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國公認的風俗,隨同王族使節出使的女使,就是這位王族鐵定的女人,這南詔國竟然公然無視,明着提出迎娶大葉國女使蓉三公主,無疑是將大葉國不放在眼裡,前些日子本已受了北齊皇歧視的大葉國衆人,再也無法忍受了。
公然搶奪有了丈夫的女子,等於當衆打了這個丈夫整個家族的耳光。
更不用說現在,正無法解釋聶小川突然的病情加重導致身亡,南詔王的逼婚就成了最直接的原因。
南詔王剛邁進靈堂,不知道哪個官員帶頭喊了聲:“打死蠻夷!”,整個靈堂裡的人都撲了上去,四周協助發喪的北齊以及其他國人員頓時慌了手腳。
“大膽!”南詔王的隨從哪裡容他們近身,只聽一聲唿哨,地上冒出來無數蛇蟲,頭一次見識南詔國所攜帶的毒物的衆人,四散逃命,一時間人仰馬翻,亂成一團。
唯一不受干擾的只有刀若木以及茯苓。
刀若木只是輕輕一揮,盪開亂跑的人羣,直接走到冷蓉的棺木前,他陰沉着臉,被茯苓伸手擋住,停在那裡。
“若木大王不是來帶走屍首的吧?”茯苓神色有些恍惚,帶着些癡狂,因爲連續兩日不吃不喝,聲音也變得沙啞。
刀若木皺起眉頭,也不推開茯苓,用力嗅了嗅,再稍微一踮腳往棺木裡看,先是嘴角揚起一絲笑意,接着如同春風吹皺湖面,竟然放聲大笑起來,一面拍手說道:“好,好,我刀若木沒看走眼!”
說罷,無視衆人的詫異。揚長而去,他這句話說的莫名其妙,靈堂裡響起一片議論聲,有說南詔王傷心若狂,也有說這是故意羞辱大葉國。
而茯苓望着刀若木遠去的身影。先是有些發怔,接着把目光也轉到棺木裡,若有所思,低頭看到伏在棺木上隱隱發抖的朝苔,面色一沉,低聲道:“朝苔!”
心中有鬼地朝苔被他這猛然一喝。嚇得噗通就跪下了。
而同時。一輛馬車疾馳在鄴城外地一條官道上。揚鞭催馬地是李靖。他穿了一身家常衣服。戴着厚厚地帽子。再走一段。就到了一條渡口前。
李靖勒住馬。跳下車。敲敲車架。說道:“過了此處一直往南。很快就有大船了。”
車簾掀開。露出袁天罡欣喜地笑臉。“多謝李大人。我看你面容剛毅。骨骼非凡。是難得地將才。\\。。。。”
他地話沒說完。就被人一掌打在頭上。傳來聶小川低聲地呵斥。“閉嘴!”
另一邊簾子也掀開了。聶小川最先跳下來。伸手扶下一身厚厚棉服。精神明顯好轉地李君。衝李靖笑道:“大恩不言謝。日後有用地着我聶小川地。李大人敬請調遣。”
李靖正色道:“聶姑娘此話錯了,唐國公對我家有再造之恩,當年眼睜睜看着血案而無能爲力,我李靖爲此日夜不能寐,再沒想到聶姑娘竟然保住唐國公一家血脈,李靖就算做牛做馬也難以報答。”
說着,眼圈發紅,又是深深一躬。
李君早已經搶着扶住他,眼圈也紅紅的。他的手上還裹着厚厚的棉布。但已經能行動自如了。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不會走路。以後好好的,別斷了李家的香火就好,國公爺九泉之下也就可瞑目了。”李靖拉着李君,不捨地囑咐。
袁天罡嘿嘿笑了,說道:“不如,李大人跟我們一起去益州吧。”
他說出這句話,李君明顯神色一暗,但很快恢復正常,退到聶小川身旁,李靖嘆了口氣,說道:“故國難離啊。”
此時天上慢慢飄下雪珠,渡口處一艘小船上站出一位艄公,大聲催促,李靖不再多說,請他們快些上船。
“從這裡南下,兩日後就可以換大船,走水路極快的。”李靖接着囑咐,看他們上了船,不捨的揮手。
聶小川攜着李君衝他再次深深拜謝,伴着漫天灑下地細細雪粒,南下而去,走出去好遠,還可以看到李靖孤立的身影。
兩天之後,他們到達洛陽,天氣變得極壞,風雪連天,但三人不敢停留,曉行夜宿,此時他們身處於天鴻與北齊的邊境,沿着三不管的大路,向南進發,李靖爲他們貯備了乾糧營帳,一路行來十分方便。
這一日躍過一座大山,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小鎮,因爲天降大雪,三人留宿與一家小客棧,此處雖然小,但因處於交通要道,倒也十分繁華,小客棧中住滿了來往的商人,三人只得擠在一間柴房內。
聶小川仔細的拆開棉布,查看李君的手,看到雖然傷疤深深,但明顯大好了。
“到底是誰傷了你?”聶小川鬆了口氣,握着他的手輕輕活動,一面擡起頭問,這些日子他們忙於趕路,又要提防人追蹤,幾乎沒有在一起交談過。
