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最近,力尹特別喜歡聽一首中文歌曲,是周蕙的《好像好好愛你》,她覺得這首歌似乎一下子就可以道出一種想念的心情,而歌詞又是她此時好想對俊秀講出的話。

……

跟蹤記憶我才能和你接近

除了可惜眼淚沒有聲音

有一些人容易動情也容易忘情

我愛過了你心永遠在那裡

……

她好喜歡那一句“有一些人容易動情也容易忘情”,她覺得她對俊秀似乎就是這樣,所以,每當閉上眼睛去聽這首歌的時候,俊秀的面容總會很容易在她的腦海中出現,一遍又一遍。

窗外的風不時地灌進練舞室,涼涼地,讓力尹的意識有些清醒,可是她依舊不願意睜開眼睛,她想說不定一會兒又可以睡着,然後又可以在夢中見到俊秀。

插在耳孔的耳機這時被拿掉了一隻,風聲立刻從那隻耳朵竄了進來,力尹睜開眼睛,基範蹲在她眼前。

“基範哥?怎麼是你啊?”力尹把另一隻耳機也摘掉,從沙發上坐起來。

“是來練習的,看見你的練舞室的門開着,所以就進來看看你在不在。”基範站起來坐在力尹身邊。

“好長時間沒有看到你了,最近很忙吧?”

“還好。”基範點點頭,卻是一臉倦容。

“今天沒有通告嗎?”

“嗯……今天和明天都沒有,前幾天趕戲趕得太累了,已經一個星期沒有好好休息過了,所以公司就給我開了個小差兒,呵呵……好不容易的。”基範開玩笑似的對力尹說。

“那你今天怎麼還來公司?應該留在宿舍裡好好休息……工作雖然重要,可是身體更加重要,不是嗎?”力尹看着基範用一種關心的口吻說。

基範的心不受控制地開始亂跳起來,他出神地看着力尹,感動而又企盼,“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力尹淡淡一笑,“當然了,你以前不是說過嗎?我和你有的時候很像,而且一直以來,你也是這麼關心我的,不是嗎?”

一連兩個“不是嗎”把基範逗笑了,“你今天很愛問問題嘛。”

力尹臉上的笑容又深了一些,“是嗎?”

基範呵呵地笑出了聲,“不是嗎?”

練舞室裡接着又是一片安靜,基範抱着頭倚在沙發的靠背上,閉上了眼睛,而力尹則趴在靠背上看着窗外。

天空陰沉沉地,雲層越來越低,看起來快要下雨了。

力尹想了一下又轉頭看着基範,他平靜地呼吸着,頭髮被風吹得在額頭上微微擺動。

其實基範也有着一張很好看的睡臉:長長的睫毛,英挺的鼻子,有如炭墨似的雙眉,渾身上下散發着一種高貴儒雅的氣質。

這讓力尹想起了俊秀。

跟基範的儒雅比起來,俊秀則稍顯霸氣,可使基範有時又太過陰鬱,而俊秀則始終都像是沐浴在陽光中一樣,總是那麼溫暖地笑着。

想到這裡,力尹情不自禁地抿起了嘴……她好想那個人啊。

“什麼事這麼開心?一個人在那裡偷偷笑……可不可以告訴我,讓我也高興高興!”基範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轉過頭看着力尹。

“沒有啊,我什麼時候笑了,真的沒有……”力尹慌亂地擺手,臉卻已經紅了一片。

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的基範心底有一絲難過,他知道力尹爲什麼會這樣,似乎只有在想到那個人的時候,她纔會露出這麼真實的不加任何掩飾的表情,無論是快樂的還是悲傷的,統統只爲那一個人。

基範悲傷地嘆了口氣,又轉頭看向力尹。

“哥哥,下雨了。”看着窗外力尹喃喃地說。

“是啊。”基範也看着窗外。

雨下得越來越大,很快就淋溼了整座城市。

“哥哥,你說……我們這裡下雨了,中國、日本……還有其他地方應該會是晴天吧?”力尹像是沉入夢境般低聲問。

“我想日本應該會是晴天吧。”基範想力尹大概是想聽這句話。

“什麼?”力尹聽過後卻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呵呵……我說的不對嗎?韓國和日本隔了太遠……”

力尹聽不出基範話中的意思,不過她也沒有再問,因爲她發現基範的表情變得有些憂鬱,而且他的眼中也閃過一絲不定的光芒。

她想他也許需要一些時間去想一些事情,所以就不再開口講話。

風捲着雨不斷地灌進房間,力尹打了個冷戰,她有點兒冷,而旁邊的基範卻依然如雕像般趴在那裡,從他的目光中讀不出任何信息,於是力尹連吸氣也變得很小心,她怕打擾到安靜的基範。

雨就這樣淅淅瀝瀝地下着,下過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都沒有停。

這是入夏以來,首爾下得第一場連天雨。

Super Junior宿舍。

一覺醒來已經是中午了,基範看了一眼鬧鐘自嘲般笑笑,然後從牀上爬起來。

宿舍裡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希澈正坐在客廳裡上網。

基範伸了個懶腰,“哥你今天沒有通告嗎?”

