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慕容神醫這話，筱雨不由一愣。
難道慕容神醫從前也起了心，想要收她做徒弟？
筱雨的懷疑明確地寫在了臉上，慕容神醫微微一笑，倒是毫不掩飾，說道：“就如你想的那樣，我那時起過也將你收爲弟子的心思。不過後來改了主意，也就沒有提這茬。”
“前輩這般看得起我，真讓我有些意外。”
筱雨微微一笑，恢復到了平常的表情：“那……是什麼讓前輩改了主意？”
“你身上的麻煩事太多，我處理起來太困難。”慕容神醫說道：“而且那時候我已經是你弟弟的師父了，再將你這個姐姐收入門下，傳出去可能會有些閒話。再者，後來我發現你對醫道其實雖然有些天賦，但卻並沒有花心思在這上面專研。既然你不能全心學醫，那我也就沒有必要收你爲弟子了。”
“前輩英明。”筱雨莞爾道：“前輩將我分析得這麼透徹，倒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還有什麼可說的。”慕容神醫哈哈一笑：“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緣法，每個人要走的路也是不一樣的。你現在走的這條路，很多人還不敢走。你也能稱得上一句‘勇士’。”
慕容神醫這樣的讚許讓筱雨有些受寵若驚。
“勇士”這樣的詞雖然多半是指的男子，用在女子身上稍顯得剛強了些。但筱雨知道，這是慕容神醫對她的認可和肯定。
筱雨對他輕輕點頭，目光中也露出感激之色。
若不是慕容神醫肯和他們一路前來西嶺，還借了絕人谷的道給他們走，恐怕他們今後的命運也仍舊叵測。
“前輩。”筱雨對慕容神醫微微一笑：“雖然你這樣說，我是很感動……但有一點要聲明啊。我不會因爲這樣，就讓樂兒跟着你學醫去。”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向不會強迫你的兒女按照你的想法生活。”慕容神醫咧嘴笑道：“我自己哄小樂兒隨我去學醫——這個，你總不能從中干涉吧？”
筱雨鼓了鼓眼睛。
慕容神醫要是自己去哄樂兒隨他去學醫，筱雨還真沒有把握能夠讓樂兒抵擋住慕容神醫的“誘惑”。小小年紀的樂兒哪裡是老頑童一般的慕容神醫的對手？自己的女兒是什麼樣的人，筱雨心裡很清楚。她善良，容易相信別人。慕容神醫使點兒小計策，樂兒上當的可能性起碼有九成。
“這不行，樂兒這般小，前輩你要是把我閨女拐走了可怎麼辦？”筱雨揚眉道：“前輩要見樂兒，要和她說什麼，都必須當着我的面兒才行。這樣咱們才公平。”
“好，就依你。”慕容神醫看上去似乎信心十足：“我就和你打這個賭。要是你女兒願意跟我去學醫，你可不能干涉。咱們約法三章。”
“好，就此說定。”
筱雨和慕容神醫擊掌爲誓，樂兒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拽着她母親的衣裳，張大了一雙眼睛望着他們。
接風宴過後，已是月上中天。
筱雨喝了些酒，和初霽說話。
惜暖跟着初霽身邊，崖弘英也帶了惜寒進聖域，正在和慕容神醫拼酒。
惜寒坐在惜暖另一邊，姐妹倆小聲地咬着耳朵。
分別日久，她們之間也有許多話要談。
筱雨端了酒盞，微微晃動着，望着酒盞中因爲晃動，而在燈光照耀下有些亮閃閃的酒水光澤。
“初霽啊……”筱雨的視線越過酒盞望向初霽，輕聲說道：“這次回來，是不是就要和前輩一起回絕人谷去了？”
初霽怔愣了片刻，想了想道：“師父沒有提這件事，要看師父如何打算。”
“慕容前輩離開絕人谷好幾年，他肯定也會想着要回絕人谷去看看的。”
筱雨微微一笑，輕聲說道：“你是前輩的徒弟，前些年是他將就着你，跟着你到處跑。現如今……也該輪到你履行作爲徒弟的責任，追在你師父身後。”
筱雨說到這兒靜默了片刻。
“雖然，我捨不得你……”
初霽微微抿了抿脣，看向筱雨。
“姐。”他輕聲道：“就算我去了絕人谷，想你的時候，我也會趕來聖域見你的。”
的確，初霽去絕人谷又不是天人永隔，筱雨不需要那麼悲觀。
但就如同她曾經說的，看着回到自己身邊的親人再度離自己而去，這樣的感受，其實比見不到親人還要難受。
“絕人谷在情洛江邊，情洛江和聖域又離得這般遠……就算現在有官道相通，西嶺主要城鎮幹道是四通八達，但來往一趟，總也要花上至少月餘的時間……”筱雨輕聲說道：“爲了見一面，在路上花費那麼長時間……何苦來。”
初霽微微低頭。
他是一個尊師重道的好學生，除非是慕容神醫不回絕人谷，否則初霽沒有理由再繼續留在聖域。
起初慕容神醫認下他這個徒弟時，就打算要帶他回絕人谷，是因爲筱雨身體的原因，慕容神醫方纔留下了下來。
後來前來西嶺，也是初霽不放心筱雨，硬是要跟着過來，慕容神醫也只能牽就徒弟，跟來了西嶺。
再後來，西嶺已經初現安定，慕容神醫和初霽本可以在那個時候回絕人谷，可楚彧和筱雨又突然請求他們可以周遊西嶺，畫下西嶺各地的地圖出來。初霽接受了姐姐和姐夫的拜託，踏上了周遊西嶺的路途，這一走就是幾年……
縱觀拜師於慕容神醫之後，初霽一直在受慕容神醫的恩惠。慕容神醫不但教授他醫術，還一直任由他去辦他的事情。
師徒關係其實是一種十分嚴苛的關係，向來沒有老師牽就徒弟的說法。
就算是皇帝，帝師覺得皇上做錯了，也會罰皇帝。
只是因爲皇帝身份特殊，不容侵害，所以出現了“陪讀”替皇帝受罰的情況。
天地君親師，師也在其中有一席之地，足以可見世人對“師父”的尊重。
初霽若還不顧慕容神醫的想法，那才真是有些忘恩負義了。
慕容神醫不計酬勞幫助他們的，已經夠多了。
筱雨擱下酒盞，輕輕拍了拍初霽的肩。
“聽你師父的。”筱雨輕聲說道：“你師父讓回絕人谷，你必須遵從。”
初霽輕輕地點了點頭。