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柱媳婦便說便嘆息。“這第一日，就唐大倉帶着媳婦守在田裡，這錢多萬家的倒也不說啥了，誰讓人家田的位置好，難道還能強求人家一家子出動幫着趕鴨子啊。
這不第二天，索性人影都沒了，這唐大山在這棚子裡也呆不住，說是蚊子咬得睡不着，回自個兒屋子補覺去了。這錢多萬家的實在瞧不過眼了，就上門去找大伯去了。不料，這大伯嘴裡應得好好地，錢多萬家的在田裡張望了半天，這人影還是沒來。他們一家子，都忍不住罵罵咧咧了，這也難怪！說句不好聽的，這不就是讓別人家的給大伯家的守田了嗎？
這不，錢多萬家的還找到了我爹和三叔，可能能管什麼用呢！”
唐大海有些不敢置信，結結巴巴。“這，這，找了爹，爹也這樣？”
呂氏很想反駁一句，不過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還是給唐大海留點兒面子，畢竟在背後說公爹的壞話總是不太好。
誰也沒有迴應唐大海的話兒，唐大海也知道這事兒怕就那麼個回事兒了，這些年自個兒的爹是越老越糊塗了，這輕重緩急都有些不分了。
呂氏沒搭理唐大海，只問着唐大柱的媳婦。“弟妹，這事兒就完了？”總覺得這事兒纔剛開始。不得不說，這女人的直覺倒是真準。
“哪能呢，如果這事兒就這麼完了，我也不會說了。這不，錢多萬家的三閨女帶着全家子一道兒來幫忙收割了。錢多萬家的兄弟也看不過眼，這不，連着搶收三閨女兩兒子，再加上三兄弟，這不一晚上就將七八畝的稻子給全收了。
誰成想，這大伯家前頭兩日都沒來人，原想着我爹和三叔都上門過了，這大伯家總歸會有人來的吧？這事兒可就越來越有趣了，這第二日碗錢多萬家的地兒都收了，這大伯家的地兒就露出來了。
再說，大伯家連人影兒都沒見着一個，邊上的水田都是錢家的，錢家人哪會幫忙趕着野鴨子，只盯着別到自家地裡就行了。這還是我爹聽說了，喚了小侄子去大伯家報信兒，大伯一家子這才三三兩兩地跑來。
說句難聽的，大海哥，你別介意，村子裡的人都罵着活該呢！說是對付這種人就應該這樣子……”
“行了，曉得這會兒不好說，你咋還說！女人就是眼皮子淺！”唐大柱打斷了他媳婦的喋喋不休。
呂氏拍拍大柱媳婦兒的手。“那田到底咋樣了？”
“還能咋樣，這野鴨子你們還能不清楚啊，再說，又是成片的，損失怕是一半了吧。前頭的那幾畝都已經不成樣子了，真真地多了，不怕禍害糧食啊。連帶着邊上的兩家都有不少損失，罵聲陣陣了，就差打起來了。”唐大柱媳婦撇撇嘴，頗爲瞧不上眼。
這會兒，唐大海也不想說什麼了，這都已經這樣了，還有什麼可以說的。來年如果還這樣，怕是依舊是這個結局，怕是到時候連個知會的人都不會有了，讓老宅子顆粒無收。
呂氏湊近唐大海，看着他有些精神恍惚，不知道在想什麼。“你也別想着去爹孃的地裡，咱家的稻子都指着別人家幫忙，這會兒如果你走了，咱家這做人也太不地道了，跟老宅子裡的有啥區別？別人累了幾天了，還特意來幫着咱家收稻子，你要是去那兒，可別怪我帶着兒子閨女回孃家！”
“你說的這是啥話兒，我只是想着爹孃都是老糊塗了，沒想着去那邊，自家的田都虧着別人幫忙，這會兒要是我自個兒當個甩手掌櫃，我也做不出來！”唐大海有些擔心老宅子，只是自家這邊實在是走不開。
終於，兩日後，唐大海家的四畝水田也收割完了，所有的人都累癱了，倒在chuang上都不想動。
“咱先歇個一日再曬曬吧，這會兒一個個動都不想動了。”呂氏跟唐大海打着商量。
唐大海點點頭，有些心疼。“都已經收進來了不差這麼一日。”唐大海遲疑了片刻，還是開口，“我想去爹孃那兒瞧瞧，也不知道過了兩日，有沒有收割了……”唐大海有些擔心，這兩日，這事兒一直掛在心上。
“你不累你就自個兒去吧，我們可是不去了，都累癱了。這都是自作孽，有啥好說的！”呂氏沒好氣的說。不做死就不會死。
唐大海討好地對着呂氏笑笑。“我這皮糙肉厚的，不累，我就去瞧瞧咋樣了，不去我這心裡也放心不下來。”
那片水田，唐大海就算是閉着眼睛都能找得到。將近二十年，看着這水田一畝畝地多起來，日日伺候着這些水田。
入目，悽慘。那幾畝田裡的稻子都已經被壓垮了，也不知道能收上多少，雖說有了心裡準備，只是看着仍覺得有些心疼。