將近一個月沒見,李君似乎換了個人,他地神情原本就帶着些憂鬱,現在仔細看來又添了幾分陰鬱,原本俊秀的眼睛蒙上一層陰霾,笑容更是沒有了。
似乎總在走神,空洞而又無神的看着四周,只有在聶小川跟他說話時,眼睛才轉動起來,看在聶小川的眼裡,心在滴血,她用幾年來的細心關懷爲李君心裡換來的一絲人生的陽光,徹底被這場意外隔絕了。
“龐晃,”李君慢慢吐出這兩個字。
龐晃?聶小川怔了怔,快速回憶這個人,恍惚記得是個皇家將軍。
“他是楊堅的人,他們本來要殺死我,不知道鄭譯說了什麼,他過來幫我擋住了。”李君臉上浮現一絲怪異的表情,似笑非笑,“然後無意中傷了我地手。”
聶小川默然的看向他。這個孩子終於學會透過表面看本質了,聽他講來,聶小川明白了事情的大概,正如袁天罡所說,楊堅他們早已安排好了。只待利用自己殺了毫無防備的獨孤七郎,隨後血洗整個獨孤營,留下李君怕是因爲沒有找到自己的屍體,待用罷了。
“阿姐,迷藥是我下地。”李君突然說。
聶小川心裡一跳,這個問題她一直在迴避,沒想到李君回自己說出來,一時間不知道該悲還是喜。
“有人告訴我,你是要刺殺獨孤大哥的。阿姐,我只是不想讓你殺了他,我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李君突然哭出聲來。伸手就打向自己的臉。
“誰告訴你的?又是誰給你地藥?”聶小川咬咬下脣,握住他地手,制止他的自傷行爲。
“劉大成,是我營裡地一名伙伕,藥是我託他買的,我要買的只是讓人睡着的藥,我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阿姐,是我害了你,我不知道啊。我只是想報仇,他們騙了我,騙了我。”李君情緒失控,狠狠的開始捶打地面。
是的,是他們騙了這個孩子!聶小川幾乎要將下脣咬出血,他們都知道獨孤七郎對自己沒有防備,他們都知道一個女子面對侵犯會有怎樣的激憤,他們都知道李君是什麼身份地人,報仇對他有多麼重要。什麼保你們全身而退!什麼你要信我!
想不到她聶小川還是因爲那一時的溫柔而沉醉了!
“小川,小川!”李君被她的反應嚇到了,忙一把抱住又是拍又是晃,“是我地錯,如果不是我,你絕不會被他們要挾,是我拖累你,小川,你打我吧。你狠狠打我吧。”
“他這樣欺你我。不可能就這麼算了。”聶小川深深吸氣,慢慢說道。她的眼裡冒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這種滋味他也要嘗一嘗。”
李君面色大驚,連忙說道:“小川,我們逃出來,就算了,我再也不能讓你去冒險了,你出事後那段日子,我簡直生不如死,我再也不會只顧着報仇了。”
門在這時被推開了,卷這一身雪花的袁天罡走進來,看到相擁而泣的二人,顯然一怔,有些不知所措,連忙轉身掩門。
聶小川抹抹眼淚,站起來,說道:“可有船了?”
袁天罡搖搖頭,這幾日天氣惡劣,水路不通,李君面上露出一絲笑容,說道:“袁大哥莫急,我看着風雪快停了。”
袁天罡與李君的關係已經不復從前,自從他們再次相見以來,均是互相不理睬,這是李君第一次主動跟他說話,袁天罡怪異的看着他,總覺得他的笑讓人發毛,移開視線,咳了聲說道:“方纔我聽到幾個不好的消息。”
“什麼消息?”聶小川問
“第一,北周嫁到北齊地公主死了。”袁天罡將在外聽到的消息講來,原來蓉三公主暴病而亡,北齊貴妃慘死一案沒了直接證人,北齊皇被天鴻國的人逼急了,又逼問北周公主,那個北周公主是個極爲剛烈之人,一氣之下留下血書一封,自縊身亡以示清白。
“這個孩子也是可憐之人,可憐生在皇家。”聶小川忍不住嘆了口氣。
李君又恢復了那種陰鬱的神情,漫不經心的望着別處。
“第二就是天鴻向北齊宣戰了。”袁天罡帶着些許興奮,“已經攻破邊境上三個城了,真是來勢兇猛,所以這幾日水陸交通擁擠的很。”
這麼快的速度,看來是準備已久了,聶小川搖搖頭,這天下真的要亂了,均衡勢力一大打破就一發不可收拾了“這北邊是不能呆了,我們要儘快趕到益州。”袁天罡一臉喜色,眼角餘光看到李君嘴角帶着一絲笑看過來,忍不住汗毛倒豎,正眼再看李君又恢復無神的樣子,似乎方纔是看花了眼。
門外傳來一陣喧譁,伴着桌椅板凳被打翻地聲音,“作死了,這大冬天的也有蛇!老闆,老闆!”幾個大嗓門尖聲叫着,又是一片亂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