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順着江流在水面上遊動着,在繁星點點的夜空下,一切都是那麼寂靜,只有嘩嘩地游水聲預示着今夜將不再平靜。
周文前方的敢死隊員們已經換了兩輪去推動那顆沉重的水雷。周文知道這是一顆觸發式水雷,爆炸威力有多大不清楚,但是這樣大體量的水雷,想必內部的炸藥數量不會小了。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水雷上面的幾個模糊的日文告訴了周文,這顆將會爲日本出雲號裝甲巡洋艦帶去厄運的水雷,製造國正是日本,是民國早期從日本進口的水雷。
想想是不是覺得有意思?用日本製造的水雷去襲擊用中國的資金製造的出雲號。
周文對日本製造的水雷和魚雷向來有信心,要知道,整個二戰時期,就是日本的魚雷和水雷的威力冠絕其他所有國家。太平洋戰爭中,美國一艘商船改裝的護航航母甚至有被一顆日本水雷炸沉的事例,可見其威力不同一般。
遠方的日本艦隊越來越近,在黑夜的江面上,周文已經可以看清那些大大小小,靜靜停泊着的猙獰怪物,其中最大最長的一艘艦船黑漆漆的輪廓映入眼簾,那就是這次的目標--出雲號裝甲巡洋艦。
這時,前方的一個瘦小的身影從江面上轉身揮了揮手,周文知道那是猴仔在向他告別,也意味着敢死隊將要進入最後也是最危險的一段距離。
周文微笑着向前方揮手,不管猴仔他們能不能看見自己的笑容,但總是要微笑着送戰友,總是要微笑着向他們送上最誠摯的祝福。
周文心中回想起了前世的一首歌:
“ 送戰友
踏征程
默默無語兩眼淚…… ”
看着敢死隊員們推着水雷遠去, 周文知道自己行動的時候也到了,他帶上潛水鏡,把氧氣罩套上,靜靜地潛入了水中,以最大的速度向前游去。
不得不說,日軍的狂妄和驕橫並沒有因爲陸戰的失敗而稍有收斂,也許他們認爲中國軍隊對日軍艦隊毫無威脅,所以,出雲號停泊的位置並不處於艦隊的中心,而是爲了增加最大射程,反而更加靠近艦隊的邊沿。
藉着夜色的掩護,敢死隊員們推着水雷只需要繞過一艘驅逐艦,就能直達出雲號的位置。
而此時的周文,已經先一步到達了出雲號的艦體之下,他慢慢浮出水面,伸手扶住了從上方垂下的粗大結實的錨鏈,藉着月光向水面看去。
這時出雲號的艦首是對着外海,戰艦的尾部正好靠近敢死隊游來的方向,而之前周文已經給所有隊員畫圖講解過出雲號甲乙兩個炮塔的位置,那麼現在最好的爆炸部位就是乙炮塔的正下方,後面就看敢死隊員們的能力了。
周文能夠清晰地看見水面上那個若隱若現的球體,在黑暗中已經巧妙地避過了那艘最靠外的日軍驅逐艦,正在向出雲號漂來。
但是,日軍驅逐艦上四處巡視的探照燈是他們最大的威脅,周文心裡在爲他們祈禱着,千萬別被發現,千萬……
不幸的是,就在他們遊過驅逐艦的時候,該死的探照燈掃過了那個巨大的球體,但是馬上就轉了過來,驅逐艦上響起了槍聲和日軍的叫喊,水雷被發現了。
不多時,幾盞探照燈都照射過來,他們發現了水雷背後的那些忽起忽落的身影,敢死隊員們也知道最後的時刻來到了,他們奮起最後的力氣,推動着水雷向那越來越近的巨大船體靠近,這時日軍驅逐艦上傳來了密集的槍聲,那些英勇的身影被子彈覆蓋,位於最後的一個勇士消失在了水面上,接着又是一個……
周文心裡焦慮萬分,再近一點兒,再近一點兒啊!他不知道子彈打在水雷上會不會將水雷引爆,但是他已經見到子彈擊中球體後冒出的火星,這時的江面上已經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了,但是水雷依然以一種無可阻擋的速度在向出雲號漂來。
最後,周文最擔心的情況並沒有出現,水雷沒有被引爆,它就像塊沉默而執拗的石頭,毅然而然向着出雲號的後半部分飄了過來。
直到這個時候,一個瘦小的腦袋纔在水雷後浮出了水面,然後用力一推,就奮力向後游去,是猴仔,原來是猴仔一直在潛泳推動着水雷前行,他這是在水中憋氣了多長時間啊!果然如他所說,他就是水性最好的漁民。
這時周文只能祈求佛主保佑這個勇敢的少年,讓他能夠脫離險境,平安回去。
但是,也許是在水下長時間潛泳耗光了他的體力,他瘦弱的身軀再也沒有繼續潛入水下。
突然,周文心裡一抽,他看見那個少年的身軀在水面上震動了一下,接着就沉入了水面,那是被子彈打中的情形,然後,那個身體瘦小但卻是有着巨人般勇氣的少年,再也沒能浮出水面。
周文的眼睛溼潤了,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福:
“一路走好,我的戰友們!”
“一路走好,我的勇士——猴仔!”
這時,水雷已經距離艦體很近了,子彈和從上方傳來的日軍絕望的叫喊聲也不能阻擋它前進的步伐,周文趕緊再次潛入水中,雙手緊緊抱住了錨鏈,等待爆炸的降臨。
即使是在水下,那巨大的爆炸聲也差點兒把周文的耳膜震破,迅猛而至的水浪讓粗壯如成人大腿的錨鏈也晃動起來。
爆炸的餘威過後,周文趕緊浮出水面,向爆炸方向看去。
好猴仔,好戰友,爆炸的位置正好是乙炮塔的下方吃水部位,周文都可以清晰看到洶涌的江水正在從一個大洞灌入艦體內部。
戰友們已經把他們能做的都做到了極致,現在就看自己的了,今天就是出雲號的末日,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讓它沉入長江的江底。
周文接下來要做的就是隱蔽和等待,等着日軍的搜索結束,等着日軍對艦體受創的評估結束。這麼大的破口,想就地修理那是不可能的,這樣威力巨大的爆炸不止是破壞了艦體外殼,難說對戰艦的艦體結構也造成了傷害。
周文就抱着錨鏈,僅僅是把口鼻露出水面,觀察着日軍的驅逐艦和炮艇在出雲號四周來回遊動,並開始打撈被爆炸震落海中的日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