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如水目不斜視地直盯丁如潤的雙眸,即使捕捉到她眼中的閃躲,丁如水也旁若無人地將她拉入懷中,低喃道:“你就這麼想逃開我?”
“快鬆開,沒看見爸媽醒了麼,懂點分寸。”丁如潤掙了掙身子,在長輩面前她實在是不好意思太不給丁如水臺階下。
“正好可以把事情都挑明瞭說了。”順着丁如潤的手臂下滑,丁如水順勢握住她的手,緊緊相扣,不讓她掙脫,“爸,媽。”
“丁如水!”丁如潤全名喚丁如水的次數少之又少,可見這次是真動了氣,她拉扯着丁如水的臂膀,不讓她把後續的話講出來。如果講出來,她就真的沒有臉面再出現在丁家二老面前了……
丁如水垂首與之對視,面臨心上人的離開,她選擇了孤注一擲,“我心中意她。”
“水水……”丁如潤聽到這句話,心底涌出的情緒說不出是無法相愛的苦楚還是再次確定了她對自己心意的感動,千言萬語最終只能以一句“對不起”告終,她無法背棄丁家對她的養育之恩而選擇跟丁如水在一起,“放手吧,我對你沒感覺。”
丁如水眼神堅定,緊盯着她的面容不想錯事一瞬的表情更替,“你撒謊。”
“我只把你當妹妹。”
丁如水心中沉悶得猶如被巨石碾壓,‘陰’霾的內心世界已無半絲光線,她張了張嘴卻無法發出一絲聲音。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當初明明好好的……彼此都珍惜的情感,以這樣的局面收場,她做不到……
原來不是愛得深就會廝守白頭,當深愛成了阻礙,便是不可抵抗的分離。
“小水。”病‘牀’上傳出一道虛弱的聲音,丁媽面‘色’的蒼白不知是因傷病還是見了方纔的狀況,“你先出去,我有事跟你姐姐談。”
在感情變得脆弱的時候,丁如水敏銳神經更爲發達,丁媽所用的稱呼是“你姐姐”而不是“如潤”,所以是隻承認了她們的親情,不承認她們超脫凡俗的愛情是嗎?
丁如水鬆了鬆手,丁如潤本就沒有反握的手自然下滑,空空的手如她的心一般,抓不住一切她想守護的。丁如水緊了緊手,似是在體味她殘留下的餘溫,垂頭喪氣地踱步離開病房。
坐在一旁的座椅上,丁如水雙目空‘洞’,她一生中最重要的被狠狠‘抽’離,連愛的權利都被剝奪,她還剩些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丁如水聽到病房‘門’傳出的聲音,潛意識催動着麻木的身軀站起身,只見丁如潤從裡面走出,望了自己一眼後,宛如陌生人般轉身離去。
“如潤……”她出聲叫喚,心中極度恐懼這一轉身將是永恆。
“放過我,”丁如潤背對着丁如水,隱在劉海下的雙眸無法令人琢磨透,“也放過你自己。”
丁如水望着她漸行漸遠的背影沒有追上去,她少了追的資格,也缺了追的勇氣。
她頹然地走進病房,二老初醒身體還甚虛,此刻已經入睡,丁如水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盯着地板,思緒已然飄‘蕩’到九霄雲外。
“小水。”丁媽徐徐地睜開雙眸,輕聲道,“捆住她並不是給她幸福,如果你真的在意她,就不要太過強留。”
可是放了她,她就能幸福了嗎?自己就會幸福了嗎?丁如水默不作聲地呆坐在椅子上,她懂得什麼叫“強扭的瓜不甜”,可是她也懂得什麼叫“珍惜眼前人”,她真的不想兩人到分開之後才後悔當初沒有再抓得緊一點。
丁如潤離開了醫院之後,心繫丁如水的她又哪能好到哪裡去,剛攔了車坐上去之後淚水便止不住地落下。
“如潤,你雖然不是我生的,可我們都把你當作家人看待。”丁媽伸手虛軟地搭在丁如潤手背上,聲音有氣無力卻硬撐着要把話說完。
“我知道,我也感受得到你們對我的愛。”
“怪我們嗎?”丁媽自醒來之後變得蒼老了許多,走過一遭鬼‘門’關,她似乎對塵世看淡了許多,“怪我們對你的隱瞞嗎?”
