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煞白、滿頭大汗的方妙妙,像只鵪鶉一樣縮成一團跪坐在標本室的中間,整個人懵懵的,手裡捏着一把匕首狀的東西,身上完好無損,貌似沒有外傷,只是揹包被撕了個稀巴爛了扔在一邊,裡面的黃符灑了一地。
聽到我的聲音,方妙妙回過神來,回頭看到我們三個推門進來,她嗷的一聲嚶嚀,撲進我懷裡。
我手忙腳亂的把方妙妙全身上下摸了個遍,確定她真的沒有受傷、安全無恙,我們才放下心來。
“嗚嗚~~你們怎麼纔來啊,人家都嚇死了啦,一直喊救命喊得嗓子都痛了……”
她喊過救命?我們在走廊裡可一點都沒聽見。
我和商洛、季子春他們交換一個眼神,默契的決定對這個情況三緘其口。她剛剛氣息、靈力波動、甚至聲音都同時從這個世界消失了,感覺上是被髒東西吸進了別的什麼空間裡了,反正現在都已經找到她了,就別告訴她了,免得她後怕。
“好了,沒事了,我們已經找到你了,別怕!”我們四個人緊緊的抱在一起,每個人都有一種既安心又失而復得的喜悅。
剛纔大家都心急火燎的想着找方妙妙,沒有閒暇裡體會擔心的心情,現在一顆久懸的心落下之後,反而開始後怕。妙妙是他們中間唯一的女生,又因爲陰陽眼的關係對這些鬼鬼神神的事有種異乎尋常的熱情和好奇,她丟了比他們三個中任何一個人丟了都更讓人擔心,好吧,季子春除外……
“我一直以爲你們跟在我後面呢,誰知道,我跑進這裡之後,發現你們一個人都沒跟上來。”
“你還說,誰叫你一個人跑那麼快的,都說了要一起行動的!”擔心之餘我又有點遷怒她的不聽指揮。
“那你怎麼不回來找我們呢?”
“我進來這裡之後,門就自己關上了 怎麼也打不開,這個時候我聽見身後有腳步聲,我回過頭去一看,哇靠,一隻腳啊,一隻只有腳掌和腳脖子的腳,一步一步向我走過來,嚇得我是拼命的亂叫,一邊在這間標本室裡竄逃,嗚嗚嗚,這個時候還有更嚇人的事呢,我捏在手心兒裡的那顆眼珠,眼珠居然自己在我手裡轉動了!就像在眼窩裡轉動的眼珠子一樣……嚶嚶嚶,你看你看,人家的手心到現在還留着那種觸感呢~”方妙妙把手心攤開湊到我眼前,整個人又要蹭上來。
方妙妙其實早就不怕了,就算當時被衝擊性的畫面唬了一跳,過後也只剩下興奮了。現在故意裝成這樣,不過是想撒撒嬌,哄大家多心疼她。
我輕輕拿開妙妙的手:“好啦,別貧了,快接着說,你書包是怎麼回事?就算那隻腳攻擊你也不應該被撕爛了呀?”
方妙妙有點失望的撇了撇嘴,一揚下巴,指了指角落裡一副骨架標本:“喏,就它,當時那眼珠子動了之後,嚇得我直接把眼珠子扔出去了,結果眼珠子在空中轉了個彎,飛進那副骨架的眼框框裡去了,然後那副本來安安靜靜呆在邊上的骨架就動了,和那隻腳一起夾擊我……我實在逃不開了纔想起亮傢伙,沒想到那副骷髏居然敢跟我搶包,混亂爭奪當中,書包被撕爛了,符紙飛得到處都是,我只搶到了一把匕首……”
我看了看妙妙手裡的匕首,驚訝的發現是拿之前斷掉的那把桃木劍改的。小姑娘還挺識貨嘛,還是知道那把桃木劍是好東西。
“當我用匕首劃到那副骨架之後,它發出一連串噼裡啪啦關節爆裂的聲音之後,就沒動了,然後你們就進來了……”
“看來是因爲那把桃木匕首傷到了那個東西,破了障,所以妙妙才會突然重新被破軍探測到……”我想了想,既然能被桃木所傷,說明這個東西本質上還是屬於鬼道的,但是爲什麼就是看不到靈體呢?
“那現在那個鬼東西是被妙妙幹掉了嗎?我們進來之後,什麼異常都沒有啊?”季子春發問。
“幹掉了?只怕沒那麼容易……這玩意兒死賊死賊的,每次我們人多的時候就藏起來……破軍,你能不能擴大一下搜索靈體和波動的頻率範圍?”
破軍的雙眼光芒漸盛,甚至將身邊的人的臉都鍍上了一層幽幽的綠色。
“子奇,我看到了……好多靈魂的碎片!這怎麼可能呢?!這屋子裡不只那顆眼珠和那隻腳,還有那個胸腔標本和一個上臂……上面都附着靈魂碎片!”
“靈魂…碎片嗎?那些靈魂碎片是一個人的嗎?”
“極有可能,靈的波動是一致的……”
“大腿、腳、眼珠、上臂、胸腔標本……”我一邊喃喃自語、一邊飛快的思考着,有問題的不是那個握手怪,而是那個握手怪手裡拿的東西,那些標本上的靈魂碎片反過來控制着握手怪在各個標本間和實驗室裡面移動,在找什麼東西……碎片上的靈魂碎片是來自一個人的話,那麼……
有一道閃電劃過腦海,零散的信息碎片逐塊拼湊在一起,慢慢還原出事情的真相。
咚……一聲重物倒地的悶響打斷了我的思路,接着是方妙妙和商洛焦急的聲音同時響起:“季師兄!”“春春!”
