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羲穩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緒,從屋子裡大步走出來,他出來之前,將執暗法司的玉佩掛在腰畔。他現在只有這一個辦法,而且他賭的是青州趙家的人根本沒資格靠近改運塔,他賭那個叫趙賀的修行者也沒有資格靠近改運塔。
當那個老婦看到陳羲的時候,顯然有些鄙夷:“這是哪家不懂規矩的小輩?居然敢躲在這偷聽我們說話?你家的長輩難道沒有交代過你,離改運塔遠一點!”
“我哪家的都不是。”
陳羲將腰牌摘下來拋過去,老婦一把接住看了看:“咦?居然是神司的人……不過只是個沒有正式職權的候選裁決。你還真是無知者無畏,難道你以爲這樣一塊破牌子就能嚇唬的住人?”
陳羲走過去微微俯身施禮,不卑不亢:“晚輩只是被神司安排留下觀戰的,職責所在。若是擾了前輩,我這就離開。”
老婦仔細看了看那玉佩,對陳羲倒是收起了輕視:“你這樣修爲的一個小人兒,在今天這局面裡還敢鑽進來倒是有膽魄。看你這牌子應該是桑千歡那個不爭氣的東西新招來的候選裁決,你叫什麼?”
陳羲心中一動,原來那個百爵叫桑千歡。
“晚輩叫付經綸。”
老婦看了黃希聞和高開闊一眼,像是詢問什麼。黃希聞擺了擺手:“算了,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小人物,神司既然擺明了態度不管這件事,那也沒必要爲難他這樣一個後生。你走吧,離的越遠越好。”
陳羲抱拳施禮:“多謝前輩留情。”
老婦看着他,搖了搖頭:“倒是可惜了……你這般年紀已經到了破虛五品,放在皇都也是中上之資。想必桑千歡也不敢告訴你招你們這些後生進神司是爲了什麼……可惜可惜,若你不是神司的人,我藥門倒是能留下你。”
藥門!
陳羲驟然想到了名動天下的四個字……江湖九門。
說到江湖宗門,勢力最大者不過江湖九門。其中最強者,是器門關家。關家有個號稱關三的人還活着,那麼就沒人可以危及器門九門第一的位子。而在九門之中,僅次於器門的便是藥門。
藥門,顧名思義,以丹藥之術見長。陳羲聽關烈說過,當時神司第一任首座寧破斧乘梨木馬車離開皇都,第一個去的就是距離皇都最遠的藥門,一個人,讓藥門到現在在神司面前都擡不起來頭。
本來陳羲以爲九門對神司肯定有所偏見,若是他早知道這老婦是九門中人他只怕會猶豫一下,該不該亮出神司的玉佩。不過現在看來,這個老婦倒不是一個不好說話的。若是關烈此時在陳羲身邊一定會警告他……皇都城有句傳言,叫寧惹關三,不惹藥婆。這個老婦人,就是陰毒之名震於皇都的藥婆。
如果惹了關三,他自持身份不會和小輩人過不去。關家的人出手不出手放在一邊,關三是絕對不會隨便出手的。但是這個藥婆不一樣,她纔不會管惹到她的是誰,哪怕是個三歲孩子,她也會親自出手弄死。
她也不會覺得自己出手和身份不匹,誰惹她,她親手殺誰。
“前輩,若是沒什麼事晚輩告辭了……能否把牌子還給我?”
陳羲問了一句。
藥婆隨手把玉佩丟給陳羲,笑了笑說道:“你一定沒有聽過我的名字,所以你纔會敢這樣和我說話。他們都說我睚眥必報,誰惹着我一點我也要趕盡殺絕。但是還有一點……有些人沒有惹到我,只要有機會我就會出手殺了,那就是……神司的人。”
藥婆笑呵呵的看着陳羲:“你知道我什麼會告訴你這些嗎?”
陳羲臉色微微變了變,嘆了口氣:“因爲死人不會亂說話。”
藥婆怪笑起來:“年輕人,真的有些喜歡你了。看在你這麼聰明我就讓你死的痛快些,那玉佩上有毒,你現在去選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做墳墓還來得及,你還有半個時辰的時間……你知道我爲什麼給你半個時辰的時間嗎?”
陳羲回答:“因爲你讓我死前充滿恐懼,而且半個時辰的時間我想去找人求救都找不到。”
藥婆的臉色忽然變得陰冷起來,冷哼一聲道:“神司和我九門永遠不會真正的和平共處,你不知道九門的人暗地裡殺了多少神司的裁決,也不會知道神司暗地裡殺了我們多少人。這種事不會拿在明面上說,一旦拿在明面上就只能是有一方必死無疑。”
“好可憐”
陳羲搖了搖頭:“由此可見,你們被神司壓的有多難堪。”
老婦臉色一變:“看來我有必要折磨死你了。”
陳羲聳了聳肩膀:“反正我必死無疑,索性不妨說說……你來之前這兩個老人家表面上一直在吵,其實不停的用脣語交流。他們商量着,怎麼把九門的人都借小滿天宗的手弄死,只有聖堂家族的人留下來奪取神騰。所以我才說你真可憐,如果我不說,你一定會死在改運塔裡,到是會留下個戰死之名。”
老婦猛的轉頭看向黃希聞和高開闊:“你們兩個老匹夫!”
