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季子春還沒有任何表示,只是呆呆的看着我。三個人圍着他,一秒都不敢放鬆,緊張得小腿都抽抽了,也只能幹看着。
雖然是我提出文鬥,要和它談判的,但其實我心裡一點底都沒有,甚至連它還能不能聽懂人言都沒有把握。如今見季子春的這般表現,我的心更虛了。
如果這個條件都沒談成的話,下一步該怎麼辦啊?季子春很可能會直接朝我撲過來,而破軍肯定會爲了保護我發瘋一樣的攻擊季子春,最後兩敗俱傷,而它還半點事都沒有,它可以再上我們這裡另外三個人中任何一個的身。
季子春突然動了,朝我走了一步。
“李期!”商洛條件反射的脫口而出。
我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示意他們不要激動,與此同時,我慢慢後撤兩步,拉開和季子春的距離,同時雙膝微微下蹲,關節彎曲,做出蓄勢待發,能隨時發力躍起的動作,以防季子春暴起。
季子春又向我走了一步,然後第三步、第四步,我們倆現在相距已經不過半臂遠了,我看着他毫無生機的眼睛,很安靜,沒有攻擊的意圖和暴走的跡象,我們倆就這麼對視着。幾個呼吸之後,就在我以爲談判已經成功的時候,他突然向我伸出了手,像鐵鉗一樣死死鉗住我的腦袋,動作快如閃電,一點都不似之前那副不適應軀體的僵硬模樣了。
破軍突然間反應過來,向我吼到:“快躲開,它想上你的身!”
一道黑影從季子春的七竅裡冒出來,和另外幾個標本里冒出來的黑影在空氣中匯成更加凝實的一團,在我飛起一腳成功踢飛季子春之前,隨着我的呼吸,從我的鼻孔鑽了進入。
一切都發生在一個呼吸之間,破軍的話我是聽見了,但我已經來不及躲開了。
冷,透骨的冷,擁擠,像兩個人穿進了一件衣服,皮囊被撐的撕裂般的痛,還有無力,對軀體和四肢的掌控力開始逐漸減弱……原來這就是被鬼上身的感覺啊,我雙膝一軟跌到了地上。
“你沒事吧?”商洛和方妙妙第一時間撲了過來,一個把我扶起來摟在懷裡,一個緊緊的握着我的手不放開,同聲關切的問。擺脫了鬼附身的季子春整個癱倒在了地上,不過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顧得上他了。
“沒事,”我艱難的搖了搖頭:“看來我們這位朋友理解錯了我剛剛那句‘我幫他拼回去’的意思了,它還以爲是在我身上拼起來呢。”見我這個時候還有力氣開玩笑,不像季子春一被上身就被控制的狀態好多了,兩人稍稍鬆了口氣。
“你真的沒事嗎?你看你都開始打擺子了!”
我肯定的點點頭的, “你去看看季子春,他應該沒事了,給他兩個大耳瓜子把他弄醒。”
“好。”方妙妙乖巧聽話的過去給了季子春兩個耳刮子,果然把他打醒了。
“我這是怎麼了?”季子春捂着臉一臉茫然的望着大家。
“你又中招了……”
“艹……李期,你又怎麼了?”