我回過頭去一看,季子春已經倒在地上,面色青黑,兩眼翻白,失去了意識。
“他怎麼搞的?”
“我……我不知道啊,他剛剛只是在看這半個身子的標本看,然後突然就……”方妙妙也慌了手腳,越是去回憶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就越是想不起來季子春是怎麼倒下的。
糟糕,是我太大意了,光顧着和破軍討論,沒注意到旁邊這幾個人,季子春本身八字輕,身體頻率和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本身就很接近,有種物以類聚的相互吸引,剛剛那具胸腔標本上的靈魂碎片,肯定附到季子春身上去了。
“破軍……”
“你猜得沒錯。”
“必須把那東西弄出來,一個撕裂成了碎片還能保留着執念、能控制物品移動、製造鬼打牆的靈魂,我還從來沒有遇到過,我完全沒法預判它有多大的能量,有多危險……而且季子春的體質……”
我和破軍還沒有商量出解決的辦法啦,那邊倒地的破軍已經以一個十分奇怪僵硬的動作站了起來,頭東壓一下、西偏一下,朝每個人的方向都“看”了一圈,喉嚨裡不停的發出咯嚕咯嚕的聲音,爲一會兒的攻擊蓄勢。
儘管大家都看出來,附在季子春身上的那東西,應該已經很久沒有控制過肉身了,所以每一個動作都好像關節壞掉了一樣,往不該彎的方向胡亂的用力,一會動起手來,我們還是很佔優勢的,但是大家都不自覺的緊張起來,身體緊繃,雙膝微蹲,緊緊的盯着在中間適應着身體和關節的季子春,緩緩後退着靠攏。
商洛瞥見陳列櫃上有一根上臂的塑化標本,覺得可以拿來當武器,就拿手裡掂了掂,別說,這形狀像跟棒球棍,還挺好使的。
“商洛拿了有碎片的那隻手!”破軍突然跳到了我跟前,把我當在了後面:“他要動了。”
果然,商洛拿了那隻手,激怒了季子春身上的東西,它等不及適應身體的狀況,直接向商洛撲了過去。
“破軍!”
破軍應聲跳到商洛那邊,把撲過去的季子春截了下來。
一人一狗在標本室中間纏鬥不休,難分難捨。
被鬼上身的季子春變得力大無窮,而且神智全無,就算破軍一口把他的小腿咬得鮮血淋漓,季子春也察覺不到痛,速度絲毫不受影響,手手腳腳一起朝破軍招呼過去。
破軍是髒東西的剋星不假,但髒東西上了人身之後,和他對戰的變成了人,破軍的天分就一點都發揮不出來了。
幸好,那個東西還沒把季子春的身子用活泛,動作僵硬不連貫,才讓破軍還能憑着身法和它周旋。可惜,隨着兩人交戰,那個東西一定會很快熟悉使用肉身,到時候破軍一個人只怕……
“子奇,快點想辦法,我看到季子春的肩頭火越來越弱了!”破軍百忙中還傳音給我。
“喂,李期,我怎麼覺得季師兄的生命之火越來越弱了呢?他是不是要死了呀?!你快想想辦法啊!”連方妙妙都看出季子春不妥了。
“破軍,你能把那個碎片從季子春身上逼出來嗎?”
“不行,它和季子春的靈魂貼得太緊了,只能把季子春的靈魂一起打出來……”
“不可以……”等我想想,我們這方既然武鬥不佔優勢,那就只能文鬥了,把它弄出來談判!“商洛,把那截上肢扔給我,妙妙,把你的桃木匕首扔給我。”
商洛和方妙妙立刻把東西丟給了我。他們兩個,甚至我自己,都沒有注意到,每當危急的時候或者拿不定主意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的信任我,聽我的意見和指揮。
我衝着季子春晃了晃上肢,大喊:“快從季子春身上出來,不然我就把匕首捅進去,讓這裡面的那個東西燒成飛灰!”一邊喊一邊把桃木匕首輕輕紮在上肢的中間,作勢就要往裡插。
季子春衝我怒號一聲,突然加強了攻勢,破軍有點抵抗不住,連連後退。
季子春趁着逼退破軍的間隙,撲向了我,想搶回那條手臂,破軍一次又一次撲上去和季子春纏鬥,也只能稍稍拖緩他的速度。
Oops,談判破裂,看來威脅法沒起作用。
還有什麼?還有什麼可以拿來做談判條件?我看着越來越近的季子春,抓破腦袋的想,終於給我在一腦子草裡抓到了有用的一根,這個一定能奏效!
我滿懷信心,篤定的衝着就在我面前一米遠的季子春喊出了我們的殺手鐗:“你出來,我幫你把碎片拼回去!”
如果這一條還不能奏效的話,那我們文斗的希望就只能落空了。拜託,你一定要聽我的建議啊,你在各個標本間跑來跑去不就是想把東西聚齊,給拼回去嗎,所以,拜託了~
季子春果然停止了攻擊,剛剛灰濛濛的空無一物的眼睛也有一點光芒,像是在思考我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們三人都屏息凝視着中間的季子春,盼望着轉機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