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舊穿着伯伯給我的旗袍，而此時，我的玲瓏俱爲欒沂盛放。
有服務生指引我們向前，他們穿着統一的服裝，好不壯觀。
正是午間，榮順館裡滿堂都是客人，看起來皆是有錢人家的小姐。我側眸看欒沂，第一次覺得他是多麼雄峻氣魄。大抵男人都是要有錢，才能被女人愛慕，棉暖的姜衡，現在怎麼樣了呢？
棉暖依舊沒有回到身子了，我蹙起眉頭，隱隱有些擔心，仲怔片刻，跟上欒沂的腳步，“怎麼了？”
我搖搖頭，示意他沒事。
他溫潤笑笑，手臂挽得更緊。
心中密密實實的溫暖旋即傳來，服務生將我們帶到玻璃窗處的位子，“先生，小姐，請坐。”他擺開手掌，朝我們燦爛一笑。
我們回笑。接着，兩份菜單便遞到我們手裡。
看起來這裡菜色不錯，我溫柔看着欒沂，“你拿主意吧。”
“好。”接着，他對着服務生說出許多菜名，我靜坐於一旁，托腮透過玻璃窗看外面的奇幻世界。
到了晚上，上海灘籠罩在一片流光溢彩中，與白天的繁忙大相徑庭。而我，從不希望在這樣的都市裡沉淪，其實北平的郊野挺好，一卷詩書，一杯清茶，一得知心人，靜坐與河畔，聆聽海的獨語。
可惜，那樣的理想國，被莫名大火燒燬，卷帶所有異時空道幻想，離我遠去。連一抔黃土也沒給我留下……
“都點好了，過會就送來。”
我側眸，“嗯，這裡聞起來香香的，菜一定很好吃。”
他擡手過來，刮刮我的鼻尖，“那是當然。”
“幹嘛老刮我道鼻子，我又不是小孩！”我瞪她，氣哼哼偏轉目光。
他走到爲這邊，和我擠在一把椅子上，無賴笑着。
“你！”周圍道目光隨即跟來，大家皆在竊竊私語，我作勢推推他，“快點坐到你自己的位子上去，大家都在看呢！”
他無所謂地搖搖頭，“怕什麼，我又不是上海人，沒有名媛小姐認識我，不會破壞形象的。”
這話說得放蕩不羈，看起來明顯是想引我生氣，我平靜繞過他的雙腿間，轉身坐於他的位子上，拍拍衣襬，怡然自樂。
他一臉挫敗的模樣，抱緊雙拳，“甘拜下風，沒想到我的小暖不是醋罈子。”
“先生小姐，你們點的菜來了。”
“放下吧。”欒沂指指桌子。
滿桌的菜，熱氣騰騰，心房涌現暖流。來這裡很久了，從沒吃過如此豐盛的午餐。和自己喜歡的人面對面坐着，兩兩相望，足矣。於是，便自失笑起來，原來，自己也是個小女子，那麼容易滿足，和摯愛一生道人攜手，妙哉！
湯冒着騰騰熱氣，起身端住欒沂的碗，給他盛了一碗誘人的髮菜湯，“趁熱喝了。”放下湯勺，衝他微笑。
“你真好。”他同樣爲我盛一碗，“我們相親相愛。”
“兩個傻瓜。”我自失笑起。
——
倘若一輩子這樣該多好，可噩夢來臨之前，從不和你打招呼。
我們吃得正起興時，榮順館的大門被服務生打開，我微微瞥一眼，並沒瞧出什麼，低下頭，繼續和碗裡的牛排作戰。
看起來，我沒見過的東西太多。
“老普，你先去門口候着，看看白少何時來，來了便指引他進來。”是阿瑪！爲用手拄着臉側，眼睛轉至他那邊，沒錯，就是阿瑪，他正端詳菜單，和服務生說些什麼。
欒沂發現我的不自然，“怎麼了？有事嗎？”
我做了一個噤聲道手勢，示意他遞給我一支筆。
他在懷裡掏了半天，拿出一支鋼筆，又從隨身攜帶道小包裡夾出一張紙，我趕忙在上面寫：我阿瑪來了。就坐在離我們三張桌子遠的那個人。
他看了看，動手寫起：便是他要把你賣了？我找他算賬去！捋起衣服袖子，躍躍欲試的模樣。
我趕緊擺手，寫到：再怎麼說他也是我阿瑪，不管對錯，看在我的份上，算了吧。
他怒氣衝衝寫到：就因爲是你阿瑪，還把你像貨品一樣賣掉，我於心不忍。
我苦笑，在紙上畫了一個大大的愛心，柔情似水寫到：欒沂，我知道，但你想想我們的大計劃，如此這般莽撞過去，必會被他發現，那時，我們就走不掉了。
於是，他終於妥協寫到：好吧，小暖，我答應你，不輕舉妄動。
我把長髮打散，遮住側臉，不動聲色繼續吃飯。
伯伯快步走到阿瑪面前，“老爺，白少來了，眼下正在門口停車。”
阿瑪頓一頓，笑道：“好，去請白少進來，然後回去大鐘巷那裡，把小暖接過來。”
伯伯忙不迭應着，旋即出門。
這可如何是好？伯伯回去找我，那……牀上還有血跡呢。
我焦急用眼神尋求欒沂的幫助，他在紙上寫：我相信伯伯不會出賣我們。
是啊，有什麼理由不信伯伯呢？毫不誇張地講，他是這個時代最疼我的人，爲了我，曾命懸一線，然後，又認識欒沂。美麗的緣分，因伯伯而起，註定絢爛，我提筆寫到：當初爲何願意幫助我們，在米行？
他看後呵呵一笑：因爲，看第一次見着那麼美麗的女子，纖塵不染，煢煢孑立，立於米行門前，眼裡蓄滿淚水，彷彿能淹沒一座城市。所以，毫不猶豫救下你們，爲本就是去那裡找積累的，離開又何妨呢？
最後寫得急了，字也有些草，龍飛鳳舞顯現於紙張上，昭示幸福轟然來臨。
我微微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
“老爺，白少來了。”
“哦。”阿瑪趕忙起身，“歡迎奮起。”
白少拉着阿瑪坐下，訕笑道：“倫大人無須這樣，該是小婿出門迎接你。”
“哈哈。”阿瑪笑得燦爛，“奮起客氣，雖然將女兒嫁與你，你還是叫爲一聲老倫吧，聽習慣了，就不要改口了。”
伯伯朝阿瑪躬躬身子，“老爺，我先走了。”
白少驚奇道：“普管家不留下來和我們一起嗎？”
阿瑪聳聳肩，調笑道：“是去尋小暖來了，你不希望瞧見她？”
“哪裡，歡喜都來不及。”他笑呵呵道，“麻煩普管家了。我們一定留好吃的給你。”
伯伯剛走沒幾步，白少就左右張望，眼睛裡閃現算計的眼神，我一愣，要和阿瑪說機密了？哼哼，阿瑪，賣女求榮果然有情報！
阿瑪呆看白少一會，終反應過來，拉起板凳，愈發靠近白少。
兩個人離得很近，不知在嘀咕什麼。
“不會被發現吧？”欒沂小聲道，“我坐過來遮住你。”
在我沒來及回絕前，欒沂就過來微笑籠住我，笑呵呵道：“這下看不見了。”
算了，由他去吧。
“來，再喝點湯。”我笑着道，“這湯很有營養。”
他好笑看我，“管家婆。”我正欲發飆，他繼續說完，“不過我喜歡。”
這啥人？！我用力瞪他，總是拐彎抹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