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用它!”
神機子望着那些破碎的石塊,哈哈笑道:
“這些碎石本就是崑崙山的一部分,
崑崙山又是一切術法的源頭,凝聚肉身再合適不過。”
“墨兄,今日道爺要送你一番大造化!”
神機子雙手捂着額頭,
他手中還掐着道家寶瓶法印,模樣看起來有些滑稽。
“這寶瓶印鎮着我的元神,那偷來的天地元氣正被我元神拘着,我無法散開手訣。”
老道士喘了口氣,望着古映雪道:
“此刻我雙手無暇他顧,勞煩你幫我把那些碎石擺放一下。”
古映雪聽罷,擡手一揮便將四處的碎石擺放成一個高大的人像,
素手在人像上飛閃。
片刻後,一箇中年男子模樣的石像漸漸成型。
“他沒這麼大,雕小些!”
神機子盯着石像,嘿嘿笑道。
“...”
古映雪又在石像上打磨一番。
“這裡,他眼睛挺好看的,再改改...”
“...”
“這裡,這裡要再大些...”
...
...
...
“夠了!”
古映雪滿腦門黑線的盯着神機子,
這老道士還剩不到半炷香就要坐化了,還有心思琢磨這些!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神機子訕笑到。
只見一個少年模樣的石像,靜立於古映雪身前。
石像的氣息與這崑崙山融爲一體,散發着攝人的威勢。
那少年石像約十七八歲的模樣,七尺身量,
身着一襲長袍,渾身上下泛着玄色,烏黑一片。
看不清石像真切面容,只能隱約瞧見生了一雙好看的眸子。
“墨兄黑是黑了些,但也沒這般嚇人啊......”
神機子嘟囔着,
“誒...罷了!誰讓你姓墨呢...”
古映雪沒理會神機子的嘀咕,催促道:
“接下來如何?”
“我要用這偷來的天地能量凝練墨兄的殘魂,
你把那式‘冰絕天地’的神通運轉法門傳我。”
神機子雙手還維繫着寶瓶道印。
古映雪訝然:
“我的神通,你也能用?”
“哼哼!道爺可是人中龍鳳,妖孽之姿,這世間的術法就沒有我不能用的...”
神機子剛揚起嘴角,就看見古映雪那好看的眉毛漸漸皺起,立馬正色道:
“小道自有緣法,可借你的神通一用。”
古映雪聽罷,單手凝出一朵雪花,曲指一彈,雪花便飛向道人。
那朵雪花隨後正中道人眉心,沒入其中。
老道士當即閉上雙眼,明悟起來。
三息之後
神機子睜開眼睛,對着空中那道遮天符篆喝道:
“前來!”
一道幽光從遮天符中慢慢飛起,朝着神機子飄去。
正是墨清禾的一縷殘魂!
“敕!”
老道士口吐真言,磅礴浩瀚的能量從他的眉心處奔涌而出。
那股偉力包裹着墨清禾的殘魂,緩慢旋轉,
漸漸結成一顆卵狀模樣的巨大能量團。
殘魂得到天地元氣滋養,漸漸凝實,
一個青年模樣的神魂在卵中慢慢顯露。
可那巨卵時不時有一股股元氣散出,令神魂無法完全顯化。
“冰絕天地!”
轟!
一股充斥着霜寒之力的元氣猛地撲向巨卵,隔絕了那些逸散的元氣。
神機子終於撤掉了寶瓶印!
他單手結了一道蓮花手印,源源不絕的霜寒元氣從他手中涌出,飛向巨卵。
這股霜寒元氣外面,包裹了一層中正浩然的道家法力。
那層道法把本不屬於神機子的霜寒元氣,生生搬運。
這才使出這式神通!
“真是聞所未聞...”
古映雪看着神機子那道和自己如出一轍的神通,喃喃道。
滋滋...
巨卵在冰絕之力下,那股浩瀚的能量被殘魂盡數吞噬。
片刻後,一道凝練的神魂破卵而出。
“終於成了!”神機子喘着粗氣,腳步虛浮地說道。
他臉上的皺紋深了許多,看着隨時都會撒手人寰的模樣,
但他臉上卻露出抑制不住的喜色。
“墨兄神魂已凝練無比,這天地元氣所造之物,必可使墨兄勇猛精進,再上層樓!”
