你們,很好!“雲楚幽此刻終於感覺到了妒火中燒的滋味,他不允許雲江染這麼叫詩嫿的名字。這個名字只能是他來叫,別人沒有資格。”風公公!“奴才在。”
風公公待在一米外的地方,雖然聽不到皇上和貴妃說什麼,但是看貴妃的神色好不到哪裡去,皇上更是震怒,鬼機靈的他立馬明白了怎麼回事了。緊接着皇上要說什麼他都能夠猜到。“
“風公公,傳朕的口諭。貴妃失儀,即刻起褫奪封號,降爲婕妤,發配冷宮。“說完這些之後雲楚幽沒有再說什麼,扭頭便走。雲江染不顧君臣之道,極力勸阻:”皇上,皇上萬萬不可,貴妃娘娘身體剛剛康復,禁不起冷宮的寒冷啊!“可是雲楚幽已經消失在這條路上,他聽不到。
“王爺,不必費心了。“詩嫿很平靜地從雲江染的身邊走過,比起皇宮,詩嫿願意呆在冷宮。”說完,她便向着冷宮的方向走去了。雲江染很想追上前去,拉住她,可是他沒有這個資格,眼下他只能回府,多呆一刻鐘,對詩嫿來說都是災難。
“半夏姑娘,你這是何苦呢?”半夏已經聽說了方纔發生在御花園小路上的事情了,眼下她已經無暇去追究究竟是誰讓貴妃知道的,她只知道不能讓貴妃自己呆在冷宮,貴妃在哪裡她就要在哪裡。
貴妃如果幸福,她可以笑着旁觀,但是貴妃有難,她義無返顧地陪在詩嫿的旁邊。雖然王爺現在還沒有命令,但是很早的時候開始,侍奉貴妃就不再是任務,而是打從心裡高興願意去做的事情。貴妃,是個很好的女人,值得她這麼賣命。
冷宮的房屋四處破陋,到處都鋪着發黴陳舊的茅草,初秋冷風一吹,散發着黴爛的味道而且似乎是陰森森的慣了,大白天的就讓人無端的感覺到寒冷。詩嫿就這樣平靜地走着,沿途不是傳出女人鬼哭狼嚎的聲音:
“看,又來了一個!“
“放我出去,我要見皇上。“
“皇上,嬪妾美嗎?“
“半夏,其實你本不必如此的。”在冷宮之中待的第三日,詩嫿終於開口說話了,聲音有些嘶啞。這三日她滴水不進,滴米不進,整個人又消瘦了一圈。這三日半夏就陪在她身邊,流盡了眼淚。
“娘娘爲何這樣說,娘娘不好,奴婢怎麼能好!”半夏看向詩嫿,不知道她究竟要說的是什麼。“其實我知道,你是他的人,對吧?”詩嫿緩緩說到,半夏沒想到詩嫿察覺了,而且說的那麼直接,所以她也說到‘
“回娘娘,奴婢是江王的人。請娘娘放心,奴婢不是敵人。”’其實詩嫿早
就察覺了,紫蘇和半夏都是她的貼身丫鬟,紫蘇對她好,發自肺腑的,但是紫蘇效忠的是雲楚幽。半夏對她更好,可以用生命去呵護的,所以她一直沒有揭穿。
這次在冷宮,她不忍心讓半夏受連累,她本可以活的更好,冷宮接下來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覺得有一雙手在操控她的命運。她想躲掉,卻躲不開,所以她已經無路可逃了,她不想再連累了半夏。
這一輩子,她最不願意的就是對不起雲江染。他那麼好,不應該被她拖累。
夜深了,雲江染收到了半夏飛鴿傳來的密報,冷宮中的詩嫿已經開始說話,開始吃飯喝水。他安心了許多,這些天他也準備了一些藥丸,到時候進宮的時候找個機會給半夏送去,這些藥丸全是取自於 純天然的植物,沒有任何副作用,能夠補充一些營養,
詩嫿在冷宮中伙食肯定不會太好,她的身體纔剛剛好,萬萬不能被冷宮拖累,這樣的話恐怕最造成終生的遺憾。找了個時間,他派人偷偷調換了黎家二老的屍體,將之火化,然後將骨灰安葬在一片僻靜的山林中,等待日後詩嫿也好去祭拜。
他做不了她身邊的愛人,卻一定要做到對她好,處處爲她想到纔好。
孫靜佳懷孕了,早起她去林傾姿的宮殿的時候,傾姿正在喝一杯濃濃的酸梅湯,這些天她沒有什麼胃口,所以藉着這口酸梅湯來開胃,雖然已經是晚秋的季節了,不過她諮詢過太醫,她是偏於燥熱的體質,所以沒有什麼關係。
