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綜複雜的甬道中，洛千歡拉着齊毓殤寬厚的手掌，跌跌撞撞往前摸索，汗溼的手沾溼她手心，灼痛她身心。
齊毓殤，對不起，我來遲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千歡，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齊毓殤的傷不算嚴重，在聽到洛千歡聲音那一刻，他是開心的，但也是惆悵的。
她不是由阿梅看着的嗎？
怎麼會在皇陵出現，阿梅還不在她身邊呢？
她們姐妹倆一直形影不離，爲什麼會……
“我不放心，醒來就躲開不悔過來，幸好趕上了。”洛千歡一邊分辨方向一邊往前走，皺着可愛的小瓊鼻控訴，“齊師兄你真不夠意思，出來拼命也不帶上我。”
“我知道會遇到華銳，但沒想到他們來這麼快，是我疏忽了。”不疑有他，想到那粒脫出行囊的蘋果和帶了灰塵的蒲團，齊毓殤眉頭皺得緊緊的。
潮溼陰暗的甬道中，他拉着洛千歡小手小心前行。
目光飄過背靠石壁，還保持着掙扎姿勢的陰森白骨，齊毓殤下意識側身，擋住她好奇亂飄的目光。
“怎麼回事？你怎麼會暴露行跡？”沒察覺到他的小動作，洛千歡摩挲着前行，小手碰到一物，她忙收回小手，那物體“嘩啦”一聲，四分五裂。
硬硬的物體撞在身上，她嚇得臉色蒼白，尖叫着跳進齊毓殤懷裡瑟瑟發抖，雖然膽大包天，也殺過人，但這種地方，各種遊魂野鬼的聚集地啊，進來就心裡發毛，別提還碰到東西了。
洛千歡原本是無神論者，但在意外魂穿到這裡之後，她開始相信鬼神的存在，不然她的重生，從何解釋？
“別怕，我看看是什麼東西。”沒想到她會害怕，齊毓殤忙摟緊她的腰，拍了拍她顫抖的背安撫，晃亮火摺子看去。
火摺子擦亮，跳躍光芒將四周情形照出，方纔洛千歡碰到的是一具陰森白骨，因爲她小手的碰觸，已經支離破碎了。
一根手骨在她腳下，應該是剛纔碰到洛千歡的那快，齊毓殤無聲而笑，拍了拍她顫抖的背安撫，“沒事了，沒事了，只是一具沒肉的屍體罷了。”
洛千歡縮在他懷裡的小腦袋遲疑伸出，撇一眼地上情形，又縮了回去，手捂着眼睛，卻是又露出兩個小縫，見得地上是一副不知道多久的枯爛骸骨，這才鬆了一口氣。
“說什麼沒肉的屍體，不就是一副骨架嘛，齊師兄你真能說笑。”不滿噘嘴，她從齊毓殤懷裡下來，紅着臉往前走。
剛邁兩步，就看到那副骨架的頭部正位於路中央，骷髏頭的幾個洞無聲張開，彷彿在訴說着它的冤屈。
她嚇得尖叫一聲，又跑回齊毓殤懷裡，把齊毓殤嚇得一個踉蹌，靠了石壁才站穩，火摺子照去，他滿臉無奈，“千歡，那只是一個骷顱頭罷了，你怕什麼？”
這丫頭，以前也沒這麼膽小啊，怎麼跑到皇陵，就跟變了個人似得？
“我，我……”洛千歡瑟瑟發抖，腦袋埋在他胸口不肯出來，悶悶的聲音傳出，逗笑了齊毓殤。
她說的是，“難道你沒發現，那骷顱頭的幾個洞藏着那個人的聲音，裡面還能聽見扭曲的、令人作嘔的笑聲，尖銳的刺激着耳朵嗎？”
“你沒事吧？”齊毓殤失笑，拍了拍她掛在自己身上的身子，“沒事我們就繼續往前走，後面禁軍馬上要追來了，被追上，這裡可不好交手。”
洛千歡臉紅吐舌，停止自己滿天亂飛的臆想，怯怯從他懷裡擡頭看那可骷顱頭，黑黝黝的幾個大洞沒有任何東西。
她拍了拍玲瓏有致的，嬌俏吐舌，紅着臉從他懷裡下來，想到剛纔自己八爪魚似得扒着他，他柔聲拍自己背部安撫的情形，心中一動。
“齊師兄，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嗎？”望着男人，她杏眼氤氳着霧氣，泫然欲泣的樣子惹人心憐。
“爲什麼這麼問？”齊毓殤一愣，擡腳將骷顱頭踢到散落的白骨中央，無聲而嘆：抱歉，驚擾了你的安眠，等我報仇之後，我定派人清理這裡，將你們下葬。
“不喜歡我，爲什麼安慰我？不喜歡我，爲什麼在乎我是否害怕？”緊盯着他寬闊的背影，洛千歡癟了癟嘴，有些委屈。
這麼低聲下氣的追求自己的愛情，到底是對，還是錯呢？
她只是師傅從山下撿來的孩子，不知道父母是誰，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知道，有什麼資格陪伴在他身邊呢？
洛千歡外表大而化之、灑脫豪放，但骨子裡還是有些自卑。
不是外貌，而是身份。
她是被遺棄的孩子，如果有能力撫養，斷然不會拋棄親生孩子，那她應該是窮苦人家，無力撫養她，才……
“傻瓜！”齊毓殤腳步一頓，陡然回頭，看她雙眸隱含淚水，紅脣撅得高高的，想到出來時那個蜻蜓點水的吻，他心中一蕩，揉了揉她黑髮，動作帶着幾分寵溺。
嘎？
傻瓜？
從何說起？
洛千歡嘴巴張了張，正要追問，後面陡然傳來大喝之聲，“那邊有火光，他們一定在那裡，快追。”
“不好，華銳他們追過來了，我們快走。”齊毓殤也不解釋，抓住她小手往前跑，順手將火摺子熄滅。
帶着洛千歡在皇陵陰暗潮溼的甬道中七拐八拐，踩到溼膩的青苔，他一個踉蹌，洛千歡收勢不住，撲到他背上。
柔軟的觸感讓他心神一蕩，忙站穩身子，收攝心神，繼續牽着她往前跑。
看着他握緊自己的手，男人手掌寬厚，溫度適中，帶給人無限安全感，洛千歡終於克服心中恐懼，跟着他勇敢向前。
沿途再看到散發出臭味的腐屍和陰森白骨，她也沒有了剛開始的驚慌失措，只狠狠吞嚥了下口水，白着臉走過。
追兵被遠遠甩在後面，兩人步子慢下來，洛千歡鼻翼動了動，腐屍味道好像更濃了，她看向齊毓殤，“齊師兄，你有沒有聞到？”
“你也察覺了？”面無表情看她一眼，齊毓殤丟給她一個繡了“殤”子的手帕，“掩住口鼻，不要吸入。”
“什麼？”洛千歡錯愕，仔細嗅了嗅，一縷若有似無，類似於蜂蜜的甜膩香味鑽入鼻孔，她杏眼迷茫，太陽穴莫名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