“我的時間不多了,必須儘快將墨兄的神魂鎮入這軀體中,到時還請助我!”
古映雪看着眼前風燭殘年的老人,喃喃道:
“所謂正一,捨身成仁,匡扶天下...”
神機子散去手中的蓮花寶印,
他擡起左手,豎起拇指尾指彎曲,中指食指並指爲劍貼在額上,
喝道:
“改天!”
嗡~
一絲奇異的聲響從崑崙山頂響起;
冥冥中似乎有什麼事情發生。
一股微弱的風從神機子身上颳起,而後盤旋繚繞。
嗡~
那絲聲音又響了一次
微風漸漸擴大,包圍着神機子和那道神魂,石像也靜立在側。
“此方世界,無始無空,不入天道,不遁輪迴!”
神機子吟唱着玄奧的道訣,嗡嗡聲開始變得繁複。
轟!
片刻後,微風盤旋之地形成一道奇異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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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再也看不見光禿禿的山巔;
高空處的能量潮汐也不知去向,唯有恐怖的虛空亂流在四周呼嘯;
此方天地,被神機子這道神通改變了法則,進入一片無知之地。
“這是...領域?”
古映雪呢喃。
神機子明明就站在她眼前,她卻感受不到道人的存在!
...
領域之內,
“可有人,願助我一臂之力!”
神機子左手抵在額間,
他噴出一口鮮血,臉色蒼白地呼喊道。
嗡!
嗡!
嗡!
奇異的聲響接連不斷,
“可有人,願助我一臂之力!”
神機子臉色愈發灰敗,他望着天穹又一次高聲吶喊。
他愴然嘶吼道:
“吾等人族,
再無迴天之機了麼!!!”
就在神機子快要維持不住這道領域之時,
一道清朗的聲音遙遙傳來:
“道兄,我來助你!”
只見一道青氣從虛空中踏出,邁入領域。
來人是個男子,劍眉星目,渾身散發着凜冽的劍意。
嗡!
又是一聲響起。
“神機子,我來助你!”
又一道青氣從虛空中踏出
——來人俊美如妖分不清男女,手中還搖着一把摺扇。
...
嗡嗡之聲不斷響起,
只見一道又一道青氣邁入領域之內,每一道都散發着強大的威勢!
“湖中客,別來無恙!”
“小墨,我來幫你一把...”
“清禾哥哥,祝你好運!”
眨眼間,領域內就站着數十道青氣,
他們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皆眼含笑意望向神機子與石像。
“諸位...”
神機子眼中帶着水汽望向他們,有些哽咽道。
領域之內,無始無空,不受時空限制,不被五行束縛,
這些在歷史長河中爲了人族而殺身成仁的義士,此刻盡皆前來相助!
劍眉星目的男子催促道:
“我們時間不多,你儘快。”
神機子對着這羣青光人影躬身一拜,
起身後他擦了下嘴角的鮮血,渾身又鼓起凜冽的氣勢。
他擡起右手,拇指扣着中指無名指,
遙對着石像喝道:
“換命!”
——正一二品神通:‘改天換命’!
此刻纔是完整施展出來。
‘改天’可撐起一方領域,
‘換命’能把遁入陰陽之人生生救回!
領域之內,
墨清禾的神魂在‘換命’神通的牽動下,緩緩飄向石像,眨眼便沒入其中。
同時,
一絲絲奇異的能量從周圍的青氣人影中散出,被神機子拘着按在石像的眉心處。
數息過後,周圍站立的青氣人影一個個變得虛幻無比,
眼看就要消散,可那石像卻沒有半分甦醒之意。
“還差些生機...”
神機子盯着石像,思索道。
“我來助你!”
就在此時,一道好聽的女聲響起,
一團青氣逐漸在領域中凝聚。
但青氣成型後卻未顯化人影,而是凝聚出一朵妖異的彼岸花!
“我與他們情況不同,來遲一步。”
彼岸花中響起一道中正圓潤的女聲。
“好好好,你也來了,那就沒問題了。”
神機子如釋重負地看着彼岸花。
咔~
一聲輕響,
只見那朵彼岸花上一根花須自行折斷。
花須飄向石像,而後從眉心一閃而入。
石像得到花須後,渾身開始散發着綠茫茫的生機,
身上居然開始長出了綠葉,眼瞅着就要開花了。
神機子眼疾手快在石像額頭上一抹,那些異像頓時便消失不見。
神機子瞟了眼彼岸花,怒道:
“你這給的也太多了!”
