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們……我本以爲是一劍驚鴻, 未曾想……”
玄清淡然道:“我和一劍驚鴻自然也是。”
燕紛飛倒吸一口冷氣:“也、也是?”
玄清肯定地答道:“自然,我和一劍驚鴻夜同寢,晝同行, 怎能不算。”
燕紛飛繞着玄清轉了一圈, 有些不甘又有些莫名的……欣慰?
“不虧是本姑娘看上的男人, 就是不一般。”
最後對着玄清大大地點了個頭, 又重重地嘆了口氣。
玄清覺得她這話說得很是古怪。
“不過春娘說的也不對……”燕紛飛嘀咕, “你哪裡是百人斬。”
玄清嘴角僵了僵:“你見過春娘?”
燕紛飛喜滋滋道:“見過啊,我們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她去找薛嵐了,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玄清道:“既然如此, 在下就不打擾姑娘了, 告辭。”
說完不顧身後叫喊, 立刻轉身逃跑,沒想到不多時便與薛嵐撞了個正着。
“好友怎麼變得這般不瀟灑, ”薛嵐笑道,“逃命嗎?”
差不多吧……
玄清對他身邊的姑娘道:“春……”
“哎呀!多日不見,有沒有想奴家,奴家可是想先生想的緊呢。”
胭脂味直撲過來,玄清下意識地錯步避開。
春娘哪容玄清閃躲, 撲在玄清的胸口這摸摸那捏捏, 嬌聲道:“公子害羞了, 真可愛。”
玄清求助地看向薛嵐, 他對玄清做了個口型道:愛莫能助, 自求多福。
玄清無奈望天,默唸靜心訣。
春娘蹭來蹭去, 趕過來的燕紛飛見此情景,崇拜地看向她,直道:“姐姐你好厲害。”
春娘嬌笑:“妹妹想學,姐姐回頭教你兩招,當年主人……”
薛嵐咳道:“敘舊差不多了,該說正事了。”
春娘低笑兩聲,終於抽身回到薛嵐身邊站定。
薛嵐道:“玄兄還記得屠村活祭之事吧。”
玄清道:“百里聞香爲了激發一劍驚鴻體內魔氣而做的錯事。”
薛嵐道:“又出現了。”
玄清蹙眉:“怎會。”
薛嵐道:“應該是百里聞香聽到你沒死的消息,忍不住重新出來動作。”
一劍驚鴻體內魔胎已除,她再佈下血字圖騰只可能是恢復自身修爲。
“執迷不悟。”
“她是無法回頭。”
“若有心向善,回頭之法千百種。”
薛嵐道:“玄兄還是不懂情愛啊。”
玄清道:“何出此言?”
薛嵐道:“你莫忘了她還有你師兄的心頭血。”他見玄清露出疑惑神情解釋道:“先前不知孟玄彥身死只當自己被負,如今知曉心上人爲了自己而亡更是癡狂。你想她已入魔,身上有孟玄彥的元丹,手上有孟玄彥的心頭血,若是再得到一本奪舍離魂之書,會做出什麼事。”
“你的意思是……”
“沒錯。”
玄清難免震驚:“她竟會做到如此地步?”
薛嵐道:“所以我說你還是不懂情愛。”
玄清將將開口,燕紛飛搶白道:“你們剛纔說了一大堆都是什麼玩意?”
春娘豎起手掌掩嘴道:“陳年的風流韻事。”
燕紛飛眼睛一亮:“快說與我聽聽。”
春娘瞥了一眼薛嵐,輕聲道:“我私下告訴你。”
燕紛飛應了聲,又對薛嵐道:“他哪裡不懂情愛了,只是不懂房中事。”
這下玄清再愚鈍也能聽出個所以然了,不由面上發燥。
薛嵐笑道:“連姑娘都知道玄兄不諳世事了?”
燕紛飛道:“可不是,半點情趣沒有,可不是人人都像本女俠這麼純真的。”
春娘聽了笑得花枝亂顫,一雙媚眼不住地往玄清身上瞟。玄清只覺頭大如鬥,恨不得使個遁地術纔好。
偏偏薛嵐還一本正經地回答:“我自是願意教,就是看玄兄願不願意學了。”
燕紛飛眼珠在他們之間轉了轉,拉過春娘咬了一會兒耳朵,見春娘頷首,燕紛飛的神色變得複雜非常。
玄清深覺再讓她說下去,什麼不得了的事都要編出來了,急急找個藉口告辭。
燕紛飛和春娘靠在一起一個粉衫一個黃裙,一個清秀一個嫵媚,明明是兩個美麗的女子偏生讓玄清看了涼氣直竄。
玄清想這世間最可怕的事情,大抵就是兩個非常特別的女子湊到了一起。
他尋得一處屋檐,休閒不過片刻,一道清俊的身影便落在了玄清的左側。
“想不到玄兄亦會落荒而逃。”
玄清苦笑道:“我也沒想到。”
薛嵐仰躺在瓦礫上,望着悠悠白雲,嘆道:“我啊,想得倒明白,只是感情不由人啊。”
玄清聽得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突然福至心靈。
“薛兄是有了心上人?”