可是孫靜佳在問道酸梅那股濃濃的味道的時候不可抑制地吐了,連同胃裡的酸水都吐了出來。林傾姿有些疑慮,跟在她身邊的一個叫蜜糖的宮女是宮中的老人了,看着孫靜佳那有些蒼白的臉蛋,再加上病懨懨的神色,十有八九是的了,
所以她在傾姿看向她的時候微微點了點頭,傾姿的眉頭微微皺起,卻不易察覺,接下來她和顏悅色地說道:
“恭喜妹妹,賀喜妹妹了!”孫靜佳顯然是不知情,對於淑妃的恭賀起初她愣了愣神,待到反映過來的時候也是一臉抑制不住的欣喜,看來她纔是那個真正有福氣的人。
傾姿連忙讓孫靜佳坐下,怕凳子涼,又特意讓宮女加了一個軟軟的天鵝絨墊子,這樣就能夠杜絕寒氣,而且還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接下來她派蜜糖去太醫院請太醫過來診脈,以便能夠確認。
在交代事宜的時候專門在蜜糖的中指上略微用力地按了按,蜜糖心領神會,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單太醫便拎着藥箱風塵僕僕地趕了過來。“單太醫,孫昭儀不太舒服,你可仔細點。”
特意交代了一句,然後林傾姿便端坐在一旁,雙目卻不自覺地盯着單太醫爲孫靜佳把脈的手,太醫的神色倒是平常,想必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見識過世面的人不多時,便摸着鬍鬚,笑眯眯地恭喜孫昭儀,
這下孫靜佳緊懸着的一顆心算是落地了,方纔聽淑妃那樣說她心裡也略微有點不快樂,是啊,誰願意在這個事情上被人潑冷水呢!
單太醫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再三叮囑孫靜佳身邊的丫鬟仔細侍候着,然後便走了。孫靜佳喜滋滋地聽着,她等着這一天已經很久了,貴妃和柳婕妤兩敗俱傷,淑妃雖然勢力龐大但是沒有子嗣,而她,樣樣齊全了。
在和淑妃告辭後,她便回到了自己的宮中,雖然是初次爲人母,但是耳濡目染,再加上入宮前娘也教育 了她不少,便指揮着丫鬟把宮中的薰香都滅掉了,很多時候這沁人心脾的薰香反倒是劊子手呢,萬一被哪個錯了念頭的動了手腳怎麼辦。
雲楚幽下了朝之後第一時間來到了孫靜佳的宮中,可能是剛剛經歷了之前柳絮的事情吧,事到如今他還是有些擔心,便又叫了太醫過來把脈,
太醫再一次確認千真萬確,這下他緊鎖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了,有多久沒有聽到過好消息了,這些天的事情已經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了,朝廷上下只知道少年天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解決掉了叛黨黎丞相,
大公無私地將貴妃送進了冷宮,卻不知道他背後的苦楚,恐怕今後他和詩嫿之間都要隔着一堵深深的牆了。按例進了孫靜佳的位份,孫靜佳的昭儀位份還是從二品,所以進位之後便是正二品的妃位。按照名字中截取一個字來,所以封爲靜妃。
待到來日生下皇嗣,如果是男孩的話,那麼就是一步登天的皇后了,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個公主,那也是夫人,四妃也是指日可待,所以等待着孫靜佳的可謂是錦緞一般流光溢彩的前程了。
回到書房後,雲楚幽想翻開書籍看一會兒,可是還沒等他看多少,便掃到了角落裡面一本擱置了許久的都有些落灰的書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