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從蒙雨庭的衣兜裡掏出了一包煙,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抽出一支放在嘴上,示意蒙雨庭幫他點上,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忘記了現在這具身體已經不是前世那個老菸民了,猛然深吸的一口煙在他的喉嚨和肺部肆虐着,周文嗆得劇烈咳嗽起來,咳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但是他的眼睛卻是越來越明亮,臉上也帶了笑容。
他再次輕輕吸了一小口煙,閉着眼睛回味了一下,嘴裡說道:“雨庭說的沒錯,他們是來殺中國人的,如果咱們不殺他們,他們就會去殺我們身後千千萬萬的中國人。”周文邊說着邊指向身後那廣袤的天地。
然後他面容堅定地望着兄弟們繼續說道:“如果他們再敢來,我還是要殺,直到殺得他們不敢來爲止,對此我永不後悔!”
他的這句話就像是個誓言,在所有人的耳中迴響。
“我也不會後悔。”
“我也是。”
“俺也不後悔。”
……
所有人都在這片星空下立下了誓言——“我們永不後悔!”
幾人說完後都覺得心中一鬆,就像身上的一道枷鎖突然被解開一樣,他們再不困惑和迷茫,因爲他們殺人是爲了守護家園,他們殺人是爲了保護身後千千萬萬的中國人。
這時的周文已經點上了第二隻煙,對於一個有着老菸民靈魂的人來說,抽菸這種事一旦開了頭,就不再有結尾。
看着遠方趕來的第五軍的部隊,周文知道廟行之戰結束了,也許明天全國民衆又可以歡呼了,國人的心氣會再次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
從鴉片戰爭以來,中國有多少年沒有取得對外戰爭的勝利了?哪怕僅僅是一次戰役或是一次戰鬥,都是讓人沮喪和失望的失敗、妥協,再失敗、再妥協。國人已經被上百年的屈辱和失敗折磨得早已麻木和習慣忍受。
而今夜,整整四千名日軍倒在了這片飽受凌辱的土地上。
今夜,邪惡得到了懲處,正義得到了彰顯。
廟行大捷也許會如星星之火一般,點燃國人心中深藏和被埋沒了的不甘和不屈之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而這一切只是開始。”周文心裡默默地說道。
他心裡也清楚,傭兵團在這次淞滬戰爭中的使命已經結束了。
在日軍第二次增兵並遭受了更加慘重的失敗後,植田老鬼子的進攻計劃已經全面受阻。
但是,日軍的第三次增兵就會很快到來。日軍參謀本部將會成立上海派遣軍司令部,由白川義則大將接替植田老鬼子,增派第十一師團、第十四師團和飛機一百多架來淞滬戰場,以便發動更大規模的進攻。
到那時,淞滬日軍總兵力就達9萬餘人、軍艦80艘、飛機300架,戰鬥力驟增。而中國守軍經一月苦戰,傷亡比較嚴重,總兵力已經不足5萬人,裝備、兵力都處於絕對劣勢。
由於南京政-府出於保衛南京和希望國聯出面調停兩個考慮,並沒有再次向淞滬派出援軍,淞滬戰爭的走向開始對日軍有利起來。
通過前世的記憶,周文當然也知道淞滬戰爭最後是在國聯的調解下,中日雙方在上海簽訂了《上海停戰協定》(又稱《淞滬停戰協定》)。
協定規定上海爲“非武裝區”,中國不得在上海至安亭、崑山、蘇州一帶地區駐軍,而日本可進駐“若干”軍隊。
國民政-府一味地依賴外交手段和依靠大國來解決爭端,堅持“一面抵抗、一面交涉”的政策,導致了最終局面。
而英美等大國沒有及時遏制日本的侵略野心,最終也將引火燒身、自食其果。
周文不可能也無力去改變歷史走向,傭兵團的實力再強也不可能去和日軍的飛機大炮硬拼,只能是套用那句老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而且傭兵團已經連續作戰一個多星期,除了一分隊的兄弟,其他上千人都是第一次經歷戰爭,第一次上戰場,第一次殺人,而且還是短短几天內殺了數千人,他們的身體和心理也到了一個極限。
周文可不想自己費勁心力培養起來的傭兵團在一次戰爭中就廢掉,一種叫做戰爭綜合徵的東西是摧毀士兵心理的不治之症。
一張一弛纔是帶兵之道。
想清楚後,周文扔掉了已經燒到手指的菸屁股,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對蒙雨庭他們說道:“好了,友軍已經來了,讓兄弟們收拾收拾準備撤離,天亮日軍的飛機就要來了。
突然一拍腦門說又道:“差點兒忘了,村子裡日軍指揮部還沒來得及清理,那個日軍少將的全身裝備可是好東西,還有幾部電臺和地圖,都帶走交給張長官他們處理吧。”
妙花一聽就來勁了,對着周文說道:“我去吧,你就好好休息,別的可以交,但是鬼子將官的指揮刀要留下,那纔是好東西。”
張曉平和許大成也笑呵呵地要跟着去,周文也就由着他們去了。
……
同一時間,在日軍指揮部裡的植田中將終於體會到了之前下元熊彌的絕望感受,“八嘎!中國軍隊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整整一個旅團還有若干的加強部隊,就在這樣一個夜晚灰飛煙滅了。就是去抓5000頭豬也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好吧?”
植田老鬼子額頭上青筋亂冒,瞪着血紅的眼睛在指揮部走來走去。自己的前程,自己期盼的肩章上的第三顆星,都隨着今夜消失的混成24旅團一起遠去。
他不甘,他不忿。
憑什麼去年才一萬餘人的帝國軍隊就能像趕羊一樣,把幾十萬中國軍隊攆進了關內,輕鬆就佔領了近八十萬平方公里的肥沃土地。
而自己帶着最精銳的幾萬帝國軍人,帶着幾十艘軍艦、上百架飛機和無數的大炮,卻在這區區幾十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吃盡了苦頭而不得寸進,是天照大神不再保佑自己了嗎?
植田現在已經完全被羞惱和失望充斥了頭腦,他迅速拿起桌上的電話大聲命令道:“我命令海軍的艦炮向蘊藻浜前沿陣地炮擊,現在就開始炮擊。”
“什麼?黑夜裡打不準怕誤傷?”
“那片區域已經沒有什麼友軍了,開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