希澈也是懶懶地,“今天只有晚上電臺的播音。”

基範“哦”了一聲。

希澈放下鼠標轉過身來看着基範,“那你今天有什麼安排?”

“啊,一會兒想去公司練習。”

“練習?真的是練習嗎?我聽韓庚說力尹最近沒有通告,通常上午到學校上課,下午會去公司練習……”

基範很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既然都知道了,爲什麼還要問?”

“基範啊,你真的就那麼喜歡力尹嗎?”希澈認真地看着他。

基範嚥了口唾沫,一時之間似乎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擔心你……你打算一直這樣下去嗎?什麼都不說,就這樣遠遠的看着她,讓她把你的所作所爲當做是哥哥對妹妹的關心嗎?如果是這樣,你乾脆現在就放手吧……太累,更會受傷。”

“……說出來又能怎麼樣?也許連哥哥都沒得做,其實……我早就知道自己不該去喜歡她,可是已經動了心又有什麼辦法,我……比俊秀哥先遇到她,也是比俊秀哥先喜歡上她的……哥你知道麼?有時我也會去想,如果換做我先向她表白,是不是現在在她心裡的那個人就會是我呢?”

希澈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很擔心這個弟弟,尤其是聽了他那句“可是已經動了心又有什麼辦法”的話之後,似乎自己的心情也如同外面的天空一樣陰暗地下起了雨。

世界上最能令人痛心的事就是覆水難收。

“基範啊……”

“哥,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如果會放手的話,根本不會等到現在。”

希澈無話可說,很長時間才點點頭。他了解基範的個性,他這麼說就證明他已經認真地想過了,而且也想清楚了,他選擇不放手。

公司總部。

基範在停車場碰到了力尹的經紀人,她看起來很匆忙。

“姐姐,你這麼急要去哪裡啊?”

“是基範吶……”她慌亂地拉開車門,“力尹的簽證出了點兒問題,我得去看一下,跟人家約好了時間,快來不及了。”

“哦……那力尹已經在上面了嗎?”

“沒有,她昨天晚上感冒發燒了,今天連學校都沒去……在宿舍裡休息呢,咳,這個丫頭真讓人不放心,好了,不跟你說了,我趕時間。”

“好的,那姐姐小心開車,您慢走。”基範若有所思地向她行了個禮,待那輛汽車走遠了,又重新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把車開出了停車場。

基範在力尹的宿舍門口站了很長時間才下定決心敲了敲門。

過了好一會兒門才被打開,力尹很沒精神地倚在門口。

“基範哥?你怎麼來了?快進來吧。”力尹把頭髮攏到耳後,側了一下身體把基範讓進來。

“聽說你生病了,就過來看看……沒關係吧?”基範心疼地看着力尹燒得通紅的臉問。

“沒什麼,睡一下就好了,害你還跑來這裡,真不好意思。”力尹迷迷糊糊地笑着。

“那你快回房間裡睡一下吧。”基範說着就扶着力尹走向臥室。

“不要了,我陪你在客廳說話吧,你來了,我怎麼好意思睡覺。”力尹昏頭昏腦地就坐進了沙發。

“那你吃過飯了嗎?”

力尹搖搖頭,“我不餓。”

“一天都沒吃?”

力尹耷拉着腦袋,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基範看了一下手錶,已經快下午4點了,之後他更加憐惜地看着力尹,“那你先不要睡了,我到廚房給你煮點兒粥,你吃過了之後再睡。”

“不用了,哥哥,我等一下自己煮就可以了。”力尹試圖站起來拉住基範,可是沒有站穩又重新跌進了沙發。

基範看到這樣的力尹眼睛突然有些灼熱,聲音也控制不住有些高起來,“你就坐在這裡,知道嗎?等我一下……”

“基範哥……”

“聽話。”基範溫柔地哄着她。

一瞬間,像是被催眠了似的,力尹聽話地點了點頭。

廚房裡不時傳出叮叮噹噹地響聲,力尹有些好奇這個鏡頭前的貴公子繫上圍裙煮飯會是怎樣的一副形象,所以就踉蹌地湊到了門口。

繫着淡藍色圍裙的基範在廚房裡轉來轉去,如果再加上一個睡帽,整個就是一個漂亮的大娃娃,力尹被逗得呵呵呵笑了出來。

基範轉過頭也笑着,“怎麼?不好看嗎?”