薛嵐愣了愣,繼而大笑。
“不錯,不錯,總算有點進步。你再加把勁,會發現我不僅有心上人,還有意中人。”
玄清嚴肅道:“情之一字,貴在誠於心,專於一,三心二意非君子所爲。”
薛嵐嘖嘖道:“講得很清楚。”
玄清皺眉道:“在下又不是不諳世事,不通情感之人。”
他道:“逗你玩的,莫要當真。”
玄清搖頭失笑:“如此惡趣味還是少些好。”
薛嵐笑道:“好吧,不逗你了。聽說你拔掉了公孫護法的舌頭。”
玄清道:“免了他的聲音而已。”
“差不多,聽到他的聲音玄清就頭疼,”薛嵐道,“前幾日我收到一封他寫的書信,不知好友有沒有興趣一起看看。”
玄清頷首道:“請。”
薛嵐從衣袖中抽出一封精緻的信箋。信上只有一行字——
月圓之夜,葬魂之時。
“挑戰書?”
“是也不是,”薛嵐道,“百里聞香大約以爲玄清的毒沒有清乾淨,威脅是她一向喜歡的手段。”
“唔……”
玄清指着信上一角道:“那似脣印的圖案是何意。”
薛嵐看了一眼道:“哦,春娘送信時,無意中親了一下。”
“……”
薛嵐道:“薛兄以爲我在說笑?”
“非也,”玄清道,“我對你的話深信不疑。”
薛嵐低笑道:“我想比起信,春娘或許更願意在你臉上印一個脣印。”
玄清抖了抖身子,頓感涼意。
“薛兄莫要亂說,小心一語成讖。”
薛嵐搖頭:“想不到她們把你嚇得草木皆兵。”
玄清道:“下山之前我亦不知自己會這般膽小怕事。”
薛嵐道:“如此說來,春娘她們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此話何解?”
“讓你更像個人了。”
玄清摸摸鼻樑:“想不到我做人竟如此失敗。”
薛嵐煞有其事道:“失敗透頂。”
玄清道:“無妨,交友成功便好。”
薛嵐同玄清相視一笑。
又閒聊了一會兒,薛嵐起身道:“我去看看暮非的情況。”
“薛兄先請,”玄清道,“我隨後便到。”
目送他的身影隱去,玄清靜坐半晌,自覺心境恢復平和,遂準備與薛嵐匯合,誰知行至中途卻聽到了兩兄弟的爭吵聲。
宵鴻雁氣呼呼道:“你來做什麼,我沒空理你!”
宵鴻雲嘆道:“唉,我在自己的宮內走動竟然都不行了。”
宵鴻雁揚了揚銀鞭:“誰說無雙宮是你的,我還沒同意呢!”
宵鴻雲見狀,微笑道:“哎呀,看你這麼有活力,想來也不用我擔心了。燕姑娘找你的時候記得態度溫和些。”
“燕紛飛爲何要來找我,”宵鴻雁頓了頓,“你陷害我?”
宵鴻雲向他打啞謎:“等燕姑娘來了,你就知道了。”
“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宵鴻雁怒氣衝衝地抽鞭而出,宵鴻雲漫不經心地躲開轉頭對玄清道:“先生見笑了。”
玄清摸摸鼻子:“哪裡的事,我……”
宵鴻雁打斷玄清的話,面露羞惱道:“好哇,你居然偷聽!”
宵鴻雲直搖頭:“你也知道說出來的話丟人。”
眼見兩兄弟又要吵起來了,玄清夾在中間着實爲念,這時,遠遠傳來女子的呼喚聲。
“夫君!”
宵鴻雲神色一變,詫異道:“來得這麼快?”
宵鴻雁轉身就想跑,被他大哥死死拽住了衣領。
“雁兒,還記得娘死時,我們一同起的誓嗎?”
宵鴻雁急道:“有難同當也不是現在當。”
玄清向前方一施禮:“燕姑娘。”
兩兄弟頓時一僵。
“夫……”燕紛飛轉了個彎,對宵鴻雲道,“君!”
玄清不由納悶:“你們何時成親了?”
宵鴻雲道:“先生莫要誤會,是……”
燕紛飛搶白道:“我想通了,愛一個人便是要讓他自由,你既和一劍驚鴻心意相通,我又怎可從中作梗。唉,女子的一生好似浮萍,我只能隨着命運水流嫁入無雙宮了。”
宵鴻雁道:“你也算個女子?”