“無妨,我這花須還能長出來,不會傷及根本。”
彼岸花中又響起女聲。
神機子看那朵彼岸花確實沒什麼大礙,心下稍寬。
此刻石像彷彿沉睡一般,身上隱有光華流轉,靈動之極。
老道士喘着氣說道:
“我這神通還能堅持一會兒,大家許久未見,要不坐下來聊聊?”
“你個臭道士就知道裝!姑奶奶得走了,離開太久會被察覺。”
彼岸花中女聲再度響起。
其餘青光人影都變得虛幻無比,這朵彼岸花倒是如實物一般沒有變化。
它覺察到神機子神色萎靡,立刻飛起,盤旋着飛向道人。
那花身上一根花須輕顫,眼看就要自行折斷下來,卻被一道溫和的法力制止。
“不必救我,我馬上就要坐化了。”
神機子散去右手的‘改命’神通手印,
轉而放出一道中正浩然的法力蘊養着彼岸花。
他眼神柔和地看着花朵,溫聲道:
“別傷了你的根基。”
那妖異的花朵顫了又顫,最終還是平靜下來。
驀地,人羣中一道婉轉柔媚的女聲響起:
“時間到了,我們該走了;我等畢全功於一役,唯願此舉功成!”
明明是大氣磅礴之語,卻令人聽的骨軟筋酥。
衆人合聲拜別:
“道友,告辭!”
隨即,
數十道青氣逐漸變淡,最後消失無影。
“告辭!”
彼岸花中響起女聲。
它最後一個離開領域,遠遠的傳來一句:
“你...多加珍重!”
然後飛掠不知去向。
領域外的古映雪看見一朵妖異的花從裡面飛出,低頭思索:
“怎麼有一種熟悉親近之感?”
嗡~
盤旋的微風此時漸漸消散,露出裡面的情形:
神機子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大口喘氣,
他望着方纔彼岸花飛走的方向默不作聲。
一旁的石像上面光華流轉,靜靜立在地上。
“道長,是否功成?”
古映雪問道。
方纔她並未看清領域內的情形,此刻也不知到底如何。
“還差一事,便可功成。”
神機子坐起身子,把空中的遮天符招入手中,
然後遞給古映雪,說道:
“還需勞煩你施展那因果術法,將墨兄送入歷史長河中。”
神機子頓了一下,接着道,
“如此,纔不會被察覺。”
“那勞什子骨草休,呸!搰蓲·茠委實可怖!”
神機子回憶起那惡靈,神色煞白。
“不離開此方世界,很可能會被尋到!”
古映雪頷首:“確是如此。”
說罷,她把遮天符按在石像胸口,口中唸到:
“萬靈衆生,皆循因果律法,以此爲引,照見如是!”
嘩啦!
一道鏡裂之聲響起,
只見石像身後的虛空層層裂開,顯露出一股無比奇異的景象。
那虛空中,有一條寬不知逾幾億萬里,長不見盡頭的金色河流。
不知源頭何處,不知流往何方。
無數巨大的泡沫從河流中擊飛而起,
有些泡沫飛起不過剎那就湮滅,有些泡沫卻愈來愈大。
那泡沫之中,一幅幅繪着山川人海的圖畫快速閃過,
神機子甚至看見了先前與惡靈大戰的景象。
無窮無盡的世界虛影在泡沫中顯化,又有無窮無盡的世界湮滅。
“這無與倫比的美景真是令人陶醉...”
神機子望着金色長河喃喃道。
古映雪倒是神情淡然,問道:
“這遮天符如何?”
神機子從陶醉中清醒,回道:
“遮天符能矇蔽天機,讓它帶着墨兄遁去吧。”
古映雪好奇道:
“這奇異之物,你們正一是從哪兒尋來的?”
“這不是正一的東西。”
“那這是?”
“這是我從墨兄身上借來的。”
神機子笑道,
“如今,它帶着墨兄遁去。”
“一切,都是緣法...”
“就是此刻!”神機子望着石像身後的金色大河喝道。
河中,一個世界泡影剛剛顯化:
整片天地白茫茫一片,到處都飄着大雪,
一處蕭瑟的石屋門前,一個皮膚黝黑的少年正在喂狗...
