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分別時,纔有再見日。
陳盡然縱然有再多的不捨,陳羲終究還是要去的。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發現兒子已經和自己一樣高了。然後他伸出手張開雙臂,給了陳羲一個男人式的的熊抱。
“去吧,無論如何都要面對的事,早已經沒有資格逃避了。”
陳盡然鬆開手,轉身離開。
藤兒走到陳羲身前,低着頭說了幾句自己小心之類的話,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踮着腳尖在陳羲嘴脣上輕輕吻了一下,然後迅速跑開了。她沒有回頭,因爲她知道自己只要回頭就會後悔。可是她又不想成爲自己男人的負累,她也要去做自己應該做的事。
連苦十九都拉開了那張玉弓,身爲半神的藤兒,難道要輸給苦十九?
陳羲轉身,大步而行。三個人朝着兩個方向前進,距離原來越遠。
陳羲離開了七陽谷之後就開始加速,他需要儘快去完成這件事。雖然對於前路來說他並沒有多少把握,可是父親的話是對的。男人就要對自己的女人自私一些,這種自私指的是自私的讓她們活着。哪怕她們做好了準備生死相依,男人也沒有權利替她們決定生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陳羲和他的父親陳盡然,都有一些霸道不講理的大男子主義。幸福的時候我陪着你們,危險的時候我自己去。
這就是陳羲所想。
陳羲沒有去過東海,也不知道勾陳具體所在。但是他很清楚自己一定能夠找到勾陳,因爲勾陳一定會做出引領。出了雍州之後繼續向東,陳羲一路上遇到淵獸能殺就殺,鍛鍊自己的殺氣,精進自己的修爲。到了洞藏境之後,其實就連排名靠後一些的在一百零八之內的淵王都已經不能輕易威脅到陳羲的生死了。
那些淵王固然強大,但是和陳羲比耐力和速度根本比不過。陳羲就算打不過,靠速度靠毅力堅持着周旋,也能把它們的力量耗光。除非這些淵王手裡有什麼了不起的神器,陳羲知道在無盡深淵裡也存在那樣的神器,應該都是那個邪神當初創造無盡深淵的時候,從天府大陸掠奪來的,然後隨手丟進了無盡深淵中。
這些本來屬於人類或者神獸的神器,在經過無窮歲月的侵蝕之後,已經具備了無盡深淵的氣息。
陳羲擔心的不是淵獸,甚至目前擔心的不是勾陳,在找到勾陳之前,陳羲擔心的是國師發現自己。現在已知的是,國師放出淵獸的目的就是爲了吸收淵獸的力量。淵獸如此龐大的基數,一旦國師擁有了可以融合淵獸力量的能力,那麼他衝擊滿界境就多了一分把握。
而國師要想具備融合淵獸力量的能力,就必須先融合龍脈精魄的力量。陳羲比國師早去了崑崙山,國師得不到龍脈精魄近乎癲狂,一怒之下毀了本來已經逐漸在恢復生機的崑崙山。其實天府大陸一直在尋求自救的辦法,慢慢的恢復天元就是辦法之一。
陳羲趕路的時候一直在推測,天府大陸這麼多年來都在隱忍着,就是在等待着自己恢復的時候。崑崙山出現了返古蹟象,對於人類來說這簡直就是一件大好事。淵獸強大,但是淵獸不能使用天府大陸的天地元氣。一旦天府大陸恢復起來,天元越來越濃郁的話,修行者的境界提升就會加速,修行者就會更爲強大。
天府大陸就是故意在這樣做,它希望人類修行者更加強大,幫助它抵抗淵獸,抵抗無盡深淵。
可是自私的國師,卻在得不到龍脈精魄的力量之後暴怒,毀掉了返古的跡象。天下之始在於崑崙山,修行之始在於崑崙山。連崑崙山都停止的返古,那麼天府大陸其他地方也不會再出現返古的跡象。當然,國師這樣的人即便知道自己毀掉了修行者的未來,也絕不會有些後悔。他眼裡只有自己,其他的人怎麼樣,是生是死,他都絲毫不在意。
出了雍州之後又走了四五天,陳羲就脫離了大楚的疆域。以陳羲現在的速度,橫跨一州之地用不了幾天時間。出了大楚之後就是現在還僥倖苟延殘喘的東越國一些家族的領地,這些家族在東嶽滅國之後逃過了大楚軍隊的圍剿,在邊遠的地方隱藏起來。
隨着大楚軍隊的撤離,他們的壓力也隨之變得一輕。因爲東越國大部分地區都是水澤之地,所以控制起來並不容易。大楚滅掉東越國完全是因爲想炫耀武力,再者就是因爲聖皇林驥麟對獨孤家族出手之後,卻說是東越國派來的高手做的。
大楚國內要求滅掉的東越國的呼聲越來越高,林驥麟樂的再滅一個國家,所以出兵也就順理成章。
東越國現在這些地方山窮水惡,人也更惡,他們爲了生存是不會對任何敵人仁慈的,甚至不會對任何外來的人仁慈。