黃希聞連忙道:“這個小子胡言亂語,你也信?”
高開闊卻要出手:“我先滅了這個小子。”
老婦出手攔住他,怒問陳羲:“他們兩個老東西還說什麼了?!”
陳羲聳了聳肩膀:“我要死了,所以很任性,不想說了……”
……
……
老婦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顯然被陳羲氣的夠嗆。這麼多年來,她還沒有遇到一個小子敢在她面前這麼放肆。她現在恨不得將陳羲變成一具行屍走肉由她驅使,可是轉念一想,以陳羲的修爲又能怎麼樣?她若想殺陳羲,隨時隨地都可以。
她一抖手,一縷藍光打在陳羲身上,片刻之間,陳羲那隻拿着玉佩的手上火辣辣的疼痛感隨即消失。
老婦一邊戒備着黃希聞和高開闊一邊對陳羲說道:“若是想死的痛痛快快,就趕緊把你看到的都說出來!”
陳羲走到一邊坐下來,整理了一下衣服翹起腿:“我可不想死,雖然在你們眼裡我很弱小,死了也就死了毫無關係。但是誰想死呢?我說了他們兩家的人殺我,我不說你殺我……必死無疑啊,我爲什麼要說?”
“你想怎樣!”
老婦怒問。
陳羲想了想回答:“剛纔你說什麼?你說我資質不錯,所以可以入你藥門?不如這樣,我把他們兩個密謀的事告訴你,我脫離神司加入藥門。我只想活命,而且我點破了他們兩個的陰謀,對九門也算有些貢獻,只是保我一命而已……如何?”
老婦沉默片刻,點了點頭:“就依你!說出你看到的,我就允許你加入藥門。”
陳羲嗯了一聲:“不許反悔!”
老婦尖聲道:“你再囉嗦我現在就殺了你。”
高開闊忽然出手:“我現在就先殺了他!”
他一擡手便是山崩地裂之威,這種級別的修行者舉手投足間就能毀滅一城一地。殺現在的陳羲,太簡單不過了。可是他纔出手,老婦立刻將其攔住。顯然高開闊對老婦的毒術功法頗爲忌憚,不敢硬拼。而一邊的黃希聞剛想出手,也被老婦出手拉進了戰團。藥婆以一敵二,居然暫時不落下風。
“小子,你快說!”
藥婆怒喝道。
陳羲心中其實很緊張所以他告訴自己必須更加冷靜,這是他有生以來遇到的最危險的時候。那三個人太強大,就算他有神司的瞬移玉佩也沒有一分機會離開。對於那樣的修行者,百米的距離根本毫無意義。他要想脫身,就必須挑撥那三個人的關係。
“那個姓黃的說,以後安陽王若是繼位,身邊的功臣太多。三十六聖堂將軍和江湖九門多數擁護安陽王,功勞分開的太散。這件事必須把九門隔絕在外,以後安陽王成爲聖皇之後,三十六聖堂將軍才能坐穩位子。最好是能挑撥九門和國師的關係,由國師出手對付九門……這樣一來,日後大楚就是三十六聖堂將軍的天下。”
聽陳羲說完,藥婆大怒:“卑鄙!”
黃希聞在之前表現出來的強大有目共睹,可是在藥婆面前他居然連膽魄都散了幾分:“不要聽這個小子胡說八道,他根本都是亂編造的!”
陳羲緩緩道:“我從沒離開過青州,也不過是百爵手下一個小角色而已。如果不是看到你們用脣語交流,我怎麼可能知道三十六聖堂將軍差不多都擁護安陽王?怎麼會知道江湖九門也擁護安陽王?在這之前,我連百爵叫桑千歡都不知道。”
黃希聞暴怒,可是竟然無法辯駁。他之前確實一邊和高開闊對罵一邊用脣語交流,但根本沒有說這些話啊。他只是和高開闊商議,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九門的人先奪走神騰在安陽王面前邀功。
陳羲的話,真的都是謊話。
藥婆卻哪裡管這些,見黃希聞和高開闊啞口無言,認定了陳羲說的都是真的。她出手便不留情面,一招一招咄咄逼人。黃希聞和高開闊卻騎虎難下,兩個人聯手未必不能殺了藥婆,但一旦殺了藥婆,九門和黃家高家也就勢不兩立了。
三位大高手,居然被陳羲這樣一個小子挑撥的大打出手!
不僅如此,遠處的人見三位大人物打起來,立刻就亂了。黃家高家的人要上來幫忙,被藥門的人攔住,然後就打的亂七八糟。這場本來不可能發生的廝殺,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展開。而且開始向外波及,其他聖堂家族的人也捲了進來,而九門其他的人也捲了進來。
陳羲看了看見沒人在意自己了,忍不住笑了笑,然後轉身離開。他就好像一個從畫面中靜靜走過的外人,看起來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似的。離的遠了之後,陳羲立刻往遠處跑。可是才跑出去沒幾步,他就聽到藥婆喊了一聲:“給我殺了那個小子!”
立刻就有幾個藥門的弟子朝着陳羲衝過來,各種本命流光溢彩。
陳羲看了看四周的環境,迷亂森林進不去,往外也出不去,好像就只有一個地方可以去了。
改運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