唐大海走近，看着唐有根正拿着竹竿子趕着野鴨子。順勢接過竹竿子。“爹，你們咋這幾日晚上都沒收割呢？這邊上的田裡都收割了，白日裡怕是野鴨子會越來越多了。”
沒等唐有根應答，江氏便眼睛不是眼睛，臉不是臉的。“咋就你一個人來了？你家媳婦呢？還有幫你家收割的呢？”說着，還特意往後面瞧了瞧。
“娘，你別看了，就我一個人來。孩子娘他們這些天都累了……至於別人家的，幫我家來收稻子已經是情意了，哪好意思讓他們過來。”唐大海對於江氏的問話有些無奈。
田氏揮了揮手裡的竹竿子，隻身子站在那兒不動。“喲，弟妹現在是越來越精貴了，誰家不忙活，娘都還在田裡忙活，弟妹倒好，倒是歇上了。”幾句話，說得唐有根和江氏擺了臉。
唐大海裝作沒聽見，只向着唐有根問道：“爹，這還不收嗎？這邊上的都收得差不多了。”
“收，怎麼不收，不收喝西北風去啊，這麼大一家子怕是要去要飯了。要到你家門口，記得給口吃的。早聽說了，你就不會來瞧瞧，這會兒來說什麼風涼話。”江氏刻薄地說着，好像這一切都是唐大海害得。
唐大海這會兒真想拍拍屁股走人了，這些天，沒日沒夜的，他也早已受不住了。這會兒還得耐着性子說話，他爹還是那個樣子，愛理不理的，裝着沒聽見。
“爹！你給個準信兒，這到底收不收的，不收我也回去歇着了，我這已經好幾日沒睡過一覺了，我這也扛不住了。”唐大海對着唐有根，沒好氣地說。
唐有根有些驚愕，被唐大海的語氣給驚到了。記憶中，他的這個二兒子，一向是好脾氣，也從沒不耐煩，一天到晚，說不上幾句話。
“收的，我這不正想着，什麼時候收稻子合適。”裝腔作勢！
江氏聽着唐大海的話，想着唐大海居然無視她說的話，氣得直哆嗦。大罵“不孝子”。“老天啊，你怎麼不收了這個逆子……”說着，竟無視這飛進稻田中的野鴨子，一屁股坐在田埂上撒起潑來。
唐大海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沒理會江氏的撒潑，自顧自地揮着竹竿子跑起來，驅趕着野鴨子。
唐二叔和唐三叔實在看不過眼，想着來幫幫忙。
“去什麼去，你自個兒已經一把老骨頭了，還想着拿命去幫人家，別人家那是銀子多的，自個兒不想出力，都指着被人來幫着他們守糧，收稻子。他們倒是打的好算盤，誰都不準去！
大海那是沒法子，人家那是親爹親孃，不去會被人詬病，你是一把老骨頭了，還想把命搭在那兒！”
唐二嬸一向做主慣了，說啥也不準家裡的任何一個人去幫忙。唐二嬸也是心疼唐二叔，這畢竟已經上了年紀了，這不眠不休地熬了幾日，到底身子骨還是吃不消的。
唐三嬸更加直接明瞭，“咱家都是別人二哥家幫着收的。大哥家的，寧願在自個兒家也不會來搭把手，你這是作踐自家？你要最賤自家，先離了我和兒子。”唐大路力挺唐三嬸。
其實，自個兒的大哥一家子這樣，他們也很爲難。萬幸，唐大海家還是好的。
唐大海幫忙了兩日，實在是瞧不上眼，以前沒什麼感覺。但是，現在，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就唐有根、唐大海、唐大山三人趁着夜收割着。老三媳婦趙氏，舉着個火把。
“爹，文偉都已經那麼大了，咋不讓他一道兒來收稻子？”唐大海想着自家的文佑和曉晨，雖說還小，但是都是很自覺地幫着家裡收割，即使速度不快、
唐有根割着稻子手，頓了頓。“文偉這不是從來沒做慣農活嗎？來了也幫不上啥忙，再說這幾日白日裡有些累到了，我就讓他今晚歇一歇。”
趙氏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夜裡，印着火把的光，顯得陰森森的。
聽着唐有根的說法，唐大海不置可否，畢竟已經分家出去了，這文偉也只是他侄子，輪不到他來教。全當聽聽過，啥話都不想說了。
好不容易收割完了，江氏要去錢多萬家去鬧事，討個說法。唐大海聽着江氏要他也一道去。“娘，你歇夠了，有力氣去討說法了，我這連着累了不知道幾日了，我可要回去歇歇了。”
在江氏的怒罵聲中，唐大海頭也不回地急急地走了。
唐大海也沒有打聽這江氏到底有沒有去討說法，他一點兒都不想關心了。鹹吃蘿蔔淡操心。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