陳羲看着面前出現的這片一望無際的沼澤,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在東行路上聽到的那個關於大楚戰統司符師和東越國沼澤戰士的故事。當年大楚的雄兵進攻到了一大片沼澤的時候,被東越國特殊的沼澤戰士阻擋。這些沼澤戰士的個人修爲其實都算不上有多強大,可是他們天生就適合在沼澤裡生存。
那一戰最初大楚因爲輕敵而損失頗重,連續數日都沒有辦法對付沼澤戰士。或許,那是東越國的沼澤戰士有史以來最爲榮耀的一段時間了。但是不久之後,從戰統司調來了一位白袍大符師之中也算得上頂級的大符師,傳聞之中就是子桑家族的老爺子親自出手,爲了掩飾自己的身份才穿上了白袍。
反正那一戰之後,千里沼澤變成了沙漠,藏身在沼澤裡的沼澤戰士,也全都被沙漠吞噬。
所以說,陳羲現在面前阻擋住他的這片沼澤,肯定不是當年的戰場。陳羲想找個人打聽一下這是什麼地方,然後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有人生存。
他舉步走進沼澤之中,一邊走一邊從納袋裡取出當年執暗法司給給每個裁決標配的地圖玉牌。執暗法司的規模可不僅僅侷限在大楚範圍之內,只不過現在東越國這窮山惡水之地,想必就算是執暗法司最強盛的時候也不會派人過來。
不過還好,玉牌上居然有東越國的地形圖,只不過稍顯潦草了些。東越國的大城基本上標註的都很清楚,現在這些大城裡還是大楚的軍隊在守衛着。常年鎮守東越國的,是三十六聖堂將軍之一,趙家的趙懷理。天樞城趙家也是聖堂家族之一,在青州被陳羲後來滅門的那個趙家,算是趙懷理的遠親。
不過大楚控制的只是那些繁華的大城,這樣的地方顯然沒人理會。陳羲從玉牌裡翻出關於東越國一些風土人情的記載,一邊走一邊看。
他走在沼澤之上,如履平地。走着走着,忽然腳腕上突然緊了一下。緊跟着一股大力襲來,似乎有什麼東西想把陳羲拉近沼澤之內。陳羲微微一怔,自然而然的生出反應沒有被拉下去。他低下頭看了看,發現自己腳腕上居然攥着一隻很奇怪的手。
這隻手看起來是墨綠色的,手指逐漸居然有蹼。陳羲心裡微微吃了一驚,這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傢伙就在自己腳下,而自己居然毫無察覺。以陳羲現在的修爲之力,哪怕最希望的天元波動也逃不過他的感知。所以陳羲斷定,這個抓住自己腳腕的東西絕對不是修行者。
抓着陳羲腳的東西一拉沒有成功顯然也愣了一下,沼澤下面翻騰出來一陣氣泡,緊跟着陳羲感覺到腳腕上的拉力越來越大。陳羲冷哼一聲,擡腳往前一提,噗的一聲,一個人就從沼澤裡被陳羲拉了出來。
那人在半空之中鬆開了陳羲的腳腕,然後身形一翻又落進了沼澤裡,咕嘟咕嘟冒了幾個氣泡之後消失不見。
陳羲心裡瞭然,自己可能遇到了傳聞之中的沼澤戰士。從剛纔的情況來分析,這種人是變異的......他們可以在沼澤人生存,甚至可以長期潛伏在沼澤內。而且他們可以利用沼澤完美掩蓋自己身上的氣息,就連洞藏境的陳羲都沒有立刻察覺到。
由此可見,當初大楚進攻東越國的時候,當時的大楚軍隊遇到的麻煩確實不小。陳羲都沒有察覺到沼澤戰士的存在,那些大楚士兵,甚至於靈山境洞藏境的將軍大將軍們,也未必能察覺到啊。怪不得最後需要動用一位超絕的大符師,將千里沼澤變成了沙漠。
這些東西幾乎無跡可尋,在沼澤下面穿行的時候甚至不會引起沼澤表面一丁點的變化。陳羲微微皺了皺眉,然後抱拳道:“我只是從此處路過要趕往東海,無意冒犯,若是不小心驚擾了各位,我在此道歉。還請各位不要再出手,我們之間沒有什麼矛盾可言。”
他已經足夠客氣,如果他願意的話,剛纔把那個沼澤戰士從沼澤里拉出來的時候,早就已經輕而易舉的將其斃掉了。
“楚人?”
遠處的沼澤裡,一顆圓滾滾的人頭從沼澤裡冒了出來。和剛纔陳羲看到的那個人一樣,整體都是墨綠色的。而且這個人沒有頭髮,甚至沒有眼眉沒有睫毛。他冒出來的時候是睜着眼的,在出來之後眼睛動了一下,一層薄膜似的東西向上翻起來,黑乎乎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陳羲,顯然極爲仇視。
這個人是有兩層眼皮的,在沼澤下面的時候那層透明的眼皮保護着眼睛。而且看起來他的眼睛也極爲特殊,應該能在黑暗的沼澤下面看得很清晰。
“你說話的口音,像是個楚人!”
沼澤戰士緩緩的浮起來,露出半身,他看着陳羲惡狠狠的說道:“只要你是個楚人,就和我東越國的每一個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今天你到這來不管是路過還是有什麼別的圖謀,你都別想活着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