“去!”
古映雪在石像胸口處用力一按。
神機子話音未落,她便有了動作。
那道遮天符瞬間騰起光芒,裹挾着石像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那泡沫飛去...
異象漸消,古映雪散去‘因果律’,身形愈發虛幻。
“歷史長河能夠湮滅一切。”
神機子看着漸漸恢復平靜的虛空笑道,
“不論那惡靈是何等來歷,都不可能尋得痕跡!”
轟!!!
倏然,
崑崙山之上的那方天穹,發出了隆隆巨響。
那原本巨大的能量潮汐所在,此刻層層向裡疊起。
轟!!!
又是一聲恐怖的炸響。
然後,
天塌了!
只見高空上出現一道縱橫萬里的裂縫。
天空像被剌開了一個大口子。
那道裂縫深不見底,漆黑一片。
元氣像泄了氣的皮球,在裂縫邊緣宣泄而出,瘋狂地交織纏繞。
——天道在試圖自我修正!
這偷天之舉讓天地間產生了不可估量的業力,
蒼穹上那道裂縫,便是業力的顯化!
神機子看着天上的裂縫,說道:
“遮天符隨墨兄遁去,這業力也藏不住了...”
古映雪也擡頭望去,臉色有些凝重地向神機子問道:
“可有修正之法?”
“我已卜了一卦,這是命定之數。”
神機子回道,
“卦象闡釋,待我坐化於這崑崙山頂,這業力自能消除。”
“這山頂上的封禁法則似乎消失了...”
古映雪擡手散去那道“冰絕天地”神通。
“偷了太多的天地元氣...這神山之巔的法則也被更改了嗎。”
神機子摸了摸額頭,嘿嘿笑道,
“不對,我偷我自己...那不能算偷,那叫做拿!”
古映雪撲閃着雙眸,暗道:
這羣正一老道士的性子,真是一脈相承。
神機子看起來無半點扛着威壓的模樣,
看來這崑崙山頂的威壓確實消失了。
“沒了封禁,該當如何?你若不坐化於此,這天地命數恐又會產生新的變故。”
古映雪遙望着蒼穹上那道黑漆漆的裂縫,臉上露出擔憂之色。
“無妨,崑崙山頂沒了封禁,山下還有嘛!”
老道士神色自若,低頭往山下瞧去,
“道爺恐高啊......”
“...”古映雪。
神機子捏了捏拳,咬牙道:
“哼!區區萬丈!”
他轉過身看着古映雪那越來越虛幻的身影,打了個肥喏:
“古姑娘,多謝相助!”
半響後,
他挺直身形朝着崑崙山西北方向望了一眼,口中吟道:
“吾道不孤,人族永存!”
說罷,他顫顫巍巍地走到山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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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山那恐怖的威壓瞬間就將這孱弱的老道撕扯成碎片。
沒有血跡,
沒有肉塊,
甚至碎裂的道袍也沒有,
只有一片片泛着金光的青銅碎片,化作光點,融入天穹上那漆黑的裂縫中。
上方,
那道因爲被掇去磅礴能量後坍塌而成的裂縫,
此刻融入這些青銅碎片緩緩修復,很快便恢復正常。
此方世界的業力竟被神機子的道體消弭!
古映雪盯着那恢復如常的天穹,淡淡笑道:
“不愧是正一道子,什麼時候都能留一線生機...”
少女的聲音越來越飄忽不定,
片刻後,
那虛幻的身影便徹底淡去。
崑崙山頂,
只有一朵散發着凜冽寒氣的雪花飄飛不定,周遭再無半點景緻。
天穹上,
那原本裂縫所在之處此刻扭曲了一下,
吐出一道模糊的光影后,轉眼便恢復如常。
光影循着之前遮天符遁走的方向飛去,眨眼便消失不見。
......
同一時刻,
大夏某處雲蒸霧繞之地,一個渾厚的男聲響起:
“這股偉力,爲何只出現了短短數息便消失不見了?”
一道悅耳的女聲回到:
“有人矇蔽了天機,行了那偷天之舉。我方纔推演了一番,此人已不在這方世界。”
“天道可有異動?”
“未曾察覺。”
“你去查一下。”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