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牀前白瓷瓶中的血紅色梅花開得嬌豔燦爛,洛千歡背後塞了兩個軟枕,斜靠着牀頭,杏眼透過敞開的窗戶看窗外迎風傲雪綻放的紅梅和飄揚的雪花,思緒逐漸飄遠……
養傷的時間裡,她發覺自己是因禍得福,在雪域山莊竟有這麼多人關心自己。
秦宇、聶毅、路雲等人自不必說,連一向冰冷,不與人接觸的大師兄也到雪梅居探望了兩次,每次下山更帶了不少小玩意兒來,說是給自己打發養傷的無聊時光。
雖然,那些小玩意兒都是雙份,但至少,他有關心她,不是嗎?
而變化最大的,還是是齊毓殤,他獨居“松濤苑”數年,因爲身中劇毒的原因,他極少出院子,更少跟外界接觸。
但這次她受傷,他不但走出了“松濤苑”,更一天三遍的盯着自己吃藥,見自己吃藥皺眉,還讓柳鶯兒下山去買各色蜜餞、甜點回來。
每日的噓寒問暖讓她倍覺幸福,但最讓她開心的,還是他時常掛在臉上的微笑,雖不達眼底,卻很不容易了。
畢竟,在雷神等人跟前,他還是宛如冰山的冷酷邪魅!
就如現在……
雪梅居長長的走廊下,齊毓殤正負手而立,看着雷鳴,眼神冷得好比肆虐的風雪,冰涼刺骨、毫無感情。
雷鳴彎着腰,後背冷汗森森,靜等處罰!
“罷了,大家都是淬不及防,雷神還如此受傷,這次沒有盡到侍衛職責的罪,便免了吧,你回去告訴雷神,好好養傷,傷好之後,我有事交代你們!”沉思許久,齊毓殤才略顯疲憊的擺了擺手。
“是!”擡頭見他面無表情、目光森寒,雷鳴不敢多言,探頭看了看敞開的窗戶,壓低聲音道,“不知洛小姐傷勢如何?可有地方用得着屬下之處?”
“她的傷有師叔和阿梅師妹調理,不必擔憂,不過……”想到昨日無意間聽到的埋怨,齊毓殤冷聲吩咐,“眼看到年下,你去買幾匹上好布料,按照千歡……和阿梅的尺寸,各做幾套新衣,記住要千歡要黑色,阿梅要白色;另外,再帶一些炮仗、焰火之類,能顯得喜慶熱鬧的年貨!”
想到昨日自己無意中聽到的嘀咕,他眉心暈開暖意,果然還是個孩子呢,吃藥需要蜜餞甜點哄着不說,眼看要過年,想的卻是能不能穿上新衣服,放幾桶煙花,大家吃個團圓飯,熱鬧熱鬧……
心中暗暗佩服自己,幸好反應快,若只給千歡做新衣,沒有阿梅的,大家都會胡思亂想,說他跟千歡有什麼吧?
雖然千歡乖巧伶俐、貼心可愛,他也很喜歡跟她相處,但她到底是未及笄的孩子,對她名聲不好。
雷鳴知道,在他心中,洛千歡和阮不悔就如他的妹妹一般,當下沒有任何懷疑的答應了,便出門去找負責採辦年貨的秦宇和凌晨。
也在這時,他突然驚覺,時光飛逝,轉眼間又要過年了。
同樣的,齊毓殤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已經是臘月了,眼看過年,轉眼間,他離開聖京,已經十五年了。
而在雪域山莊,也有五年,不知不覺中,跟她相處了有五年了嗎?
想到少女明媚嬌憨的笑臉,他嘴角揚起不易察覺的暖,邁步正要往裡走,卻看到手捧托盤,翩躚而來的淺綠色身影。
“公子,洛小姐的藥煎好了,是屬下送進去,還是……”看了看敞開的窗戶,柳鶯兒意有所指。
“給我吧!”齊毓殤搖頭,將黑乎乎冒熱氣的湯藥接過,目光掃過她簡單的打扮,不由凝眉,“方纔我命雷鳴陪大師兄下山採辦年貨,順便給兩位師妹裁製新衣,你也去添置幾套,總這麼單薄,怎受得了山頂冷寒?”
“公子厚愛,鶯兒謹記在心,但鶯兒衣服很多,並不需要添置新衣呢!”心中暗喜,柳鶯兒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依然是淒冷絕豔的綠衣暗衛,“公子體內餘毒已清,我們什麼時候下山?”
她真的不想繼續呆在這裡,洛千歡年紀雖小卻是嫵媚無雙的魅人模樣,阮不悔更是天天戴着面紗裝神秘,難保公子不會對她們……
就算公子對兩位姑娘沒有非分之想,阮小姐還好,深入淺出只跟凌公子比較親暱,洛小姐就不一定了,每次看到公子時,杏眼就閃爍着神采。
身爲女子,她深深的瞭解那代表什麼,洛千歡已經喜歡上了齊毓殤,而且喜歡了很久,不然不會拼了命的去尋素心蓮,還在殺手來時,以纖弱嬌軀爲盾,爲他擋去災禍。
雖然很想公子身邊有位姑娘爲他操持,但她真的不希望是洛千歡,洛千歡隱藏得太深,僞裝得太好,爲人又霸道,若她跟公子在一起,以後公子身邊,怎會有她的立足之地?
“怎麼,你想離開了?”齊毓殤疑惑,神色古怪的看她一眼,見她目光盯着洛千歡敞開的窗戶,不由大奇,“千歡耍小姐脾氣,給你臉色看了?”
不對啊,他認識的千歡雖偶爾刁蠻,但都是在阿梅或者師叔跟前纔會耍脾氣,怎會給她臉色看?
“沒有,公子多慮了!”柳鶯兒臉色一白,連忙搖頭,生怕他懷疑什麼,“洛小姐爲人隨和,屬下很欣賞她的灑脫和大氣,但這次公子解毒時,黑鷹率人來襲,顯然雪域有他眼線……”
“你想說什麼?”沉了眉心,齊毓殤聲音冷如冰渣。
東拉西扯轉移話題?
柳鶯兒,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在說什麼?
“公子恕罪,屬下只是覺得,此地已不安全,您需儘快轉移,尋更安全之所練功!”柳鶯兒臉色更白,慌忙跪地,驚慌不已啓脣,“這次是洛小姐爲您受傷,下次呢?下下次呢?我們能次次都擋住他們攻擊,保公子無虞嗎?公子,就算不爲您的安全考慮,爲了雪域的幾位公子,兩位小姐,您也……”
“雪域有黑鷹眼線我早就知道,大師兄今日一早離開山莊,就是去查內奸之事!至於你說的轉移……”齊毓殤冷冷瞅她一眼,“你先下去,我會好好考慮!”
“是!”他聲音裡已帶了怒,柳鶯兒不敢多言,諾諾退下。
齊毓殤端着湯藥往洛千歡房內走,心中卻是波濤起伏,思緒萬千。
她說得對,這次是千歡受傷,下次就可能是阿梅,再下次就有可能是其他師兄,他怎麼能讓他們,爲自己拼命?
他們都有自己的父母、家人,來雪域學武只爲一展抱負,他不能這麼自私,讓他們去面對如狼似虎的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