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的吳媽媽忽然說:“蘇小姐的家裡人打電話來說,說……”吳媽媽有些抽泣:“她自殺了。”
腦袋轟然炸開,自殺那麼自信滿滿的笑容還在眼前,怎麼就會自殺呢?
吳淵衝過去抓住媽媽:“怎麼會?她現在怎麼樣?”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驚慌失措。
“說是在搶救,還沒脫離危險。”
吳淵怔了一會兒,跑進房間拿了包包,拉着我就往外跑出門去,我甩開他的手:“你去,我沒臉面對她。”他用複雜的眼神看着我,我一分一分的從手上取下那枚金戒指,過程有些緩慢,我和它的告別亦如我們的分離。最後看了一眼還殘留着我體溫的戒指,一鼓作氣的交到他手裡,不等他反應過來就頭也不迴轉身走進房子裡。
一會兒之後樓道上響起吳淵急促的腳步聲。
漸行漸遠。
我拿了自己的東西,吳媽媽還是坐在沙裡哭,吳爸爸煩躁的抽着煙,我走過去對他們深深鞠躬:“對不起。”不敢多說,不敢多留,也不能再留。
買了回家的火車票,我只想回家,只有家才能容納我的孤獨。到家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晚上十點多,爸媽一向習慣早睡,聽見開門的聲音從臥室裡披衣服出來,燈光下是我凍得通紅的臉。
“嘉魚,你這是?”媽媽有些驚訝,我不想解釋什麼,徑自走進浴室,媽媽不依不饒的敲着門,我不想說話,放水洗澡,媽媽聽見水聲又敲了幾下,最後爸爸勸她回去睡覺,我洗完澡出來他們已經關燈睡了。
站在窗前,不由自主的打開窗戶,寒風猛烈的灌進來,寒氣附着在滴水的頭上,腦袋卻清醒了。我和蘇瑾南還有退路嗎?現在他的姐姐又自殺生死未卜,我是不是因該就此消失在蘇家的視線內?
棉被是新曬的,還有太陽的味道,陷在裡面沉沉的睡了一覺。
“嘉魚,吃這個。”媽媽給我夾菜,我中午纔起來,媽媽沒有再問什麼,可能她看出我心情不好,怕我被問煩了會生氣。
“媽,我自己來就行了,你這麼我不自在。”
“行,昨晚睡得好嗎?”
“嗯,對了,我以前不在的時候你是不會把棉被放在我牀上的,每次都是我回來了才現鋪牀,你是不是感應到我會回來,還曬了棉被?”
“我哪有那麼神,我又不是算命的,是小蘇。”媽媽說着不自覺的浮出笑意。
“蘇瑾南?”我差點嗆到。
“他五天前的晚上突然打電話回來,說你請了假要回家,我就曬了被子,結果你昨天晚上纔到。”
五天前,就是我和吳淵離開的那天,他怎麼就知道我一定會回家?還有,他是不是已經知道我是和吳淵一起逃走的?
“小蘇這孩子真不錯,你們是不是吵架了?我那天在電話裡問他要不要一起來,他說有事來不了,你回來又是那副德行,你們倆肯定有事。”媽媽不停的說着,我趕緊打斷她:“爸呢?”
“你爸去賣柿餅了,上次小蘇來的時候說那東西好吃,這次他來不了你就給他帶回去。”
他第一次到我家來的時候確實吃了好多個,還一直誇味道好,結果第二天就上火了,滿嘴起大,把我媽急得差點掛急診。不過他應該不會想要見我了,我這次怎麼看都像是和吳淵私奔,他姐姐的事多多少少都跟我有關,他一定恨死我了。
“他恐怕不會想吃了。”我戳着碗裡的飯淡淡說道。
“怎麼,你們還真吵架了?”
“算是。”
“我跟你說,小蘇這孩子沒你想得那麼小氣,再說這小情侶吵架也是常事,打是情罵是愛嘛,不吵反而不正常了,要是他真的生你氣也不會打電話回來告訴我你要回家,你是不知道,他那天的口氣可好了,你服個軟這事不就解決了嗎。”
我不免有些心虛,他不生氣是因爲那時蘇瑾冉還沒有出事,他姐姐都被逼成那樣了,他們感情那麼好,我就是回去像拖把一樣蹭他褲腿也不一定會被他可憐。我刻意不去想自殺的事,天知道我有多內疚多後悔,蘇瑾冉待我一向好到不能再好,而我卻一次次在她的感情裡攪和不清,自問和當初的白桐又有什麼區別?都一樣是賤人白桐至少還敢承認,而我呢,還以爲自己纔是最受傷的。
根本不敢開手機,怕聽到蘇瑾冉的消息,我怵。更害怕看到蘇瑾南的指責,因爲他從未對我說過重話,哪怕就是在知道我和吳淵的過去之後也還能若無其事的參加我們的聚會,哪怕是我和吳淵在他面前惺惺作態,他都有定力忍到最後纔對吳淵動手。
細數起來,他,總是好的。
半夜躺在牀上怎麼都睡不着,穿上拖鞋就朝客房走去,媽媽以爲蘇瑾南搞不好會跟來,就提前鋪好這裡的牀,哪裡知道他真的沒來。
躺在他曾今躺過的牀上,蓋着他曾經蓋過的被子,不由臉紅心跳起來,連一張牀上都睡過,現在這樣反而更害羞了,他那幾個夜晚睡在這裡想了什麼?有沒有睡好?這些我從來沒問過的問題一股腦全出來了。
其實不是不想他,離得越遠就越是思念,像棉被那樣不輕不重的壓在心口上。
早上醒在爸媽之前,整理好牀鋪,不能讓他們看見我這樣變態的行爲,搞不好他們會以爲我思念成狂,對,就是思念成狂。拉開枕頭,露出黃的石灰牆上一行清秀卻很有筋骨的小字,是他的筆跡:
嘉魚,你們家的牀真硬,根本就睡不着,我翻來覆去現一件可怕的事情,就是,我愛你也許你無法從我口中聽到這三個字,可是它確實生過。
日期是他第一次死皮賴臉追來的時候,我突然就笑了,兩行眼淚不知不覺掛在瘦削的下巴上。傻瓜,你爲什麼要寫這些呢?你是愛我的,愛得那麼早,可是卻從來都不屑於說這三個字,我承認自己很在乎這一點,可你爲什麼要到現在才讓我現,其實說不說又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