宵鴻雲喝止道:“雁兒不可亂說。”
宵鴻雁“嘁”了一聲,對他道:“那你娶她呀。”
“這……”宵鴻雲面露爲難。
宵鴻雁吐舌:“僞君子。”
玄清對燕紛飛道:“姑娘與我無緣,卻也無需委屈自己。”
“對對對,玄兄說的是。”宵鴻雲竭力附和道,“燕姑娘乃一代女俠,不該就此埋沒。”
燕紛飛沉吟片刻,眼睛一會兒瞟瞟宵鴻雲,一會兒瞟瞟宵鴻雁。
玄清道:“對了,不知燕姑娘找宵兄有何事,若是要事,我先……”退開了。
燕紛飛打斷玄清:“女孩子的私事是能隨便問的嗎?”
玄清道:“在下唐突了,那……”
燕紛飛道:“好啦,你這麼想知道,告訴你也無妨。我昨天才知道無雙二子爲我爭風吃醋的事。”
宵鴻雲神情恍惚:“爭風吃醋……”
宵鴻雁怒不可遏:“你瘋了吧?!”
“我懂,我都懂。”燕紛飛豎起手掌,“本女俠魅力無邊,也是可以理解的。不過我這麼美麗善良的人,怎麼忍心讓你們爲了我兄弟反目。”
美麗善良……玄清竟無言以對。
燕紛飛道:“唉,你們說得對,喜歡我的人太多了,我不可能一一回應,都怪我太迷人。你們是長得都不錯啦,我還得考慮考慮,萬一有更好更俊俏的男人愛上我呢。”
玄清道:“姑娘說的是……”
燕紛飛道:“說起來,無雙宮人這麼多總有其他青年才俊吧?”
宵鴻雁高興道:“多着呢,你隨便挑。”
“雁兒休得胡說!”宵鴻雲咬牙道,“你難道想讓無雙宮再無男子敢留嗎?”
宵鴻雁蔫了:“那怎麼辦?”
宵鴻雲轉向玄清:“先生……”
玄清急急向前走了兩步:“在下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走什麼呀?”燕紛飛道,“我又不會吃了你,本女俠說放下就放下絕對不糾纏。”
“姑娘誤會了,”玄清道,“在下實在是有事要找一劍驚鴻和薛嵐。”
“薛嵐……”燕紛飛愣了愣,柳眉一豎道,“那你更不能去了!”
玄清因她決絕的態度一驚:“莫不是薛兄那出了什麼事?”
“當然出事了,好大的事。”燕紛飛道。
“如此,更不能耽擱了,我即刻趕過去支援。”玄清道。
宵鴻雲兄弟亦提起武器,準備與玄清一同前往。
“慢着!”燕紛飛叫道,“你可知不是人人都和本女俠一般豁達。”
“燕姑娘我們改日再聊,眼下正事要緊。”玄清急道。
“我說的就是正事!”燕紛飛雙手一張,攔在他們面前。“你瞅着仙風道骨,怎麼做起事來這般不知輕重?”
“這?”玄清一拱手,“在下愚鈍,請姑娘明示。”
“唉,今天我就好好教教你做人的道理,”燕紛飛嘆氣道,“你既然認定了一劍驚鴻,就不該朝三暮四,瓜田李下,明白嗎?”
玄清老實道:“不明白。”
宵鴻雁在玄清耳邊忽地發出一聲驚呼:“你們斷袖了?!!”
這次宵鴻雲倒是沒有制止他,滿臉震驚地望着玄清。
玄清疑惑道:“不可?你若願意,我們也可以斷袖。”
“呸呸呸!”宵鴻雁急紅了臉道,“誰要跟你斷袖!”
玄清嘆道:“原來時至今日,宵兄仍是看我不上。”
宵鴻雁面色更紅了,一向伶牙俐齒的他竟然打起了結巴:“我、我也沒說看不起你,但、但是斷袖……”
宵鴻雲此時終於恢復了常態,神色複雜地看着玄清道:“我知先生非凡人,不受繁文縟節的束縛,只是我們兄弟二人身系無雙宮之重任,有許多事,不可爲,不可爲啊。”
宵鴻雁聽了兄長的話,挺胸道:“他非凡人,我也是人中之龍,不就是斷袖嗎,有什麼了不起!”
宵鴻雲的額角冒起青筋:“又胡說什麼,還不住口!”
燕紛飛一雙大眼睛骨碌骨碌直轉,最後落到了玄清的身上:“我看上的人,真了不起……”
他們說了半天,玄清竟是一個字也沒聽懂,正欲問個清楚,忽感異動,“小心”二字脫口而出的瞬間,燕紛飛已是一個躍起擋在了玄清的面前。
於此同時,數十根箭羽從天而降,直逼而來。
“大哥!”宵鴻雁慘叫出聲。
原來是宵鴻雲將其護在懷中,自己卻身中數箭,倒地不起。
玄清再瞧瞧倒在玄清身上的燕紛飛,亦是一副出多進少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