“呵呵……好看好看,只是以前我都不知道你還會煮飯。”

基範熟練地把洗好的米放進電飯煲,“有韓庚哥在,還用得上我嗎?”

“也是,哪裡有這麼帥氣的保姆啊?”

“說起來,你可不是一般的走運啊,你是第一個吃到我煮的飯的女生,連我媽都沒吃過。”

“真的嗎?那好可惜。”力尹有些內疚地說。

“爲什麼可惜?”

“不是嗎?你煮的第一頓飯應該給你的媽媽或者喜歡的人吃纔對,可是卻要讓我這個病號吃掉,所以纔會說可惜……早知道這樣,就應該堅持不讓你煮。”

“你這樣想?”

“嗯,這樣吧,這件事就當做我們之間的秘密好了,以後如果遇到了喜歡的人想要煮飯給她吃,一定要告訴她那纔是第一次,知道嗎?”

“你說……喜歡的人?”基範轉回頭看着前面,聲音有些輕顫。

“對啊……”力尹的聲音聽起來很調皮,“我想,將來被你喜歡的人一定會很幸福,哥哥連我這樣的女生都會照顧和關心,更別說是女朋友了……基範哥,真的很謝謝你……”

基範僵在那裡,眼前的燈光模糊地晃動着。

他覺得很難過,因爲力尹的話而難過,因爲力尹無法知道自己的心而難過,因爲那句埋藏在心底始終無法說出口的話而難過。

力尹,你一絲一毫都感覺不到我的心嗎?

在你心裡,難道我就只是哥哥,前輩,朋友嗎?

你是第一個我想要做飯給她吃的女生,那是因爲你就是我喜歡的人啊。

“……你打算一直這樣下去嗎?什麼都不說,就這樣遠遠的看着她,讓她把你的所作所爲當做是哥哥對妹妹的關心嗎?”

想起了希澈的話,基範的心一陣抽痛,他用力握緊了拳頭,許久狠狠地說出了兩個字:不要!

“力尹吶,我……有話想跟你說。”基範想了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準備說出那句話。

可是這一次,身後沒有再傳來應答聲。

“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一個……”基範轉過身,沒有看到力尹。

她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睡着了,基範走過去把手放在她的額頭上量了量體溫,還是有些燙。他嘆了口氣,把她抱回臥室放到牀上,又替她蓋好被子,然後轉身回到了廚房。

力尹就這樣沉沉地睡着,一直到基範把粥煮好了也沒有再醒來。

窗外的雨還在下着,天黑了,街燈亮了……這個首爾又慢慢地歸於寧靜。

基範坐在力尹的牀邊,看着她安恬的睡臉。

他伸手撫過她的頭髮,她的額頭還有她的臉龐,最後握住了他的手,輕輕地搓捏着。

光線朦朧,伴着雨聲,像在無形中出現了一雙手撩撥着基範內心深處的音弦,使他忍不住開始對力尹說出真心話,“力尹啊,你聽說過那句話嗎?愛一個人,更要懂得保護與祝福……我會一直保護你,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沒有關係,可是要我像一個過路人那樣去祝福你,我卻做不到。我也好想置身事外,想站在一旁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向俊秀哥,可是……當我發現產生這種想法的時候已經晚了,因爲我早就深陷其中了。我真的很擔心,如果這樣下去,會不會傷害到你……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你會失望嗎?你會看向我……原諒我嗎?”

基範把額頭埋在力尹的手掌中,像在尋找慰藉一樣久久無法擡頭。

手錶上的指針已經過了十點,力尹的燒已經退了,可是她依舊睡得很沉。

基範把電飯煲按到恆溫,又在力尹的枕邊留下了一張便條,最後親暱地撫了撫她的頭髮,滿足而幸福地笑着,“我走了,好好睡吧……以後再也不要生病了,知道嗎?我……會心疼的。”

做完這些,基範就打算離開了,可是這時力尹放在抽屜裡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他走到寫字檯邊拉開抽屜。

是俊秀打來的電話,屏幕上清晰地顯示着他的名字。

基範猶豫地看了力尹一眼,然後接通了電話。他並不慌亂,他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他和俊秀要通過這樣的方式對話。

俊秀的聲音聽起來很快樂,“喂?金俊秀的力尹……今天過得好嗎?”

