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厲如風保持沉默,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可蘇亦就是確定了,他根本就沒有失去對自己的那部分記憶。
她就說嘛,這個世上,怎麼可能有那麼神奇的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
“爲什麼?爲什麼要騙我?”她一邊不死心地追問道,一邊捶打着他,好似想要將滿腔委屈全都發泄出來似的。
厲如風一動不動,任由她發泄。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捶打了多久。
她抽泣的聲音漸漸地弱了下來,捶打他的動作也慢了下來,身上披着他的衣裳也不知何時滑落到地上。
厲如風終於動了。
他緩緩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微微擡眸,對上她的眼睛。
蘇亦驀地一怔,看着他,陡然之間變得僵硬起來。
她知道,他要開口說話了,只是不知道他要開口說什麼。
她等着,等着他的解釋。
厲如風動了動脣,沙啞的噪音發出冷漠的聲音:“既然知道,還問什麼?”
他沒有直接承認,卻說出這樣一句反問,顯然是間接承認了。
儘管蘇亦已經猜到真相,可當她親耳聽到他說的時候,心口還是像被棒槌重擊了似的,疼得鑽心。
“爲什麼?爲什麼……”
她喃喃地地問道,一遍又一遍,彷彿除了這三個字,就不知道該說什麼。
厲如風沒有解釋,一句多餘的解釋也沒有。
他目不轉睛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彎腰將地上的外套撿了起來,拍了拍上面幾乎沒有的灰塵,又重親披回她的身上。
“我送你回去。”他說道,噪音不冷不熱,讓人聽不出任何情緒。
蘇亦明明感覺到身上披上了他的外套,應該沒有那麼冷了,可她卻覺得比方纔更冷了,冷得她渾身發抖。
她沒有立即說話,而是倔強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
“不想解釋,還是不屑解釋?”她問道,聲音清冷,完全不復方纔的醉意朦朧。
厲如風的眉頭微不可見的擰了擰,動了動脣,終是什麼也沒有說。
蘇亦的眼皮晃了晃,嘴角微微咧開,翹起一絲嘲諷的弧度,不知道是在嘲諷自己,還是嘲諷他。
她雙眼緊盯着眼前的男人,倔強地取下身上的外套,收攏在一起,遞到他手上。
“不勞煩厲先生費心,我現在還不想回去。”她冰冷地說道,眸子裡透着前所未有的冷漠。
說完,不再看他一眼,轉身就朝婚宴大廳走去。
看着她倔強的背影,看着她冷得雙手環臂卻頑強地挺直背脊,厲如風拿着外套的手好似有千斤重,手掌慢慢地收攏再收攏,整潔的外套生生地被他捏得變了形。
他的嘴脣抿得緊緊地,好似刀刃般鋒利。
他就那麼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徹底消失在眼前。
身後傳來輕淺的腳步聲,有人從旁邊昏暗的角落裡走了出來。
“阿風,怎麼出來這麼久,我找你半天了。”安妮面帶微笑地走到他面前,自然親暱地挽住他的手臂。
厲如風的身體微微僵了僵。
安妮蹙眉,問道:“怎麼了?”
“沒事。我們進去吧。”厲如風很快調整好情緒,帶着她往婚宴大廳走去。
“好。”安妮是一個聰明女人,方纔明明躲在暗處看到厲如風跟蘇亦在一起,這個時候卻一句也沒有提。
兩人走到門口的時候,安妮突然停下腳步,微微側身,看向身旁的男人。
“如風,你要知道,這個世上只有我能幫助你。”她語氣篤定地說道,“容顏阿姨的行蹤我已經查到了,很快就可以將她帶回來跟你團聚。”
厲如風的身形微不可見地一顫,幾乎是控制不住地側頭,噪音激動地道:“她在哪兒?”
安妮嘴角微翹,說道:“你別急,我保證你很快就可以見到她。”
厲如風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攥緊,咬着顴骨,想要說什麼,最終輕輕地呼出一口氣,收起暴戾的情緒,語氣平靜地道:“你只需告訴我她在哪兒。”
言外之意,只要知道她的行蹤,他就有辦法將她救回來。
這麼久了,從年前蘇亦與宮訣沒有舉行完的那場婚禮開始,之後沒多久容顏就失蹤了,一直到如今都音訊全無,他怎麼能不擔心。
他身上的擔子沒有人能懂,沒有人。
趙雲和林箐的婚禮在歡歡喜喜中結束,兩人當晚就上了飛機,出國度蜜月。
兩天後,容顏出現在厲如風的面前,人正是藉着蜜月爲幌子的趙雲和林箐救回來的。
他們將人秘密送回來之後,結束了蜜月旅行。
趙雲依舊如初地跟在厲如風身邊,幫他處理大大小小的事務,而林箐則奉命寸步不離地跟着容顏,以保護她的安全。
容顏失蹤一事讓厲如風深切地明白一個道理,只有身邊最親近之人平平安安,他纔有心情去做他想要做的事。
比如,揪出幕後黑手,還他們的生活一片安寧。
蘇亦很快就得知容顏回來的消息。
主要還是因爲容顏想念孫子孫女,讓林箐主動聯繫了蘇亦。
聽到容顏平安歸來這個消息的那一刻,蘇亦感動得恨不得流下了淚。
不管她現在跟厲如風之間發生了什麼,容顏對她來說都是一個心善的阿姨。
她時常會想起,容顏失蹤前跟她說過的一句話——小亦,你要相信,相愛的人會有好結果。
她一直相信着,相信着。
可是,她現在越來越沒有力氣去相信了。
她跟厲如風算是相愛的吧,可他們爲什麼就沒有好結果呢?
過完年,海臨城的天氣慢慢地好轉了。
蘇亦帶着兩個孩子來到厲如風如今的住處。
那是離麗影別苑不遠的一棟別墅,蘇亦隱隱記得那棟別墅似乎是司塵的。
她之所以知道司塵在此處還有一棟別墅,還是因爲在她失語的那段時間,司塵就是帶着她住在這兒,如此近距離地避開了厲如風的耳目。
沒想到,如今厲如風卻是帶着安妮住在離她這麼近的地方,虧得她還在想,他們搬離厲家老宅之後會去了哪兒。
敲響門鈴之後,經過漫長的等待,門終於被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