“他把你身上的東西引到他身上了……”
……季子春聞言一臉複雜的看着我,感謝的話在嘴邊繞了幾圈始終說不出口,謝謝這個詞太過輕飄飄了,不足以表達他的感激之心。
“那我們現在該幹什麼。”
“既然我們已經答應了,我們就去幫它找到其他的部分吧。就目前的情況推斷,它的靈體不知道因什麼原因碎裂成了許多塊,被困在了好幾個標本上,被放到不同的標本室裡了。最近,負二層裡那些驅魔陣法因爲消耗和磨損,效力減弱,它的靈魂碎片相互感應到了對方,迫切的想要聚合成一個整體,但又因爲陣法的驅魔作用,讓它沒辦法直接憑靈體聚在一起,只能在晚上陰氣重又沒人的時候,附在握手怪身上,把附着它靈魂碎片的標本一件一件搬到這間標本室裡來……畢竟這裡是整個負二層受陣法影響最小的地方。”
“是不是幫它完成了這個心願,它就會從你身上離開了,就和楊曉曉一樣?”商洛看着我的眼睛認真問我。如果不能確定能救李期,他可不想幫這個接連上了他兩個朋友的身的不知道什麼鬼的東西。
方妙妙和季子春聽不明白商洛在說什麼,不知道爲什麼楊曉曉這個名字會突然出現在這裡,面面相覷。
但我聽明白了,只不過,這次的東西和楊曉曉不一樣,我也沒有把握。
我心虛別開了頭,避開商洛的眼神,“或許吧。”
商洛嘆了口氣,沒再多言,俯身把我背到了背上:“走吧。”
一行四人再次把那些或恐怖或噁心或陰森的標本室挨個兒走了一遍,這一次目標明確,很輕易就在好幾間之前來的時候什麼異常都沒有發現的標本室裡,找到了我們要找的東西。
隨着附在我身上的靈體越來越多,能量越來越強,我的神智越來越迷糊,對自身的控制也越來越弱,一些不屬於我的記憶的畫面開始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中間省略n字,詳見作者置頂長評……)
……
“李期?李期!你怎麼了?抖得這麼厲害……”商洛發現李期不對勁,趕緊把他從背上卸下來,平放到地上。
李期滿頭的汗,臉已經白得不能再白了,五官痛苦的擠在一起,身子不停的抽搐,比起剛剛被上身時的虛弱樣還要糟糕一百倍。
“李期,李期!”妙妙一邊喚着李期的名字,一邊輕拍他的臉,想要喚回他的神智,但一切都是徒勞:“商師兄,他這是怎麼了,該怎麼辦呢?他身上越來越冷了……”妙妙都要急哭了,無助的望着商洛。
商洛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盯着破軍。如果要說他們這一羣人中,還有誰能幫得上李期的話,也就只有破軍還能指望得上了。
最後連破軍都搖了搖頭。
“我們到底該怎麼辦啊,商師兄!”
商洛收回視線,想了想,說:“繼續找,按李期之前說的,幫它把零件都找齊……”他相信李期的判斷,他之前說過的,幫它完成心願它就會離開。他把李期打橫抱起,繼續往前走,他已經全身癱軟得沒法伏在他的背上了,幸好李期個子不高、身形也比較單薄,抱起來並不吃力。
不知道在黑暗裡遊蕩了多久,剛纔還萬籟俱寂的世界突然充滿了嗡嗡嗡的聲音,這些小蜜蜂一樣的聲音慢慢變得清楚起來,我分辨出是幾個人在說話。
“大家過來看看這裡,腹部的組織分層是最明顯的,從最外面的表皮往裡依次是……”
隨着對話,我甚至逐漸擺脫***酸鹽(注射死刑用的藥物)帶來的混沌感,我還很虛弱,睜不開眼,甚至連呼吸的力氣都還沒有,但是意識已經開始清醒起來。
我還活着!我居然還沒有死,或者說我還沒有死徹底。
但是我很快就要死徹底了!因爲我發現我自己躺在一張冰冷的解剖牀上,一羣穿着白大褂,帶着口罩的人圍着我,其中兩個看起來像是老師的人正在剖開我的肚子,取出我的腸子……手術刀割開皮膚肌肉的痛感那麼清晰深刻。
他們一邊在我身上動着刀子一邊跟周圍的白大褂講解着。這麼大一羣人,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我又活過來了。又或者已經有人發現我活過來了,但是他們都假裝沒有發現……
我驚恐的想要大聲呼救,但是無法控制身上哪怕一條肌肉。我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手臂被卸掉、腿被卸掉,腳掌被鋸下來,眼珠子被摳出來……每一刀的痛苦都變成了惡魔的手,將我的靈魂跟着肉體撕成碎片。
我想起了那兩個被我虐殺的女人,她們死的時候也像我現在這樣恐懼吧,看着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被人一刀刀的割下來,無論怎麼呼救怎麼哀求有無濟於事……
“商師兄,這都是最後一個了,李期怎麼還……?他的情況更糟糕了,我怕他撐不住了呀!”
“我也不知道……”
“你!你不知道?不是不是說把零件找齊就可以了嗎,你不是挺有把握的嗎!……”妙妙急了,差點就和師兄掐起來,等等,她好像聽到了什麼,掏出手機看了看,然後她激動的看了衆人一圈,開心的撲到我身上,差點壓斷商洛的腰::“我定的日出時間鬧鐘響了!太陽出來了,手機信號也有了!李期,天亮了,我們得救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