基範咬了一下嘴脣,“哥,我不是力尹,我……基範。”

那邊的聲音一下子消失了,隔了大約五秒鐘,“基範?你怎麼會接力尹的電話?”

基範:“力尹感冒發燒了,我是來看她的。”

俊秀的聲音更加低沉,“力尹生病了?麻煩你換她接一下電話。”

基範很堅決,“恐怕不行,她剛剛吃過藥睡了,哥……她太累了。”

俊秀聽出了基範的言外之意,“是嗎?那麼……只有你一個人在她的宿舍嗎?”

基範:“是的,我今天剛好沒有通告。”

電話裡又是長時間的沉默,俊秀和基範都在等對方講話。

俊秀輕咳了一聲,像在壓抑某種情緒,“基範……謝謝你照顧力尹,可是……”

基範打斷了俊秀的話“不是的哥,你不需要感謝……其實這是我一直都很想做的事情,力尹需要照顧,而我……想要照顧她。”

而我……想要照顧她。

這句話像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一瞬間將俊秀和基範同時捲進了那個令人窒息的空間。於是,世界徹底安靜了下來,聽不見雨聲,也聽不見風聲。

“對不起哥,這句對不起,我只會對你說這麼一次……我不能就這樣放開力尹的手,雖然我知道她現在喜歡的人是你……”

俊秀在電話裡苦笑了一聲,“真沒想到,我們到底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基範吶……你剛剛說你知道力尹她……現在喜歡的人是我,爲什麼……”

基範:“是啊,本來是要放手的,可是想來想去……卻覺得比起哥你,我更適合力尹……愛着你,實在是一件太辛苦的事,我不會讓力尹那麼辛苦,至少在她生病的時候,我可以陪在她身邊。”

俊秀:“這次只是湊巧,你不會每次都會趕得這麼剛剛好,力尹病了,而你又沒有通告。”

基範:“會的,爲了她……我什麼都可以放棄,以後她每次生病我都會陪在她身邊。”

聽到基範這麼說,俊秀反而笑了,“真是個小孩子……放棄?犧牲?這樣就可以換來真愛嗎?看來你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麼瞭解力尹。”

基範:“什麼?”

俊秀:“本來還有些擔心,看來沒有這樣的必要了,有些事,只有真實地經歷過纔會銘記於心,纔會明白你愛着的人心裡究竟想要的是什麼,張力尹……從開始到最後只會愛着我金俊秀,記住我的話……如果你願意的話,幫我轉達我的問候,謝謝。”

說完俊秀就掛斷了電話。

聽筒裡傳出一陣忙音,聽起來很刺耳,像是一根無形的長鞭抽打着基範的神經。

張力尹……從開始到最後註定只會愛着我金俊秀,記住我的話……

金俊秀……你憑什麼這麼肯定,這麼霸道!

基範看了一眼手機,似乎想到了什麼快速地按着手機的按鍵。

果然,通訊錄裡只有一個人的名字——俊秀。

基範像被人潑了一盆涼水,顫抖地把手機放回抽屜,這時他看到了抽屜裡還有一本相冊。

翻開第一頁,他的眼睛就溼潤了……到了最後一頁他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那裡有力尹寫下的一段話:

俊秀哥:

假如這個世界上有一百個人愛着你,

那我一定是其中的一個:

假如這個世界上有十個人愛着你,

那我一定也是其中的一個:

假如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愛着你,

那我一定就是那一個:

假如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愛着你,

那一定就是沒有我。

所以,我只有你一個人,我愛你。

張力尹……從開始到最後只會愛着我金俊秀,記住我的話……

我憑的就是這個,張力尹……只有我一個人,她愛我。

基範彷彿聽到俊秀在耳邊這麼說,他扔下相冊頭也不會地跑掉了。

基範衝進大雨裡,任雨水一點一點澆溼他的全身……

力尹宿舍的燈光散發着迷濛的光芒。

張力尹,我也愛着你。

我說我愛你,爲什麼你聽不到也看不到!

基範撫下臉上的雨水和淚水混雜的液體,一直看着力尹宿舍的燈光。

爲什麼要讓自己那麼累?

爲什麼要讓我這麼傷心?

力尹吶……

你一定想象不到我會有這麼狼狽的時候吧?

其實,我的心……更加狼狽!

哈,

你說你愛的人是金俊秀,會用全部生命愛着他,那麼我呢?

就算是世界盡頭,你也會選擇拉着他的手,是吧?

可是怎麼辦?就算是世界盡頭,我……也不想放開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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