丁如潤淺笑着搖搖頭,反手握住丁媽的手,一臉釋然,“謝謝你們沒有告訴我,讓我這二十年享受到了滿滿真摯的親情。”
“我跟你的母親是從小玩到大的摯‘交’,當初救護人員在震災中救出你時,你的父母……包括其他親人都已經……”丁媽話說及此停住,她相信丁如潤能夠明白她的意思,嘆了一口氣,“我們是看了報道後才匆匆趕過去的,只是沒想到最後只能帶回你一人……”
她見丁如潤聽完後沒有做出迴應,心底更是心疼,“我和你爸都視你如己出,把你過到了自己‘門’戶下,取名丁如潤。後來擔心這個秘密會被你知道,怕你承受不住想要離開,所以想着能不能生個男孩出來,將來若是有情也可以名正言順地繼續當一家人,那個孩子也就是小水……”
“我沒事,即使現在知道了,你們也依舊是我的爸媽。”
“如潤……你的原名叫……”
丁媽的話還未說完,丁如潤便及時打斷,“我只叫丁如潤。”
“你這孩子……”丁媽已經不知該如何再說下去,丁如潤的體貼讓她倍感欣慰,也着實心疼這個孩子,怕她心裡一時間無法承受,“我看得出小水是真心中意你,若你也心許她,我們也不會阻攔。她這般也正好完成了我們當初生孩子的意願,我們一家人依舊可以開開心心地生活在一起。”
“水水還小,她對我的只是依賴感罷了,哪是什麼其他的感情。”丁如潤溫和地笑笑,分別爲丁爸丁媽掖好被子,起身,“爸、媽,你們剛醒來先好好休息,這件事我心意已決,正好我出國深造也可以斷了她的念想,時間久了她自然會淡忘的。”
如果時間真的能夠治癒一切,丁如潤希望她的傷口永遠不要癒合。
天黑後,丁如水被丁媽趕回家休息,踏進家‘門’她便不自住地往丁如潤房間走去,沒有闔上的房‘門’更是方便了她入內,“如潤……”
丁如潤此刻正站在書桌前把物品收進整理箱,頭也不回地回答:“我暫時還不會那麼快離開,等爸媽病情穩定一點了,我纔會離開。”
“非得要走嗎?”
整理的動作一頓,丁如潤不自然地撇過頭,“嗯。你好好聽爸媽的話,不要調皮搗蛋惹他們生氣,他們現在身體肯定不如從前。你要長大一點、懂事一點,做個孝順的好‘女’兒。”
“如潤……”丁如水上前奪過她懷中的箱子放到書桌上,將她困在自己與書桌中間,強迫她與自己面對面,“你就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我可以等你……”
“水水,你也不小了,我們不是小時候在玩過家家酒,面對現實好嗎?”
丁如水握住她的手掌貼近自己心口處,“你聽聽,聽到了嗎?我只愛你一人。”
另一隻空閒的手撫上丁如潤白嫩的臉龐,丁如水垂首徐徐貼近,兩人的氣息幾近‘交’織。
丁如潤僵硬地撇開頭,只讓她湊進的‘脣’瓣與臉頰相觸,淡然道:“放手吧,水水,我們是不可能的。”
丁如水臉上浮現一抹苦笑,她將頭埋在丁如潤的頸窩中,悶聲道:“你非要對我這麼無情嗎?”
“你覺得這是無情那便是了。”丁如潤推開兩人相貼的身子,退後一步與她保持距離,臉上的淡漠不變,“這樣對我們兩人都好。”
丁如水身軀頹然,丁如潤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傷得她遍體鱗傷,可她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頑固得不可理喻。愛得太過深切,傷得太過透徹,丁如水離去之時,留下一句:“如果累了、受委屈了就回來,我會一直在。”
沒過多久,繼路瀾清的離去後,丁如潤也踏上了遠程。丁如水當天沒有去送機,心裡都無法承受她的離去,更何況當面呢?
若是路瀾清還在,她可能還會有一個談心的夥伴,可是如今,只怕是只能獨自嚥下肚了。
丁爸丁媽經過調理,身體好了大半,每日需要完成醫生吩咐的康復內容,閒暇時間便是拉着丁如水談心。生怕她鑽了牛角尖,無法找到出路做出什麼極端的事情。
雖然丁如水沒事人一樣與他們談笑風生,可她是他們所生的孩子,哪能不清楚她笑容下隱藏的苦楚。可偏生在情這一方面,他們雖爲父母,但也終究無能爲力,除了每日與她‘交’流防止她變得沉悶,實在是別無他法。
只能將一切‘交’由時間,希望時間能夠沖淡一切。現在的孩子啊,總是把情情愛愛掛在嘴邊,輕易的開始了草莽地結束,從不考慮現實。問題出現的時候慌了陣腳,兩人之間出現的隔閡也無法修復,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對方轉身離去。丁如水總以爲愛是無所不能的,所以不顧一切世俗與阻擋幾近瘋狂固執的向愛‘挺’進,結果一定要等到頭破血流後才肯相信老人的話是對的。
愛,如果簡單一點,是不是就不會有那麼多問題?可如果簡單一點,是不是不再那麼刻苦銘心,身心疲憊之時又是否能夠捱過情感的怠倦期,而且保證不會退縮會出軌?
愛一個人,且相愛攜手到老,真的,沒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